淨塵真人此言一出,目光便齊刷刷得超青峰刺來,叫他只覺得面皮挨了針扎一般,不過他自不能提出什麼要求來,那淨塵真人說聽他意見,但若真說出想去哪一處,說不定便要得罪別的人物,他只是裝出一副惶恐之色道:「小子什麼都不懂,也不知以後道途如何,還請各位真人指點。」
淨塵聞言,撫鬚笑道:「孺子可教,我聽楊師侄提起,你算是頗有慧根,三火仙骨合本宗嫡傳真法,是頗好的,老夫乃是宗門執事,中天峰之主,你可願入我這一脈?」
待淨塵話音一落,一旁的大母峰之主忙上前道:「本座淨弦,乃是本門執法,這老匹夫會的我都會,這老匹夫不會我也會,我這一脈掌了本門刑罰,你可願做本座入室弟子?」
淨弦這一骨子火藥味衝著淨塵去,淨塵好似全然不聞,依舊一臉笑容,仿若永恆不變,不過青峰卻是頭疼無比,尋常宗門有派系之分再正常不過了,但若是扯進去便是大大不好,這分明就是逼著他在執事和執寶兩排裡納投名狀。
三執之分多以執事為長,副宗主副掌門兼任最多,執法次之,執寶最末,執事有賞罰大權,管天管地除了掌門長老外都管得,故是最大,執法管得宗門九成九的人物,自是第二,執寶卻是個賬房,雖說油水最多,但管得到的人物最少,故是敬陪末座。
若是權衡利弊,自是入執事最好,但看著淨塵這般城府,青峰卻是不想在這老狐狸眼皮底下起舞,執法一脈的主子看似是個不錯的選擇,但這人乃是個直拳高手,他頭疼這類人了,一認死理九頭牛也拉不住,又是些耐性不好的傢伙,他不見得應付得了。
「本座淨溪,乃是執寶,你可願入得我這廂?」那無銘峰之主上前只是淡淡發問,好似不打算爭一般,但青峰卻知道按常理無銘峰招攬弟子最易,這一句話便足夠,根本不需開什麼條件,蓋因執寶是油水大戶,光是這兩字就比執法執事有吸引力,那兩處都需學有所成,有些地位後才能得些好處,但執寶一系自入門便比別處弟子得的好處要多些。
若青峰是個普通弟子,這三方出手自然是入了哪方都是好事,但眼下這情況對他卻是大大不妙,青峰可不希望被一群高人整天監視著,特別是一群賊精賊精的高人,他暗中思量了一番,面上卻是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半日才拜道:「纖音姐姐與小子有授業之恩,小子還是拜入淨溪真人門下吧。」
淨塵眉頭略作舒展,對著一旁的淨溪道:「這小子頗念授業之恩,倒是個懂事之人,淨塵師弟可得多勞了。」
那淨弦便無得這般好脾氣,但聽得青峰不投他,便哼了一聲,大手一展,便攝帶著一干弟子走了。
「師兄承讓。」淨溪也不理會淨弦這般無禮,只是笑著對淨塵回禮道:「不過此事因大比拖久了,師弟我得先帶他們去準備準備,免得典禮出了差錯,畢竟今次祖師難得出關,萬一他老人家興起想看看這些弟子,我們也需辦得體面些。」
「正是如此,師弟與我想的卻是一般無二。」淨塵點頭道:「我也需帶這些人早些回去。」
兩人寒暄一番,便各自領人走了。
那淨弦走時乃是以法力攝了新弟子飛遁而去,手段頗為粗暴,這群人怕是帶去大母峰後有一半會被這冷風吹得著涼。而淨塵卻高明了許多,竟取了一隻罕見的雲帆法寶一掃,將弟子們都掃上了帆,提著這帆便走,這雲帆以青峰之見,雖十分稀罕但卻是個雞肋,約莫是一件煉岔了的洞府之寶,尋常洞府之寶多半煉作一個器物般的模樣,好比赤嶺那竹筒便是一個頗為簡單的小洞府,似這雲帆乃是一上頭一片樓閣圖案為本,被攝上去的人皆入了這樓閣,這番樣式與尋常洞府之寶相比便有些不倫不類。
淨溪卻比二人更為大氣,取了一隻大舟模樣的法寶載了新入門的弟子,這大舟自不是什麼那迷蹤門的龍舫或是太虛觀的戰艦那般的仙船神舟,乃是一件以個人法力催動的法寶,內裡卻是一座大殿和十數間廂房,算來卻是一個船型的洞府之寶。
青峰一入這飛船,卻發現裡頭還有不少人,均是些孩子,顯然也是新入的弟子,想來離火真宗這麼大家底只收南方閣這麼一點人,哪怕資質皆盡上乘,也顯得有些寒酸,有這滿滿一船倒也不奇怪。
這飛船載得眾人不一會兒功夫便入了無銘峰,淨溪入了無銘峰主殿才放了眾人出來,那些新弟子一路所見無不新奇,但見識到淨溪法力後自是安安靜靜大氣不敢出。
淨溪這廂一入殿,便上來了七名道人,這些人修為不及淨溪但也與楊纖音有得拼,這幾位道人各自在兩邊蒲團入座後,淨溪方出聲道:「今次算是大豐收,收得一三水仙骨和一三火仙骨。」
「可惜那火水未濟做人嫁衣了。」一道人出聲,旋即往敬陪末座的楊纖音望了一眼,又道:「若不是大師姐未死,那孩子也當歸我們。」
楊纖音聞言叱道:「柳木,你這話可是在咒大師姐?」
那喚作柳木之人訕訕道:「怎麼會呢,只是可惜那孩子罷了。」
「有什麼好可惜的。」另一名道人低哼一聲道:「這事便是爭執起來,叫掌門來判也是給大母峰的,誰叫他們暗藏了一個水火既濟,淨弦師叔是直爽,但那羅仙風可是一肚子壞水。」
「何軒!」淨溪低哼一聲,顯是有幾分怒意。
「弟子失言!」那叫何軒的見自家師傅不喜,立馬起身告罪。
淨溪淡淡道:「你在宗門內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出去在哪家宗門都是一方巨擎,說一不二的人物,怎麼就不知有些話當爛在肚子裡,你也老大不小,幾百歲的人物了,還需為師教你做人不成?」
「弟子敬遵教誨。」何軒一番禮拜後才坐了下來。
淨溪招過青峰與姚雲道:「你二人骨根乃是化神有望之輩,便入我坐下。」
「拜見師尊。」
兩人不約而同的跪了下來,淨溪點點頭,又指著青峰道:「入得我牆門便得捨了你們本名,日後你便喚作桓玄。」說完又指著姚雲道:「你則喚作靈音。」
「桓玄謝師尊賜名。」青峰這廂在謝禮,心裡卻暗覺憤憤,尋常宗門便是給弟子取個名號也不會禁人用本名,這離火真宗居然還要人易名改姓,真是不把人當人看,易名改姓也只有與人為奴時才做得,尋常哪有這等事,青峰在太虛觀時也未逼著自家強收來的奴才改名。
姚雲略顯猶豫,但見青峰拜了,自家也知不好不拜,也行了禮,道了謝。
淨溪讓兩人待到一旁去,接著便開了一場「起名」大會,將收羅的幾名弟子都起了名字,除了青峰和姚雲等南方閣五人受了淨溪命名外,別的新弟子倒沒有這項殊榮,只是由淨溪的幾位弟子起了名字,而理所當然的,起了新名的那人便是這些人的師傅。
待起名完畢,淨溪指著青峰道:「桓玄,今日起你便是這一甲子壬申年弟子的大師兄。」
青峰聞言忙叩首回禮,但心裡卻犯了嘀咕,這宗門的規矩似有些奇怪,畢竟尋常宗門元嬰羽士收徒都是開個小灶,與尋常弟子絕不互通,自家居然被命為這一大群人的大師兄,這算什麼事?
奇怪的當然不止如此,楊纖音與他一桿師兄弟皆稱同階的淨溪為師尊,顯然十分恭敬,但在外頭的習俗卻是不同,拿太虛觀來說,悟行結丹後雖還稱塵道子為師尊,但塵道子已不似往日般對他呼呼喝喝使喚來使喚去,兩人之間雖依然是師徒關係,但塵道子卻已不能當他是一個普通的徒弟,而是當他作一個同階的後生,這兩個雖然差不多,但意義差距卻大得很。
這算是羽士世界一道頗有意思的規矩,徒弟追上師傅這事古往今來如過江之鯽,後來居上的也不算稀奇,故偶爾會有這種事發生,做師傅的出門遇到仇家吃了敗仗,徒弟修為在師父之上反倒把他的仇家打得落花流水。這事雖算來是件有意思的談資,但對當事者來說卻是尷尬無比,故後來對付那些後來居上的土地,許多做師傅的都變得十分客氣,視之為齊肩同輩,做徒弟的雖也有那妄自尊大的,但得自家師傅這一份面子,自不會損了這點面皮,再者若真個不把自家師傅當回事,少不了別人罵幾句數典忘祖不要臉。
其實這也是面上好聽的話,暗地裡還有另一種說法,那些做師傅的平日穎指氣使將徒弟當個奴才使喚,待到被自家徒弟反超了,還怕被這些弟子記恨,故變一變態度,好叫那些腦後反骨的後生少些別的心思。
離火真宗這怪異的規矩青峰雖有些不適應,但也得應下,反正所謂大師兄也不過是個叫法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