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與塵道子進了宗門便被引至雲霧閣內,這雲霧閣乃是迎客及商談的地方,青峰之前也來過不少次,禁法不少,外頭任你法力通天也探不到裡頭的情況,可這雲霧閣裝飾古樸,三面開窗,卻是一派透風漏雨的風格,旁人卻是看不出這奧妙來。
青峰與塵道子對坐閣中,將眼前這老道好好打量了一番,塵道子身著樸素,顯得有些凡俗之氣,若是放在塵世間便如同一世俗道人一般,青峰不禁想起了一個人,當年初見他師父青陽真人也是這般韻味,不過眼前這人雖是有些個味道,但連他師傅一隻手指都比不上。
塵道子自然也對眼前這小子十分好奇,眼珠子上下漂移,十來歲的小孩樣,卻散了總角,頭頂皂布綸巾,一身小皂袍,明明是個孩子模樣卻是一副大人的打扮,他也知世間一些個羽士遭遇離奇,童子身老妖心的也不算奇怪,但眼前這小子狠勁十足卻少了老辣之味,倒是一股子牛犢之氣,不免讓他心中有些迷惑,若說這小子真只得皮面上這點年紀未免有些驚世駭俗。他進門前就看過青峰氣息,只覺是煉氣之輩,故未細看,此刻盯著猛看一番也發現這混沌相天山遁的神妙之處,如論如何都看不清修為和骨相靈根,心下不免看高許多。
兩人相互默瞪了一番,氣氛霎是緊張,最後進來的廖門主咳嗽一聲打破了這不愉快的氣氛。廖門主看著兩人各自負氣,心知要調和二人也是件難辦的差事,想來也只有從旁物入手才好說話,便對青峰道:「趙道友法寶非凡,依我所聞所見與太虛門八卦劍確是有異,不過劍訣卻是相近,不知能否借在下細看一番?」
青峰這次上門借黑鉛山,暗地裡也略有些擺顯之意,聽廖門主提起,便取出二劍遞於廖門主自傲道:「此劍乃是我仿自我師伯手中的一件重寶所制,那地煞火龍劍寶胎混入了龍魂與真火,而天罡雷龍劍寶胎則將龍珠煉了進去,日前在谷內搜羅材料便是為了鍍料上胎,光是鍍層就有三層之多。」
這幾句著實震撼了廖門主一番,真火祭煉龍魂入劍也罷,天然法寶煉作劍首也罷,都是他只是聽聞,未曾見過的鍛制技法,那三層鍍層的祭煉法門,更是聞所未聞。再細看那對飛劍,均是白玉透水的模樣,一道道雷紋火紋清晰可見絢爛無比,須知尋常飛劍法寶雖有些紋路,但大都樸素無華,即便有些紋飾也儘是如水墨般典雅清逸,這般浮華的紋飾還真是稀罕的緊。這兩劍雖是一個模子,卻也各有千秋,那火劍散發著陣陣龍威,透著一股陰寒之氣,這寒力非是冷熱之寒,乃是直透心魂之寒,光是盯著火紋看便讓廖門主覺得一陣涼嗖嗖的,而那雷劍卻十分平靜,間或有一道雷光在雷紋上閃過,雖不似火劍般活潑,但看著那雷紋便讓廖門主覺得好似隨時會爆出罡雷般。
廖門主觀摩半日,不禁歎道:「好飛劍,好法寶,陰陽二分,卻又互相包容,好似那太極雙魚,雖黑白分明,但各有雙眼,陰中有陽,陽中有陰,這般法寶居然只是仿品,真不知那真品該是怎麼個模樣。」
廖門主這般讚歎,青峰聽著自是十分受用,那塵道子自青峰取出時就死盯著這對劍,聽廖門主這麼說,眉頭一抖道:「卻不知是不是吹牛,這雙劍也算是件稀罕貨,你要說只是件仿品,豈不是說我那毀掉的三峰劍如廢品一般?」
這話雖有些酸意,倒也認了這對飛劍的厲害,青峰心下領會,但他自不是這般容易打發的,回道:「我大師伯的天地雙雷劍有九層核心符篆計有核心符篆千又二十二,外有九層鍍層連著寶胎有九層符篆合一元之數,我不過仿了個百一罷了,你那化水劍比之自然是如塵泥般。」
廖門主雖服氣青峰手段,但聽說法寶能有千餘核心符篆還有一元之數的附篆,不禁哈哈大笑道:「道友卻是消遣我等,這等算來那飛劍豈不是毀天滅地仙寶?卻不知天下有什麼東西能製出這般逆天之物……」
可塵道子聞言此刻面色霎時間一片慘白,渾身發抖,斷斷續續道:「真個,真個有?有這等飛劍?」
見塵道子神色大變,青峰卻有些奇怪,回道:「你這話說得奇妙,自是有真傢伙我才這麼說的,何必瞎說?若是騙你何不編個不會被你們懷疑的造話?你這口氣可是知道什麼傳聞不成?」
塵道子此刻已不敢將青峰當做一般煉氣小輩來看,收斂一番後正色道:「我太虛觀怕真個與道友有些淵源,這一千核心符篆一元附篆的飛劍乃是我太虛觀歷代觀主秘傳之事,便是老夫的師兄師弟也都不知,既然道友知道此事,又會劍訣,想來祖上這口耳相傳的秘事乃是確實。我太虛觀立山門已近千年……」
一千年在世俗看來實在是很遙遠的事,但羽士來說也不過是幾代人的事罷了,一千年的宗門在悠悠仙史中也算嫩得很,稍有些資歷罷了。依塵道子說來,這太虛觀歷倒也有些傳奇,傳說開山祖師修為只有煉氣的水準,但一手八卦劍訣罕有敵手,連元嬰羽士都不懼,他一人降伏大小宗門無數,最後竟憑一己之力打上當時的仙門大宗虛劍宗,殺得這宗門之人毫無還手之力,逼得虛劍宗自毀祖宗牌位投入他麾下,將太虛山據為己有後開設太虛觀。
太虛觀鼎盛之時有上萬弟子,兼之十國供奉可謂是風光無比,不過成是此訣,敗也是此訣,這位老祖坐化後就再也沒有人能夠練成那八卦劍訣,而也正是這八卦劍訣將這個巨大無比大宗門拖累跨了。起初太虛觀也是百家齊鳴,經院劍訣功法汗牛充棟,學不會八卦訣還有許多劍訣法決可學,但第二代觀主覺得正是因為功法太多,弟子不專心才沒學成,竟焚燬了經院典藏,逼著上萬弟子學八卦劍訣。但此訣之難竟無人能成,其實二代觀主焚書之前早已練功入魔,已為八卦劍訣所害,最後竟屠戮觀中弟子,死傷無數,待到三代觀主大義滅親時已為時晚矣,之後年年有門徒出逃,供奉也越來越少。
「……這劍訣到我師傅這杯徹底禁絕,不過積弱難反,宗門終於還是漸漸凋零,到我手裡……唉……供奉不消說,連宗門也快保不住了。」塵道子說完,略有怨念地看了廖掌門一眼。
廖掌門被這一看也略有不滿道:「我當年不過是記名弟子,後來師傅死了才離了太虛觀另投他派的,迷蹤門與太虛觀毫無瓜葛,我怎麼幫你?」
塵道子不滿道:「當年風道子要殺你們,若不是我保下,你還有命做迷蹤門掌門麼?今日問你借些助力你都不願見我。」
廖掌門氣道:「我宗門要入登仙大會,若不保存實力,豈不是又要等一甲子,那時又是一番如何變化誰又能知?我不向太虛門下戰書已是仁至義盡,不然怎會去找葫蘆島的麻煩,須知葫蘆島還有兩名金丹羽士……」
這許多話到青峰耳朵裡一過便有了許多解釋,雖未見過那劍訣,但也猜出這老祖的來歷,這位老祖煉氣便這般厲害,顯然和他煉的是一個路子,不結丹不修元嬰元神。不過他倒不覺得一定是天一門的前輩,畢竟這羽化經說起來是入門經文,雖指了條天地同壽的大道,但顯然不是特別珍貴的功法。而八卦劍訣更有些吃不準,須知八卦乃是道家根基,也是天下道法的根基,天下功法與八卦有關的猶如天上星辰之數,他手中的千幻劍訣和周天星斗劍訣亦有差不多的劍陣變化,其他宗門若有差不多的劍訣也不奇怪。
塵道子見青峰若有所思的樣子,便問道:「道友可是知道了些什麼?我宗門一直秘傳老祖是海外仙客,更傳言老祖御使的飛劍有千餘核心符篆,近一元之數的附篆。」
青峰聞言卻是一驚:「你老祖有這飛劍?卻是在何處?」
塵道子苦笑道:「不過是傳言罷了,老祖自用的飛劍因當年經院焚燬,也不知下落了。」
「嗯……這飛劍或是我宗門遺失之物。」青峰一番深思後淡然道:「千年前我宗門有一位師兄因失手打死了同門,害怕受罰,為求自保偷走掌教師伯的天地雙雷兩儀飛劍中的地雷劍,掌教師伯的這對飛劍便是我的雙龍對劍所仿之寶。」
「師兄?」塵道子聞言又是一番驚奇,「道友莫非我太虛觀老祖竟與道友是師兄弟?」
青峰搖頭道:「是不是卻是未知,我未曾見過貴觀所持劍訣也不好說,你師祖開山門之時與我門中那次禍事時間相仿,巧合如此之多也是難說,我師父與掌教師伯同輩,皆有萬歲之壽,算來你家老祖最多一千年壽元,最多與我同輩罷了,故是如此說。」
青峰這一句真一句假的摻活,卻是有些想法在腦子裡轉了起來,其實青陽真人有多少歲他也不知道,反正欺負這塵道子什麼都不知道罷了,這位前輩高人既然有留下劍訣,他自然想印證一番。
但聞青峰要對比劍訣,塵道子一臉苦悶道:「可惜劍訣已被我師兄拿走……」
青峰笑道:「那有勞道友借來一觀便是。」
廖門主苦笑道:「卻是借不到的。」
「莫非這位前輩已坐化?還是劍訣遺失了?」青峰奇道。
「唉,宗門不幸,宗門不幸啊。」塵道子長歎道:「歷千又十三年,我太虛觀一路坎坷,盛也此訣,敗也此訣,真是不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