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莊道相見青峰不打算收東西反而細細挑揀,心中也安逸不少,聽他問話,看了看那琉璃瓶道:「這是百靈蜂的蜂蛹,只是那百靈蜂不得馴化,故我家不能孵化,百靈蜂……」莊道相話說到一半,便驚訝的看著百靈蜂從外面飛入,停在青峰的肩頭上。
「原是如此,我要了。」說完便將琉璃瓶收了進去。
莊道相自是明白,百靈蜂已是這位上仙之物,便也不敢多說什麼。
「你家很有意思啊,那佛蓮也罷,金身也罷,明明都是佛宗的東西,你家居然全偽裝成道家,外出行事都是道家功法,而且還藏有陰火。」青峰有些好奇的問道,「你們家到底什麼來頭?」
莊道相自是想到這位上仙會問這個,便回到:「此事說來話長,我莊家本也非這迷蹤谷人士,只是當年……」
這莊道相款款而談,引出了兩百年前的莊家遷移之密,和許多青峰感興趣之事。
莊家遷徙來迷蹤城前,是在南瞻部洲一個國家的國師家族,當時莊家也是釋門中人,個個都修佛門法決,不過他們只有年長之輩才受戒,故家族香火也是十分旺盛,那個國家百姓信佛,家家戶戶都有佛像,日日頂禮膜拜,持咒禱願,而城隍,土地,山神的香火便漸漸滅絕了,更有甚者,凡人們搬走了這些泥塑神相,換成了各種佛像,這種褻瀆神靈的行為引來了天庭震怒,遣下神祇,毀滅了這個國家,莊家便帶著這千手金身和許多寶物逃出了這個國家輾轉來到了迷蹤山谷。莊家本就是修道不成才入的佛門,故這些後輩對於轉修仙道沒有什麼牴觸。
「……那九品古佛蓮乃是千手金身的台座所化,這金剛界曼荼羅陣威力強大,乃是我家保命的根本,每次驅動都要用那古佛蓮,而那古佛蓮開過一次便不能再結蓮蓬了,故要百靈蜂助它開新枝,那陰火乃是我家遷徙時幾十位先祖被一位陰神所傷留下的一粒火種,我等後生佛法修行不勤不精,不能淨化,轉修仙道後打算尋煉化之法煉化掉的。」
這莊道相可謂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凡青峰有疑問的,他都不需要青峰提出來便自行答辯了,青峰聽了這許多後不禁眉頭大起,這莊家底蘊皆是佛門之物,除非他轉修佛門,否則與他一點用處都沒有。
他自不可能放棄自家大好前途轉修佛門,不過對於神道和佛門之間的軼聞卻十分有興趣,只是他心中卻有幾分厭惡這些東西,便戲謔道:「你家頂禮修佛,佛祖怎麼不庇佑你,那些百姓為了佛祖拆了神廟,佛祖怎麼不保佑百姓?」
莊道相回道:「卻是因為我等入了因果之故,上仙雖神通廣大,但於佛法之事想必知之甚少,佛陀與神祇皆受香火,但佛家受香火乃是以佛經教化,以六道輪迴,因果報應倡善伐惡,而神祇不同,他雖受香火卻是掌了這一界自然之力,以天地造化之威示現神力。凡人愚昧,毀去神祇泥像乃是自生孽因,入了因果,佛祖也救不得。那神祇便以惡果報之,春日暴雨連綿叫百姓不能播種,夏日凶陽大曬叫莊稼皆盡枯死,秋季飛蝗遍野叫草木都被吃盡,待到冬日大雪連綿,這原本豐碩無比的國家便十室九空,遍地死屍,骨肉相食,好似人間煉獄般。」
青峰聞言只覺渾身發涼,這神祇之怒可謂是赤地萬里,餓殍遍地,他本覺神明這種受人香火卻不救人的東西十分討厭,現在想這神明居然為了別人推到它的泥塑而讓一國之人死絕,簡直就是邪魔外道,心中越發憎惡這種東西。不禁冷笑道:「這些神祇毀盡一國,卻叫陰間同僚忙地很呢。」
莊道相搖頭道:「陰司哪裡會管那些人,卻是來尋我家晦氣。」
青峰奇道:「這又怎麼說?」
莊道相歎息道:「我等先祖頂禮佛祖幾代人,又是國師,神祇自要將我家眾人下十八層地獄的,故直接都在生死簿上勾勒紅筆,生死簿一勾,便有那陰神來勾我等魂魄,陰神法力雖低,但乃是地府使者,本就是不死之身,硬是殺了不少我家上一代長輩,最後我家靠著這千手金身結下金剛界曼陀羅才逼退那陰神,我等現在都在鬼籍上被勾了姓名,若不是在這靈地,神道不敢犯仙道,早被鬼差勾去了神魂,幸是我等兒孫倒是未被勾去姓名。」
這些話倒是勾起了青峰一些興趣,問道:「這地府勾魂莫非真有千萬鬼卒行事?」
莊道相搖頭道:「非也非也,尋常百姓只消無大業,死後便魂消魄散,只有那犯大業者,閻王你要死,才有那鬼卒陰神來討命,或有那大怨大冤之魂也會被帶去地府,報上冤怨,再去輪迴,所謂六道輪迴也不在地府中,乃是在冥冥之中,卻不是我等可循及的。」
青峰聞言,心中一絲牽掛也終於消散了,娘果然是輪迴去了,她生前這麼好人,一定不會入地獄的,笑道:「神道卻也是有好神的,陰司有冤可申,多少孤魂的安息。」
莊道相以為他說的是那一國百姓,卻道:「尋常冤魂自可申訴,但若是那褻瀆神祇而死之人便直接摜入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
青峰不禁鬱悶了一把,本還覺得陰司還有可取之處,想不到也是這般徇私,不過想來也是,好似世俗官府,你能告張三李四王五趙六,就是不能告官,他手上方才便開始挑揀著幾本道經,此時卻被其中一本名字一下子吸引住了,這本道訣喚作《幽冥磷骨火道訣》,與他的伶仃火名字何其相似,他忙打開仔細觀看起來。
這幽冥磷骨火顯然是一部道法中截取的一篇抄本,乃是一種祭煉陰火的法門,但比起他的伶仃火,不僅方法繁瑣,功效還差得老遠,他看到後來只覺十分失望,這部法決明明就是幽冥伶仃火流傳不知多少代後改編的,他對比自家手中的伶仃火法決和這磷骨火道訣便覺天差地別,不過這道訣祭煉手法雖拙劣無比,但在運用上卻比他自家那伶仃火道法多出了許多用處,這些也均是後人增加的。看到其中以篇《種火法》時,他不禁眼前一亮,這法門十分厲害,將一枚陰火種入他人心神後,只消種火者一動神念,便可燒盡其神魂,根本無可抵禦,且被種之後完全不會讓被種者感應到此火,卻是解決眼下問題的絕佳手段,他自然笑納了此書,轉身問道:「此書從何而來?」。
莊道相回道:「這卻不知,此物乃是莊彥帶回來的,讓我等試著修行陰火制御之法,未告知我等來歷。」
「你先隨我進去。」青峰說完便甩出一片電光,開了通道,又將他籠了進去。
那三十五人見青峰會來,頓時神色又緊張起來,青峰將那莊道相一甩,便又用靈絲困了起來,嚇得莊道相忙喊道:「上仙莫殺我,上仙莫殺我,若有怠慢,望請恕罪,望請恕罪啊——」
青峰才懶得去管那人,也不搭理眾人便挪回了石室,直接研究起道訣來,他自家道法乃是正宗,這傳了不知多少代改爛的法決的衍生道法在他手裡反倒十分好學,無他,這磷骨火使起來麻煩無比,又要人魂祭司,又要一陰物引發,那種火法用磷骨火便有許多限制,這伶仃火便無這許多麻煩,青峰參悟了五日便掌握了關竅,凝出一粒陰火種來。他先從山中捉了一隻老鼠,將火種種了進去,這老鼠被放走後毫無只覺地在山中活動,青峰只動了個念頭便將這老鼠燒成活屍。
實驗既然成了,青峰自不會浪費時間,一個挪移便來到了那牢籠處,這五日這幾人被隔絕天地,沒有靈氣吐納,萎靡了不少,見青峰來了,有人滿面歡喜,有人一臉憤怒,有人一臉期盼,有人一臉無奈。
青峰伸手一指,便化出一團火種道:「我想了個大家都可以各自相安無事的好法子,你們只要答應我將這一粒火種種入你們的神魂,我便放你們走。」
莊彥瞥了一眼莊道相,他自看出這小子如何得了這法術,但是沒想到他這麼短時日便祭煉成功還煉出了火種,他看著青峰不懷好意的注視著他,便開口道:「也罷,道友既然以法力困我等而不殺,這種火之事只消我等不犯尊駕,想必也不會為難我等,老夫便做第一個吧。」
青峰笑著將這火種送到了莊彥面前,莊彥一口吞下,只覺口中一涼,那火種一入,便化作陰火之氣四散,莊彥除了口中一涼外便再也感覺不出這陰火所在,心下十分驚奇,這法術精妙如斯,竟只用了五日便成了,心中對青峰更感絕望。
莊彥都降服了,其他三十五人自然不會再多廢話,莊彥所言亦有道理,青峰要殺他們早在這牢籠殺了,還會特意尋他家法決,煉成之後再來等到此時麼?說來這小子如此行事,倒也免了許多誤會,莊道相自然是第一個求種火種。
青峰凝出三十五個火種也花了不少力氣,這火種多了,自家伶仃火便要弱上幾分,三十五個火種已經將他溫養許多時日的伶仃火打回原形,只剩一絲了,雖說有些鬱悶,但也是必要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