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驚險,幾度波折,待到諸事既定,已是天明,霜兒一夜間命運諸多變化,待到天明,便支持不住,睡了過去。青峰修道小成,早以打坐吐納替代了睡眠,胡元寶便為二人安排了住處。
霜兒睡了一天一夜方醒,此時建安城內早已大亂,慶王府滅門之事人盡皆知,青峰想霜兒此時若被人知道還活著,官府必要拿他問話,這等麻煩之事他自不喜歡,便採辦了些行李帶著霜兒早早離去,胡元寶免不了又破一回財,不過這事他也樂意,此時他沒了小舟,只得與霜兒步行前往那妖怪的老巢。
青峰這番遭遇,心性也收斂了許多,山賊窩裡的東西都看不上了,還有什麼閒心去打劫,但凡有那不長眼的便一把火燒成灰了事。霜兒起初還喜歡見他顯示些法術,但自見了他一手火燒籐甲兵的手段,便黑著臉不再說話。
「你怎麼不說話了?」青峰見這丫頭起初還有些活潑,自宰了幾個賊人後便噤聲了。
「霜兒不敢說……」霜兒只是低頭回道。
「有什麼不敢說的?」青峰心中有幾分猜測,卻不點破。
霜兒苦著臉道:「少爺,那些賊人或有罪責,打一頓放過他們便是了。」
「你看他們跪著求饒,聽他們們說知錯便當他們真會改麼?」青峰搖頭道,「這些人做了許多年強盜,得了許多好處怎願再回去苦哈哈地種莊稼,待我放他們去了,還不是要為難窮苦百姓?」
霜兒想了想,確有些道理,便又道:「那……那邊斬下一隻右手作警示。」
「你比我還惡毒呢。」青峰笑道:「一個殘廢回了賊窩,又如何討生活?若有那好頭領,或可混些剩飯吃,但也無比淒苦,或有那賊頭凶狠,殺了這殘廢去官府換賞錢也未為不可。」
霜兒聞言一驚,良久才小聲嘀咕道:「打殺了便是,何必燒呢……」
青峰耳聰目明,聽這丫頭吐出真意,便道:「燒是死,殺也是死,橫豎都是死,他命由我,又有何干。」
霜兒此刻一臉陰雲,只是別過頭去不叫清風看見。
「你想多了,那賊人剪徑百姓也不過沒收錢財,流配千里罷了,但那賊人若是剪徑了一個皇帝,便是油鍋炮烙,車裂凌遲。你想都是作賊,何以一個流配,一個慘死?世道本就不公,他來尋我晦氣,叫他烈火焚身而死也不算過分。」青峰這些話卻是改了秦家少主的台詞,向年秦家少主出遊,被賊人剪徑,那小賊未取他性命,可秦家少主豈是好惹的,報官一月便拿了回來,本是流配,誰想竟編派了他一個斬立決。
提這些話,也只是霜兒好心,他想青峰手段凶殘,破損陰德,這番念叨,乃是希望他積些陰德,誰知好話說盡,卻被堵了一番。
青峰見她不喜,便不再說話。
兩人趕路半日便到了那山澗,這山澗夜間青峰也未看清,白日裡一看,果有些靈秀之氣,這山澗乃是一凹形的山谷圍城,一入山澗,青峰便使了搬運法,用山石將這山澗谷口收緊了幾分,這地形本似漏斗般,靈氣便不易積累,他這番手段便是減少那靈氣外洩。他又將那洞府用泉水清洗一番後,內部臊氣散盡,倒也是個遮風擋雨之處。
青峰傳了霜兒吐納法後才體味到真正的羽士與他的區別,霜兒只用了一個時辰便可運轉小周天,饒是乾坤根之威,也讓青峰歎為觀止,心中妒意不免又生了起來。
與霜兒比修煉速度,青峰還沒有蠢到這地步,他也怕霜兒修為過高,彈壓不住,傳了吐納運轉的法門後便不再教什麼,只叫霜兒練習此法罷了。
這谷中生活倒也逍遙快活,溪澗漁獲豐富,又有許多野果野菜可食,青峰那一手火法隨著廚藝也靈活了許多,他偶爾也出一趟谷,回來總帶些女孩兒的玩意兒,把那原先愁眉苦臉的小妮子逗得眉開眼笑。
那一日,霜兒正在谷中採花玩,便見谷口有一道光芒落下,她忙跑進山洞要知會青峰,誰知青峰竟已先一步走了出來。
「峰哥哥,谷口有……」霜兒剛想說話,卻被青峰攔下道:「不消說,我最近神念小成,這一方山谷只能便能感應氣息,這個人修為不低,我們先藏起來。」
青峰說完,便以隱身法罩住霜兒和自己,這法術青峰本不吝惜交給霜兒,誰知霜兒使起來便不似自己那般神妙,只能遮住身形卻擋不住氣息,只有自己施展的隱身法才能遮去許多破綻。
那遁光一落,顯出的卻是中年,只見這人穿長衫,腰配兩柄長劍,手執折扇,只是一臉須毛與這書生打扮格格不入。
「奇了,那氣息呢?」那中年人飛來之時便感應到谷內氣息,可待到一落遁光便再也感應不到了,他覺的那一絲氣息也不強勁,本還沒有什麼顧忌,誰想竟無緣無故消失了,心中便暗暗警惕起來。
他提著扇子逆流而上,很快便發現了洞府,不過他神念一掃,便知裡面什麼東西都沒有,須知青峰乃是謹慎之人,又有須彌環這麼大一口袋,凡是寶物,他都不敢放在外面。生怕寶物氣息招來強人。
那人神念又掃蕩了一番後,便大聲喊道:「無人之地,我佔為府,若有舊主,請速顯身。」
一連三聲都無人應答,那人想那前面那弱小的氣息必然是怕了他逃走了,便走到谷口,取出幾支旗桿。
那四句話十六字落在青峰耳裡便好似四個巴掌般抽得他一肚子火,這鳥人不知什麼來歷,修為不低,竟直接想佔他洞府,便取出帝俊,偷偷湊上去,誰知卻被霜兒拉住,那小妮子不敢說話只是衝他搖搖頭。
「你讓我不要殺人?」青峰眉頭緊鎖,一臉怒意,以神念問道。
霜兒聞言點點頭,她覺得既然對方通氣在先,也不是不能講道理,見青峰提著凶器就要上,方上前阻止。
「你倒使個辦法與我看看。」青峰見她堅持,心想要這妮子吃點苦頭,便撤去隱身法,自躲到一旁。
那人忽然感到背後氣息突顯,忙拋下手中活計嗎,轉過身來,便見霜兒手足無措地站在他身後不遠處。
「你可是這靈地的主人?」那人起初還有些慌張,但見霜兒一個十多歲的女孩兒,便也不以為意,問道:「我方才問你,你怎不回?」
霜兒一臉窘迫,聽他問話,便定下心神道:「我是此地主人之僕,我等居住此地久矣,請貴客另尋寶地。」
那毛臉男笑道:「呵呵,你莫要胡說,此地幾個月前還不過是一妖物住處,怎變成你久居之地。」
霜兒聽他戳破關竅,便道:「先來後到,也是名正言順……」
「哼,別和老子廢話,有本事讓你主人出來便是。」毛臉男臉色一黑,本當戳破對方謊言,對方便該自行離去,誰知這丫頭竟不知好歹,他便凶心大起道:「待我逮住你做你的主人,佔這洞府便名正言順了。」
霜兒大驚,她雖練氣有成,但所學法術沒幾個可以禦敵,見那毛臉竟舉手便要拿她,頓時花容失色。可那毛臉方動手,便覺腰間巨痛,一個身影顯現出來,正是青峰,那帝俊插在毛臉身上,幾息便將那人一身靈氣吸盡。
毛臉應聲而倒,變成了板上之肉,霜兒一臉複雜地看著青峰,她到方纔還覺得自己沒錯,但見這毛臉意欲逞兇而青峰又救了自己後,心中便有些變化。
青峰匪性不改,這人一倒,便將他身上扒個乾淨,他師父的丹經符經未學,這扒皮的本事倒學了個精,不過他更為徹底,待到扒成光豬,便將那人一把火燒了。
這毛臉身上寶貝也不少,身上兩把飛劍青峰早看到了,他取出一看,便大為失望,這兩把飛劍與靈性大失的帝俊比起來也不及萬一,這卻是他眼界太高的緣故,須知九天九地神兵總綱承載一門殺伐之法,怎是隨便一把飛劍便可比的?
這兩把飛劍一把喚作追風,一把喚作落雨,都不是金氣之劍,他覺得追風好聽便取了追風,划算著將落雨給了霜兒,青峰又掏出那大漢的腰袋,發現裡面竟有兩個小乾坤袋,便探視一番,忽然計上心來,回頭望了霜兒一眼。
霜兒方才被嚇的不輕,心中還是有些疙瘩,但見青峰一眼往來頗有深意,卻是一呆。
「你還認為我做錯了麼?」青峰淡淡地問道。
「不敢……」霜兒低下頭去,但還有些不甘道:「只是殺死便殺死,何必……」
「世界上有許多人不和你講道理。」青峰搖頭道,「你看這個人,明顯習慣了殺人奪寶的勾當,這兩個小乾坤袋有一個顯不是他的,你的落雨劍他死前還有神念烙印,但這追風劍便沒有,顯是從別人那裡搶來的。」
青峰見她不答話,撫摸著她的秀髮道:「你要懂得,世道便是如此,便是你不欲與人為敵,卻有那心有歹念之人窺伺與你,我不過是順應天道罷了,殺了便殺了,死後一具皮囊不過是個物件,還與他埋葬麼?這種人就該灰飛煙滅,不入輪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