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誕果然非常有效。安東尼原本黑紫色的傷口慢慢褪色變為粉紅,他的體力也漸漸開始恢復。
蘇威爾盤腿坐在他身旁,「安東尼,你如今有何打算?」
列維在一旁道,「他怎麼了?」
「他是神聖同盟的奸細。」蘇威爾淡淡地應道。
「有這回事?你憑什麼……」
「有這回事!」蘇威爾側過頭看著列維,把他後半句話給堵回去了,「他用匕首捅我,差點死了。是背後捅的!這還不算,我那一隊其他人都被抓了,就是他透露的方位!」
「真的嗎?安東尼!」列維望著安東尼,見他無動於衷,毫不辯解。不由地怒氣滔天,一把掐在他的脖頸,「我宰了你個王八蛋!背後捅刀子,哈!?」
「?,你就是愛激動!」蒙特利爾一邊撥開列維的手,一邊還不緊不慢地給安東尼纏著繃帶,「頭既然說要救,就沒殺他的念頭。聽聽頭怎麼說吧。」
蘇威爾沖蒙特利爾笑笑,「這事咱們幾個知道就行了,沒必要鬧得人人自危。我有話對他說,列維,你看著點,別讓人過來。」
列維點點頭,沖安東尼重重地哼了一聲,轉過身看著外圍。
「安東尼,你知道,什麼叫做,『以血還血,以牙還牙』麼?」
安東尼抬起眼皮看了蘇威爾一眼,「落在你手裡,你想怎麼著就怎麼著吧,我皺一皺眉頭,就不算好漢。」
「你這傢伙的報應已經夠了!問題是,你的那幫騎士朋友!我真想再見見他們,謝謝他們對我的熱情招待!」
「哼,見了面你又能如何?!憑你們,根本不是我神聖同盟騎士的對手!如若不是那場突如其來的龍捲風,蘇威爾,你早就成了我們的階下囚!」
「當然,當然!之前,你們是有優勢!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哈,佔了我的便宜!可是現在,如果我們這邊也如法炮製呢?你剛才也見識過奔雷超聲波搜索的威力了,我隨時都可以在路上伏擊你的人。」
「可我們還有人質!你不要忘了這一點。」
蘇威爾笑了,「安東尼,我想,別人說這話情有可原,你不該不清楚吧?我們手上的弓箭可是長了眼睛的,說取你左眼,決不會傷到你的右眼。你們騎士攻擊,還得跑著衝過來;我們呢?發一聲喊,箭如飛蝗,只怕還沒等你的人反應過來,就命赴黃泉了。」
他見安東尼臉色陰晴不定,愈加意氣風發,手一揮,「你看,我這邊有十四個弓箭手,個個身手非凡。不多不少,只要三輪齊射,你們的人就全玩完了。」
安東尼把嘴一撇,「三輪齊射?你騙誰呀?你們哪來的那個凱曼時間?」
「不信?我射最後那隻大鳥的時候,你不也在場?我連發三箭,箭箭命中,也不過是一霎那的事。」
「那……也只有你蘇威爾才能辦得到!一呼一吸之間,我自問也不過能命中兩箭而已。」
「好好好,我不同你爭,就按你說的,兩箭!這十四個射手學院的高材生,每人射出兩箭,能幹掉多少個你們的人?」
安東尼默不作聲。
「簡單的算數問題,二十八個,不是嗎?你們的人總數有多少啊?你不用隱瞞,奔雷已經告訴我確切的數字了。」
「我聽說,來了一個小隊,至少有五十一人。」
「沒那麼多了。昨天被我殺了四個,可能別人也殺了幾個,現在只有四十三個。減去我們在一瞬間所能幹掉的人數,第一輪攻擊之後,就只會剩下十五個。」
「可我說過,我們還有人質!」安東尼臉色蒼白地喊叫起來。
「那對我沒用!」蘇威爾在沙地上劃了一道線,指指點點地說,「我把人分開左右兩列,等你們的人從中間經過,這樣就絕無死角。你的人能躲到哪兒?哪兒都是我的弓箭射程範圍之內,剩下的只是挑左眼還是右眼的問題。即使有人質在手,他們的動作快得過飛箭嗎?當然,我本人負責首先幹掉你們的隊長。明白了嗎?」
安東尼心裡一清二白,蘇威爾說得沒錯。就算殺得了一兩個人質,也挽回不了全軍覆沒的危機。這兒一馬平川的沙漠地帶,對於射手來說,遠比神聖同盟的騎士有利,龍之沙漠裡無法施用魔武技,騎著駱駝也發揮不了騎兵的機動性,如果陷入弓箭手的埋伏,就只有死路一條。
然而,慢著!如果蘇威爾真要這樣做,他沒必要跟我在此大費唇舌,他究竟打的什麼主意?
眼中射出疑問的光,安東尼望著蘇威爾,嘴唇歙動,卻問不出話來。蘇威爾背著陽光的身影投在他身上,這個比自己還小一歲的少年,臉上展示的溫柔笑容,竟然讓安東尼感到一陣陣莫名的壓力。
只聽蘇威爾緩緩地道,「你用不著擔心。我只不過是突發善念,想讓你來做決定,決定你那些朋友的生死!」
「我?來做決定?」
「沒錯。」
安東尼嘎聲道,「那,你想要我怎麼做?」
蘇威爾拍著安東尼的肩,「我就知道,咱們始終都是隊友。」
安東尼皺了皺眉,只覺得他的笑意愈加狡詰,卻無端地心裡一寬——
「停!」
希爾斯揚手阻止了隊伍繼續向前移動,從後面趕上來一名騎士,在他面前打開一張地圖。希爾斯摸著下頜,一隻手在地圖上游移不定。良久,他揮揮手,隊員將地圖收起來。
「把那個人帶上來。」
「是!」
隊員把托尼領到希爾斯面前。
「你們的隊伍是如何確定行進方向的?把你知道的再說一遍。」
「我只知道,是因為那個圓盤,蘇威爾才知道該怎麼走。」
「那個圓盤究竟是什麼東西?」
「聽說,好像是指南針一類的。」
「你在撒謊!指南針我這也有,可這兒磁場擾亂如此強烈,所有的指南針都失效了。給我說實話!」
「不,我真的不知道!」
希爾斯抿緊了薄唇,「帶下去。」
他望著眼前的萬里黃沙,有些心焦。進入沙漠的時候,因為有安東尼的犬笛引路,並沒有陷入這種迷途的困境。可那天伏擊之時,他親眼見到安東尼被颶風拋起,想是已經被撕得四分五裂了。為教皇而死是他的光榮,可希爾斯不想步他的後塵,將自己的整個小隊也陷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沙漠中。想不到,進來容易,出去難啊!難怪,千百年間,人類總是東西隔阻,無法橫跨這「龍之沙漠」的天塹。
儲備品已經消耗了一多半,現在又多了十幾個俘虜,也要吃飯飲水。希爾斯留著這些俘虜沒殺,是有他的用意的。
他最頭痛的是,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之後,首要目標反而逃脫了!這一點,令希爾斯切齒不已。不過,只要自己手上還有人質,也許還能再碰上。如果那傢伙手上真有什麼指路的裝置,那麼要離開「龍之沙漠」就還有機會……
希爾斯正在思索時,沒有任何徵兆的,兩隻狼犬猛吠了起來。
「怎麼了?」
「報告隊長,是安東尼中隊長的信號!」
希爾斯揚了揚眉,安東尼?難道他沒有事?
「確定嗎?」
「是的。是他慣用的信號。」
「好,斥候!」
「有!」
「你帶著狼犬在前探路。」
「是!」
斥候領著兩隻狼犬正要出發,希爾斯忽道,「且慢!你認識安東尼嗎?」
「報告隊長,我認識。以前在卡拉布裡亞集訓時,安東尼中隊長面試過我。」
「好,走吧!放機靈點兒,有什麼情況,注意隨時回報!」
「遵命!」
「全隊注意,墮後五哩,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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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號的確是安東尼的信號,但卻不是他本人發出的。蘇威爾拿著短笛,正在吹奏一首「牧羊人之歌」。這正是以往大家圍繞在篝火旁時,安東尼經常吹的曲子。蘇威爾聽得多次,也就記熟了。四周是平坦坦的沙漠,列維等人好像憑空消失了。安東尼坐在一旁,默默地聽著笛音。
他在想,明知這是蘇威爾的圈套,自己怎麼會自願墮入其中?而且還不得不屈就蘇威爾的安排,在這個欺騙自己人的遊戲中扮演「釣餌」的角色。想不到,這個優柔寡斷、缺乏信仰的「白癡」,居然會是如此一個可怕的人,他能讓敵人的「死間」心甘情願聽從他的擺佈!
人說「身懷利器,殺心自起」,他既有十幾個神射手的戰力,又有巨龍助陣,兼且佔了地利--沙漠易於伏擊;如此實力懸殊的戰鬥,蘇威爾這邊最多不過蹭破點皮,就能輕易剿滅對手,這樣的仗一般人誰不愛打,誰不願打?而要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頂住打這種仗的誘惑,不形之於色,不冒險衝動,很有必要定力過人。
這個少年的可怕,就在於他突破了常人思維的限制,能於看似令人滿意的一百步之外,再多走一步。這一步,將敵人的「死間」也拖了進來。於是,天時地利人和,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似乎,他追求的不僅僅是戰爭的「勝利」,更是「完美的勝利」,他連一塊小小的皮都不願蹭破。這人,有著極大的戰鬥野心,同時,也有足以實現其野心的能力。
龍潛於淵,已現其端。若任其坐大,將來他也許能成為蘭西帝國軍隊的中堅人物,而且,很可能成為教廷統一流星大陸的巨大障礙。
身為優秀的諜報人員,安東尼對於自己的判斷一向極有自信。他堅信,如果能除去蘇威爾,不啻於拔掉了一棵毒刺,而這棵「毒刺」有可能會破壞教皇的未來大計。今日這一局,也許是他輸了,但也讓他真正認識到除去蘇威爾的必要性。「魔弓」還在其次,最可怕的是此人的定力與心機。他現在絲毫也不想生擒此人了,只要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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