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雷埋頭在雲霧中疾馳,名副其實,快如閃電。蘇威爾一手拽著安東尼,一手卡住藍龍脖頸上的鱗片,只怕稍微一動彈便要從九霄雲外跌落塵埃。
不知飛出多遠,奔雷突然緩了下來。蘇威爾在安東尼耳邊大聲喊道,「小心點,要著陸了!」兩人都抓緊了龍背上的突起。
藍龍盤旋著降落在一座戈壁懸崖之上。蘇威爾背著安東尼爬下龍軀。
腳踏了實地,眼見晴空白雲悠悠,大漠黃沙萬里,回想起不久之前在龍穴裡與飛虹君對峙,千鈞一髮,彷彿大夢初醒,忍不住後怕起來。還好,這匹藍龍似乎略為通情達理,就是不知他將自己二人帶到此處,究竟有何貴幹。蘇威爾並不相信,只是為了換得兩個礦工,奔雷會心甘情願地付出三百克拉鑽石的代價。
「這就是我的藍沙漠,你看看,怎麼樣?」奔雷像一個孩子剛剛獲得了新的玩具,笑嘻嘻地向蘇威爾炫耀他領土。
藍沙漠依舊是黃沙滿地,只不過視野裡遍佈著不同於一般沙礫的反光。想是礦產豐富吧。蘇威爾絲毫不感興趣,隨便點點頭,「還行。」
「嘿嘿,只要有了這一片領地,我要成為龍之沙漠裡最富有的領主,就不再是夢想啦!」
「噢?那麼恭喜你了。」
「你留下來幫我!我分十分之一的礦石給你。」
蘇威爾雙眉微皺,「為什麼挑我?」
「這你別管。你幹不幹?」
「我要是不答應呢?」
「不幹,就把你送回給飛虹君,讓他吃了你。」
蘇威爾算是對龍之一族失望到極致了。這也不能怪他,誰叫他所知道的龍,從法帝修斯,飛虹君,到這匹藍龍,每一隻都是那麼囂張跋扈,為所欲為。
他沉吟了一會,問道,「你想要我怎麼幫你?」
「我找一些矮人來開礦,你幫我管著他們。」
「那你自己呢?當甩手老闆?」
「我管著你呀!」
蘇威爾摸摸鼻子,「就管我一個?不嫌太少了麼?要不,你先幫我把我的同伴都找來,然後我們大家一起幫你開礦,如何?」
藍龍裂開大嘴,居然笑了,「兵在精而不在多,有你一人幫我管事,足夠了。」
這傢伙不簡單,比飛虹君還要精明。蘇威爾放下安東尼,兩人坐在地上。他想,得好好應付這條龍。
想到飛虹君,他隨口問起,「你真要給飛虹君兩顆三百克拉的鑽石?」
奔雷從鼻子裡哼出一聲,「他癡心妄想!要是有那麼大的兩顆鑽石,我寧可留著自己劃玻璃。給他?做他的春秋大夢吧!」
「可是,你不是以你父親的名義向他發誓了麼?」
「沒錯。是以我父親的名義發的誓。既然如此,他該去找我老爸,與我何干?當然那得他有這個膽子才行,我爸可不像我這麼好說話。」
蘇威爾瞪大兩隻黑眼睛望著藍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親耳聽到的言語。半晌,他才說道,「請問,您今年貴庚?」
「前幾天剛過三百個春秋,以你們人類的算法來說,三歲,成年了!」奔雷低下他的頭,指著頭頂正中的一隻角,「看,我這兒長出第三隻角了!」
蘇威爾與安東尼對望了一眼,都能看見對方眼中的笑意。蘇威爾咳嗽了一聲,「我說,奔雷君,你有沒有,呃,動過腦筋,離開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出去見見世面?」
奔雷眨眨眼,「為什麼要離開?我熬了好些年頭,終於接掌了這~~~~~麼大的一片領土,」他盡力展開雙翅比劃著,「還沒開始正式統治了!我哪兒也不去,就呆在這!還有你,你也不許走。」
「嗯嗯,這麼說,這片沙漠歸你了?」
「是呀,歸我了。」
「如果你不在的話,會不會劃分給別的龍?」
「那倒不會。這是我們藍龍世代相傳的領地。」
「這不就結了?你出去遛遛腿,見見世面,這塊地又不會跑,你怕什麼?」
「可是我剛分到手,屁股還沒坐熱了!要出去,以後再去,也來得及。」
你來得及,我可來不及了,蘇威爾心道。
「奔雷君,你天資聰穎,我給你開導開導。你想想,我們相逢也是有緣。趁我年輕力壯的時候,正好帶著你周遊列國;等到我年老力衰,走不動了,就回來幫你管家。你看,這個主意怎麼樣啊?」
奔雷聽了這話,仰首望天,忽悠忽悠地扇著翅膀想開了。他喃喃自語,「離開龍之沙漠,去人類社會看看?人類的生活有意思嗎?」
「當然有意思啦!你這裡有的只是不毛的沙漠,無語的礦石。而人類社會應有盡有,鳥語花香,千姿百態。況且,我還會負責教你義理人情,讓你成為一隻好龍。」
「可是我幹嗎要成為好龍一隻?這兒是我的天下,我有的是金銀財寶,擁有絕對的權威與力量!我不需要,也沒必要,懂得任何的道理!」
蘇威爾笑笑,「你這樣不好。」
「有什麼不好?」
「怎麼說呢?人們怕你,但,沒人喜歡你。」
「那你呢?你也不喜歡我嗎?」
「我嗎……」
藍龍長長的頸項彎到蘇威爾面前,一對金黃的眼睛一瞬不瞬,看進他純黑的眼眸深處。
蘇威爾有些發窘,他求救般地看向安東尼。而後者雙手枕頭,兩眼望天,似乎對他們的談話充耳不聞。
「你怎麼樣?」奔雷追問道。
蘇威爾一咬牙,「我還有同伴在危難之中,我必須去找他們。如果你逼我老死在這沙漠之中,而棄他們於不顧的話,我也……也不會心甘情願幫你的!」
藍龍閉上眼瞼,一聲不響。
蘇威爾的心噗噗地直跳,擔心他會突然發難。
奔雷心中在想:我要是硬逼著他給我呆在這兒,他不服氣,還看不起我,說我只憑借力量壓迫於他,今後就連跟他相處也難,更別提要做至交的朋友了;如果放他離去,我又怕他這一去,不知何時才會回來,我孤零零一隻龍呆在這兒,跟一幫無趣的矮人廝混,很好玩麼?倒不如跟在他身旁,一來有個照應,也算報了他曾經的援手之恩;二來,他們人類的一生如此短暫,也耽擱不了多少時間。
「好吧。」藍龍睜開眼睛,「我就同你去看一看人類的大千世界,誰讓我欠過你的情呢?」
「你?欠我的情?什麼時候?」
「我未成年時,幻化成一條藍色小蛇,你曾經救過我一命,還記得嗎?」
蘇威爾大驚,「你就是那條蛇?怎麼可能?你這麼大,蛇那麼小?」
「我們這一族,未成年時,是不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只有長出第三隻角,接受了族中長老的成年禮之後,才能轉化成龍形。好啦,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偏偏要找你了。我可以跟你去人類社會,但我有個條件。」
「你說。」
「三十年。我給你三十年的自由時間。三十年之後,你就要隨我回到藍沙漠,一直到老,幫我挖礦。你同意這個條件嗎?」
卅年之久,誰知道會發生什麼?蘇威爾不假思索,「我同意。」
「那麼好,讓我們訂立契約吧!解開你的上衣。」
「嗯,幹嗎?」
「別盡說些好聽的!我要與你訂立龍族最神聖的契約!快點!」藍龍不耐煩地把頭一甩。
蘇威爾有些疑惑,但他還是如言脫下被血浸透的校服,露出古銅色的胸膛。
藍龍在蘇威爾面前把頭低下,他頭頂正中的角對準蘇威爾的心臟部位,緩緩地刺了過來。
蘇威爾吃了一驚,猛然往後一躍,「喂,老兄,老兄,有話好說!」
「你別動!我不會傷害我的契約對象。可你要是亂動,我就不敢說了。」
「非得這樣不可嗎?」
「非得這樣不可!」
蘇威爾大歎倒霉,他戰戰兢兢地閉上眼睛,「好,你最好快點!看到你那麼尖的角刺過來,我的神經都要崩斷幾根。」他只覺得胸口一陣刺痛,急忙睜眼細瞧,只見自己的心臟部位上被刺了一個鮮血淋漓的飛龍圖騰,那飛龍頭上還隱隱長著三支角,與奔雷極為神似。
藍龍側著頭欣賞著自己的傑作,很是得意,「原來我是個天才!第一次締結『血之契約』,就畫得這麼好!」
見你的大頭鬼!什麼狗屁『血之契約』,流得還不是我的血!蘇威爾撫著胸口的傷勢暗暗咒罵。還好傷勢不深,血很快就止住了,只留下清晰的紫紅色飛龍圖騰。
「很好,契約成立。窮盡你的一生,我的龍力都將與你同在,除了死亡之外,絕對沒有任何外力可以解除它的約束。卅年之後,你必須成為我藍沙漠的臣子,否則,你將心臟爆裂而亡。而在這之前,作為回報,從現在開始的三十年之內,我尊你為師,聽從你的吩咐。」藍龍五體投地,雙翅平鋪,俯臥在蘇威爾的面前。
蘇威爾哪裡管得著以後的事!如今正當絕望之時,憑空添了一個莫大助力,他禁不住滿臉的喜色,「好,乖徒兒,你馬上帶為師前去尋找同伴們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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