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貞作為揚州知府,上任一年來正兒八經的政績沒有,撈錢倒是一把好手!其實能夠就任揚州、蘇州、杭州這幾個地方的知府,個個都不是一般的人物,不論在官場上的人脈還是勢力,都有一定的根基,否則也不可能得到這樣的肥缺!
按說這樣的人不應該在貪腐上栽跟頭,但世事難料,見識了江南的奢華之後,很容易讓人蒙蔽本心,被利慾遮蔽了眼睛。陳貞便是如此,那些富可敵國的鹽商根本沒施展什麼手段,陳貞便陣亡在糖衣炮彈之下了,成了這些鹽商的保護傘,大發其財的同時,也大大的損害了國家的利益。
陳貞能夠當上揚州知府,成國公是出了力的。陳貞的祖父是成國公的謀士,為成國公朱能做了不少事情,如果按後世的說法,陳家就是朱家的包衣奴才,當然這是建奴的說法,在大明朝是沒有這種說法的。
此次官員大考,朱勇是明白前因後果的,雖然此時的他權勢大漲,掌握著京營的兵權,但在張輔、薛祿這些人面前,他還是個小字輩,根本翻不起任何風浪,也不敢有什麼歪心思!因此,當陳貞派他叔叔到他家打聽消息的時候,朱勇明智的做出了迴避,只是說例行考察,沒什麼大不了的云云。
朱勇雖然如此說,但為了陳家的前提陳辰卻不敢有任何怠慢,他總覺得心裡不踏實,在王昱門口排了幾天隊無果後,於是便找上了朱儀,想請朱儀做個中人,認識一下王昱,然後許以重利,至少在王昱這裡能夠得到照應。
其實只要是明眼人,都會明白,那就是此次大考,主要人物還是手握春秋筆的王昱!那些大佬們是不會一個個的官員進行考察的,因此,王昱的考語便成了關鍵!可以說,這地方上官員的生殺大權全部操在了王昱手中!王昱一言便是天堂與地獄!
因此,這些官員們個個都削尖了腦袋,想和王昱搭上點關係,不過,王昱卻是油鹽不進,根本不給他們機會。這些官員們乾著急,卻是無能為力,著實是讓人無奈的緊!
陳貞恭敬的執起酒壺,臉上帶著討好、謙卑的笑容,作勢給王昱斟酒,卻不料王昱用手一擋,笑道:「天色不早,明天還要辦差,陳掌櫃的心意,王某心領了。」說著,又對朱儀拱了拱手,「小公爺,王某不勝酒力,就此告辭了!」
朱儀臉色一變,王昱此舉完全是不給面子的表現,酒宴剛剛開始,都還沒開始說事情呢,王昱便要告辭,這絕對是生生的削朱儀的面子!這讓朱儀如何能忍得了?
「呵呵,倒是忘了昭明是大忙人了!」朱儀乾笑了一聲,酸溜溜的說道,「怎麼,連我的面子都不給麼?」
李勇雖然不喜朱儀的為人做派,但畢竟都是世交,也不想王昱與他鬧得太僵,連忙在一旁打圓場,「昭明,這才什麼時候就急著走?先聽聽炎恆兄有什麼話要說。」
朱儀勉強一笑,藉著李勇的話頭說道:「揚州陳知府與我朱家乃是世交,此次官員大考,想請王大人關照一二,不知王大人意下如何?」
王昱心中冷笑,連你爹都不敢在此事上有半點非分之想,你一個二世祖倒是不知輕重,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麼寫的!當然,這話卻是不能說,當下只是淡淡的說道:「小公爺,您不是不知道,在下不過是個跑腿辦事的,決定權還是在上面啊!」
朱儀此時面子早已掛不住了,聞言更是臉色一沉,冷冷的說道:「王大人是不給朱某這個面子了?」他這話一說,便是完全撕破臉皮的了!
王昱雖然不齒朱儀的為人,但也知道至少在表面上,還是不要與他鬧得太僵,當下微微一笑,說道:「小公爺言重了!王某不過是微末小吏,有心無力啊!」
李勇也在一旁連連給二人緩頰,「炎恆兄,昭明不過是個辦差的,什麼事兒都要聽上峰的,且不說內閣,便是吏部,還有尚書、侍郎呢,昭明能幹什麼?」
王昱也趁機說道:「毅武兄說的對,在下實在是有心無力!請小公爺見諒,不過,誠如小公爺所言,在在下能力所及範圍內,自然好說!」
見王昱如此說,朱儀的臉色總算好看了一些,勉強露出一絲笑容,說道:「既如此,便請昭明多多關照了!」
陳辰也在一旁躬身作揖,連連感謝。
王昱心中冷笑,面上卻仍然帶著一絲微笑,對朱儀拱了拱手,說道:「小公爺,天色不早,在下告退了!」
朱儀知道今晚想再說些什麼也沒用了,當下勉強抱了抱拳,「不送了,王大人請。」
見王昱走了,李勇有心也跟著王昱一起走,卻又不能丟下朱儀這個請客的,當下只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有些尷尬的杵在哪裡。
朱儀似乎消了點火氣,對李勇勉強一笑,說道:「毅武,讓你看笑話了!」
李勇連忙說道:「這是哪裡話,昭明不是說了嘛,在他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定然會有所關照的。其實,炎恆兄,你也應該知道,這等大事,特別又是揚州這等所在,昭明一個小小的考功司郎中,能有什麼用?」
朱儀拿起一杯酒,一揚脖,一飲而盡,搖了搖頭,口齒微動,想要說什麼時,卻又止住,只是對李勇揮了揮手,「好了,毅武,你也回去吧。」
李勇見狀,便不再多說什麼,拱手與朱儀告辭,便追王昱去了。
待李勇離開後,朱儀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火氣,將手中的酒杯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厲聲罵道:「王昱,豎子!簡直欺人太甚!」
見朱儀臉紅脖子粗的樣子,陳辰不敢說什麼,戰戰兢兢的在一旁侍立,心中卻是一片愁雲慘霧。自家侄子做的那些事情他十分清楚。其實,陳氏一家這一年來可謂是財源廣進,也正是靠著陳貞這位揚州知府。不僅在私鹽生意上有不小的份額,便是在揚州城中,在那些賺錢的生意中,比如糧食、布匹、綢緞,甚至是青樓酒肆,都佔據著一定的份額。
若是此次大考,一旦失去了揚州知府的位子,不光這些生意,便是他們陳氏一家能否保全,都還是個未知數呢!這如何讓陳氏一家不著急?陳貞是知府,不能隨便離開揚州,因此,便讓自己的叔父帶著厚禮進京,上下疏通關係,務必要保住這個知府的位子!
此時看來,卻是出師不利!朱勇這位成國公雖然沒說什麼,但話裡話外卻是充分表達了一層意思,那便是此次大考朝中十分重視,上到皇上,下到各位閣臣,一個個都盯得很緊,他根本幫不上什麼忙。
陳辰的心立即涼了半截,不過,為了家族的命運,陳辰也只能硬著頭皮,尋找各方面的關係了,不管怎麼說,就算是死馬當活馬醫,也總要盡盡人事!因此,他在王昱家門口排隊未果後,便找上了朱儀。朱儀倒是十分給力,毫不猶豫的答應請王昱出來,一起坐坐。
陳辰當時的欣喜簡直是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的!看朱儀的表現,似乎與這位王大人十分熟稔的樣子,陳辰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如此一來,恐怕陳氏一族有救了!
只是,現實與希望之間總是有著巨大的落差的!王昱的確來赴宴了,但卻一點面子都不給,即便面對朱儀,也是軟硬不吃,絲毫未曾把這位成國公府上的小公爺放在眼裡!
對於王昱的背景,陳辰認真的打聽過,知道這位王大人別看是寒門出身,但背景卻是強大的很!英國公張輔待之如子侄,更是太師陽武侯薛祿的孫女婿!這樣的背景,的確不必給任何人面子!別人還要看他的臉色呢。
「好了,老陳,不用著急,我自有主意,你儘管把心放進肚子裡就是!」朱儀發完了脾氣,對一旁的陳辰說道。
若非陳家每年的孝敬都不少,特別是陳貞就任揚州知府這一年的孝敬更是一個天文數字的話,朱儀才不會管他陳家的死活呢。但既然收了人家的錢,陳家又是一直依附於自己家,若是這個知府被拿下的話,不僅是陳家倒霉,他朱家的面子也無處擱啊!
只是,朱儀卻是把此事想的簡單了,而他父親朱勇又沒特別吩咐他什麼,他還當自己無所不能呢,因此兀自在上躥下跳。
「明天隨我去見襄王殿下!」朱儀冷哼一聲,「我就不信,一個小小的考功司郎中,我還治不了你了!」
陳辰聞言,心中頓時大喜!襄王啊,這可是襄王!當今的親弟弟,若是襄王能夠出面的話,一切還不是他老人家一句話的事兒?朝中誰敢不給他幾分面子呢!陳辰心中立即又充滿了希望,陳家,終究敗不了!
慇勤的侍候著朱儀出了醉仙樓,陳辰的心情十分飛揚,就連腳步都輕快了許多。不過朱儀卻不像他表面說的那麼輕鬆,襄王雖然深的太后、皇上的信任,但會為了自己出頭嗎?朱儀心中不敢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