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皇帝而言,勳戚、親臣、宦官是他最為信任的團體,軍權在勳戚手中他是十分放心的,根本沒有什麼可猜忌的,總比在文官手中讓皇帝放心。
當然,這些軍國大事都遠離了王昱,畢竟王昱現在的身份是傷員,而且是重傷員,唯一的任務便是在家養傷,養好了身子,才能為國效力不是。
不過,這種整天悶在家裡的日子,卻讓王昱十分的無奈。他雖然不是個好動的人,但畢竟是年輕人,而且是從前世那個信息爆炸的時代來的,這三個多月兩耳不聞窗外事,著實讓他難以忍受!與外界不通消息,對於王昱而言是最最不可忍受的!
但偏偏,不論誰來探望他,都極少跟他說起外面的事情,更不用說朝中的局勢了。這讓王昱感覺自己簡直就成了一個傻子。
悶悶的把手中的書仍在書桌上,王昱百無聊賴的歎了口氣,經過三個多月的修養,他的傷已經全好了。若不是母親死活不讓他去上班,他此時已經做到吏部考功司的大堂上了。
「兄長,別生氣了,老夫人說了,等下個月就讓你去上班。」翠墨笑嘻嘻的把王昱扔在書桌上的書收起來,整齊的碼在書架上,「若是兄長覺得悶的話,不如小妹去將幾位姐姐請來,讓她們陪您玩牌如何?」在王昱的堅持下,翠墨最終還是與王昱兄妹相稱,只等王昱的傷好了,再選一個黃道吉日,王母便會把翠墨收入門下,認為義女。
王昱無奈的翻了個白眼,玩牌……他可真沒興趣。他現在最想知道的便是外面的消息,詳細的消息,而不是像他現在這樣,只能知道一點皮毛,一些深入的東西,不論是誰,都不告訴他,說是他在養傷期間,還是不要過於勞神。
對此,王昱實在是沒有任何辦法。本來還有個李勇隔三岔五的來看看他,也能順便告訴他一些消息,不過,幾天前,李勇卻被他的父親給丟進了前軍都督府,從此告別了花花大少的生活,那裡還有時間來看王昱?因此,王昱唯一的消息渠道也失去了。這些天在家裡就跟個聾子、瞎子差不多,實在是悶壞了!
「算了,打什麼牌啊,那是你們女人玩的東西……」王昱揮揮手,有氣無力的說著,眼睛往書架上胡亂的瞄著,心裡暗暗哀歎,《金瓶梅》啊《金瓶梅》,你什麼時候才能出來捏……雖然他的歷史知識可算得上是一塌糊塗,但也知道這部千古奇書至少明朝初期是沒有的。
實際上,生在這個時代,還真缺乏娛樂活動。此時京城主要的戲劇形式是明雜劇,內容多屬鼓吹封建道德,宣揚神仙道化,點綴昇平,歌功頌德,提倡生活享樂之類的,倒是合了那些達官貴人們的胃口,不過對於王昱而言,卻是沒什麼興趣。作為一個後世的京劇愛好者,王昱雖然沒有所謂的京劇情結,認為只有京劇好聽好看,但面對幾百年前的戲曲形式,還是很難提起興趣來的。
百無聊賴的他,平日裡也只有看書打發時間了。
「二位姐姐今天又到城外買地去了,也不知道結果如何。」翠墨輕聲說道,淡淡的眉毛也微微的蹙了起來,想來是這些天的成果並不盡人意。
「現在賦稅不高,又沒人明目張膽的去壓搾他們,那些莊戶自然不肯把自己手裡的土地賣掉,這也是人之常情,不必憂慮。」王昱安慰翠墨道,「莊戶的田不好買,可以買那些地主的嘛,不就是多花點錢而已,不過,田一定要拿下足夠的畝數!」
「五千頃可不是個少數目!」翠墨輕聲說道:「現如今,除了那些莊戶,其餘的天地基本上都在皇室以及那些個達官貴人手裡,咱們就是有錢,也沒地方買啊!」
「京城沒有了,南北直隸也可以嘛!」王昱不以為意的說道。
翠墨搖頭苦笑,看了王昱一眼,嗔道,「兄長,難道你平時都不關心這些事兒嗎?」
王昱不由一窒,呵呵乾笑了兩聲,一邊說道:「你也知道,愚兄平時都把這些事兒交給你們,倒真是不知道啊!」
翠墨歎道:「南北直隸的情形與京師的差不了多少,根本沒有什麼合適的土地!」
王昱點了點頭,明朝的土地兼併十分嚴重,這點他十分清楚,卻沒想到,這才什麼時候啊,國朝立國不過幾十年的時間,京城以及南北直隸的土地兼併現象便如此嚴重了!真是令王昱始料未及,等空閒的土地被兼併的差不多了,那些達官貴人們就會把眼睛轉向那些莊戶身上,變著法的圖謀他們那點可憐的土地;作為國朝的權力集團,對付幾個賤民還不是手到擒來?
當這些平民失去了唯一賴以生存的土地後,等待他們的將是如何悲慘的命運,自是不言而喻!這是其一,其二,越來越多的稅收隨著土地被這些官員士紳們兼併之後而消失,以至於國庫越來越空虛。不得已,只有加大稅收的力度,那些本來就朝不保夕的平民又如何負擔的起?遲早被逼的家破人亡!這是一個惡性循環,大明朝最終亡國,讓建奴得了江山,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兒了!
王昱突然發現,大明朝的積弊並不是靠一個稅務司的建立便能根除的!最根本的其實還在於財稅制度上啊!只要能夠改革財稅制度,或許就能從根本上改變一個國家的方向!
還有對土地兼併的抑制。王昱陷入了沉思之中,其實不論是皇家還是那些達官貴人,土地的收入根本就是個擺設罷了。對他們而言,比種地賺錢的買賣多了去了,說句難聽的,一年下來,種地所得的那點收入,還不夠那些達官貴人一頓飯的花銷,卻為何要把手伸進來呢?
根子其實還在財稅制度上,官員士紳不當差、不交稅。那些有田地的莊戶繳納的賦稅越來越多,被逼無奈之下,只好想別的辦法了。把自己的田地賣給那些官員士紳們,成為他們的佃戶,便可以解決一切,日子雖然苦點,但比起官府的賦稅來,這點苦就算不了什麼了!
當然,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欺壓百姓,本來就是那些官員士紳們的劣根性。當他們發現面前有一塊巨大的蛋糕時,雖然這塊蛋糕並不如看上去那麼誘人,但出於他們的本性,他們還是忍不住要去咬一口的!
王昱越想,心情越是沉重。憑他現在這點實力,想要從根本上改變這些,根本就是癡人說夢!想想王安石,再想想張居正,這二位是多麼牛叉的人物!變法的結果呢?不說也罷,王昱搖頭歎了口氣,說到底還是自己的底氣不足,實力不夠啊!
雖然自己可能面對的敵人完全不如王安石、張居正那麼大,他們二位面對的都是全天下的利益集團,這個利益集團抱成了一團,他們兩個即便是有皇上的支持,朝中也有自己的勢力,但比起全天下的利益集團,地主、商人、文人、官員來,他們還是處在絕對的劣勢的!因此,最終他們的變法,苦的還是百姓,對利益集團的既得利益根本沒有任何觸動!
但自己不也比這二位牛人差的很遠嗎!所以,還是老老實實的好啊,王昱對自己說道,即便是想要做點什麼,也要等自己的羽翼豐滿起來之後才行!
倒是建奴的雍正,在這方面做的比較成功,他的攤丁入畝、火耗歸公因為有封建集權的支持,雖然遇到了一些阻力,卻也得到了實施,結果便是政府的國庫大大充盈,百姓的日子也好過了許多。畢竟收稅再也不看出身,而是看你手裡有多少田!僅此一點,雍正倒也算是個不錯的皇帝了。
正當王昱神遊天外的時候,翠墨不悅的咳嗽聲打斷了他的沉思。王昱連忙抬眼看向翠墨,卻見翠墨一臉不悅的看著他說道:「兄長,你在想什麼?小妹跟你說了半天了,都不見你搭理。」
王昱沖翠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怎麼了?」
「鶯兒姐姐來了,正在老夫人房中,陪老夫人說話呢。」翠墨沒好氣的白了王昱一眼,「你還是去看看吧,別失了禮數。」
王昱知道翠墨的怨氣從何而來,畢竟論親厚,不論是姜妍還是李馨,還是薛鶯,都是不及翠墨的!在王昱的感覺中,也是如此,畢竟自己一醒過來,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翠墨,而且在往後的日子裡,翠墨對他的照料更是無微不至!而翠墨的心思,王昱又如何不知道呢?
不過,王昱有王昱的考慮,一來翠墨的年齡太小,而且與自己朝夕相處的,用後世一個著名的笑話來說,那就是「太熟了,不好意思下手……」二來,王昱總覺得翠墨沒有表面上那般簡單!當然,這一點翠墨自己是不知道的,她至今還是把自己定位在王昱的貼身丫鬟之上。
但王昱是什麼人,從張夫人的言談舉止中卻是發現了一點蛛絲馬跡,雖然張夫人掩飾的很好,王昱也是將信將疑,但只要有了疑慮,終究要找到答案!王昱便是抱著這麼一個心思,因此,對於翠墨,他根本不敢輕率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