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張輔憔悴的臉色,王昱還真不想多說什麼,但既然已經說了,那便說清楚,「其實,就是小侄不說,伯父肯定也知道,這江淮的私鹽卻是十分猖獗的!」王昱接著說道,「雖然朝廷對私鹽嚴厲打擊,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官商勾結是最有效,也是最常見的辦法!小侄的意思是,既然長江、運河的稅卡都掌握在咱們手裡了,咱們是不是應該做點事兒了!」
「趁此時那些鹽商與官員們的利益勾結還不算太深,牽連的官員可能也不會太多,快刀斬亂麻,用最短的時間、最快的速度清除這顆毒瘤!伯父,您意下如何?」王昱輕聲詢問道。其實王昱最想說的是把鹽的買賣收歸國有,由國家專賣,而不是現在這種利用開中制,把鹽引賣給商人。開中制看似比較健全,也實實在在的為邊境軍士的軍餉問題做出了一定的貢獻,但開中制的漏洞太大了,為私鹽的氾濫提供了一個廣闊的舞台!
不過,王昱也清楚,現在並非是提出此事的最好時機,任何事情都只能循序漸進。攤子若是鋪的太大的話,很容易顧此失彼,結果是狗熊掰苞米,掰一個,丟一個,到最後什麼都沒落下,豈不是悲哀!還是先利用稅務司在長江、運河兩條黃金水路上的稅卡,以及陸地上的各處稅卡這個便利之機,把江淮的鹽商,這個吸食國家膏腴的毒蟲收拾掉吧!把這些鹽商收拾了,再去整頓食鹽市場的話,會順利許多!
當然,到時候,自己在山西的私鹽生意勢必也將受到影響,甚至失去生存的土壤,當然,王昱並不心疼這點利益。其實,若不是為了積累原始資本,而舅舅趙子昂又恰好是河東鹽運司的官員,他也不會走這條路的。況且,私鹽生意他不做的話,也有別人做,既然如此,還不如自己來做!至少他不會像那些私鹽販子一般,把價錢定的那麼高。其實,他販賣私鹽,也是間接的給老百姓辦了件好事,畢竟鹽誰都要吃,但太貴的話,老百姓的日子就會更加困難、拮据!
況且他還可以利用自己手中的便利條件,打擊其他鹽商,間接的整頓市場,讓市場變得更有序,更合理。這不是王昱在為自己推脫,事實也確實是如此,不過是一年的功夫,山西除了他之外,已經沒有私鹽販子了,所有的私鹽販子們都被王昱打壓的失去了生存的空間。山西的鹽價可以說是大明朝最便宜的地方。
張輔皺著眉頭沉思了一會,心裡對王昱暗暗讚賞!且不說這份敏銳的時機把握能力與洞察力,就是這份忠誠,即便是一些朝廷大員也是沒有的!現在那些當官的,那個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去蠅營狗苟的,嘴上說的冠冕堂皇,但實際上,又有幾個如王昱這般,時刻把國家放在心裡呢?
因此,張輔對王昱更是越發的滿意起來,暗暗做了一個決定,自己一定要幫扶著王昱,在朝廷中佔有一席之地!這樣一心為國的人才對國家而言,絕對是一大幸事!國有正臣,不忘其國啊,王昱小小年紀,便能有如此胸襟,處處以國家為念,這樣的人才,為什麼不能讓他有一個充分施展的舞台呢!
更為難得的是王昱的才能!一個稅務司、一個軍機處,一旦王昱的年齡聲望達到了一定的程度,僅憑這兩項政績,王昱便可以躋身至千古名臣的行列!
有才有德,這樣的人才是干臣,才能夠放心的給他一個施展的舞台!
「好,老夫這就吩咐下去!」張輔應道,「老夫給他們下死命令,販賣私鹽者,抄家,罰沒財產,男丁流三千里,女人則充入教坊司!重典之下,再處置一批人,想必剩下的那些就會老實的!」張輔畢竟是久經沙場的百戰名將,自然是殺伐決斷,毫不容情!
「伯父說的對,重典之下,恐怕沒人敢頂風作案!」王昱猶豫了一番,終於還是沒說什麼,他也是想明白了,只有嚴刑酷法,才能讓人有以敬畏之心,有了敬畏之心,才能在做什麼事情之前三思而行,而不會為了一點私利去鋌而走險!
「不過,伯父,不用到宮裡請旨嗎?」王昱問道。
張輔聞言,微微一笑,說道:「不用那麼麻煩,走漏了風聲可就不好了,還是等事後,老夫再到陛下那裡去解釋一下。料想也沒什麼問題。」
張輔說的輕描淡寫,但王昱卻知道這其中皇上對張輔的信任、敬重以及皇上本身的英明缺一不可,一個不好,張輔的欺君之罪便坐實了!因此,王昱還是勸道:「還是稟告一聲吧,就讓皇上秘而不宣,下個密旨也就是了。」
「傻孩子,」張輔搖頭失笑,「那裡有什麼密旨?皇上的一言一行都要記入起居錄之中,你以為那些史官會放過這樣的機會?那些求名之輩正等著這樣的機會呢,被他們一摻和,皇上的密旨和明旨又有什麼區別?若是其它事情還好說,查禁私鹽,雖說是於國於民都是大有益處,但對那些人而言,筆下一歪,便是與民爭利!你認為他們會放棄這等機會嗎?用不了多久,就會鬧得沸沸揚揚,至少一個忠直敢言的名頭就坐實了!這群文人,精著呢!一個個黏上毛比猴子都精!」
「是,伯父說的是,小侄也是文人,對文人的秉性卻是瞭解的,伯父說的不錯!的確有些犬儒沽名釣譽,連自己的底線都拋棄了,這種人,該殺!」卻是王昱想起了後世那些御用文人、磚家叫獸的嘴臉,心中不免憤恨。
張輔說的也對,這事可是事不宜遲,而且不能走漏風聲,一旦讓那些鹽商有了準備,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那樣一來,豈不是白忙活一場?稅務司畢竟只是個事務性的部門,無法常駐軍隊,軍隊一旦撤走,私鹽又會猖獗起來。為了徹底的打擊那些鹽商,雷厲風行是必不可少的!
「好了,你趕緊回去考慮考慮,到底是到吏部還是到工部,這兩個去處按說都是不錯的!」張輔淡淡的說道,「你自己決定吧,不過,還是要快點做出決定,別讓人等急了,可是有許多人盯著這兩個職位呢。」
王昱連忙領命,見張輔實在是忙,便要告辭,卻被張輔攔住,「陽武侯府上你多去走動走動,就快成一家人了,別鬧的那麼生分!陽武侯對你還是十分滿意的,聽說……哦,算了,老夫也不多說了,你記著就行了。」
剛從張輔書房中出來,王昱又被張夫人叫到了後堂,自然也是為了與薛家的婚事。雖然薛祿首肯了他與薛鶯的婚事,王昱的母親也已經拜訪了薛家,雙方家長算是見了面,已經開始湊到一起談論婚事了,但自從那次被薛憲攪和的詩會之後,這近一個月來,王昱卻是一次都沒到薛家去過,更沒有與薛鶯見面什麼的。倒好像他對這婚事一點都不上心一般。
「昱兒,你總是這般可是不好!」張夫人一見王昱的面就開始埋怨起來,「鶯兒不論是相貌還是人品,都是上上之選!家世自然也是好的,與薛家也是知根知底,不論從哪個方面看,你與鶯兒兩個也是天作之合了!但是,你怎麼就不上心呢?陽武侯都發話了,讓你經常到他府裡去,還不是為了你和鶯兒能夠多多瞭解,這往後的日子畢竟很長,互相之間有個瞭解,總是個好事!」
說著,張夫人似笑非笑的看了王昱一眼,說道:「莫非昱兒還有什麼想法不成?老身知道你家裡有幾房美妾,樣貌個個不比鶯兒差,不過那總不是正妻,你可明白?」
王昱連忙唯唯的應了,卻是不敢有任何反駁的言語。且不說張夫人是長輩,就說張夫人待他如子侄這一點上,王昱就不敢有什麼不耐的表現。
張夫人歎了口氣,看著王昱,其實王昱不論任何方面都讓她十分滿意,她常常想,若是自己將來能夠有孩子的話,能有王昱一半出息,她也就心滿意足了!
「我知道你們年輕人面嫩,」張夫人覺得自己說的有些重了,連忙替王昱找了個借口,「不過,多見幾次面也就好了!年輕人嘛,在一塊總會有共同語言的。」
此時的王昱也只有無奈的苦笑的份了,卻也不好說什麼。其實在他心裡,對與薛家的這門親事還是有些牴觸情緒的。不僅是為了家裡的姜妍、李馨還有秋痕三女,也是因為二人之間缺乏一定的瞭解,王昱畢竟有一個來自未來的靈魂,雖然後世的他遊戲花叢,但對於愛情還是十分憧憬的,畢竟他也是從懵懂的少年時代過來的。
「是,是,伯母教訓的是!」王昱陪著笑說道,「小侄定會注意的!」
「這才是嘛,你是男子漢,更應該主動一點!」張夫人笑呵呵的看著王昱說道,「去吧,回去準備,準備,明天就到陽武侯府上去拜訪一下吧。」張夫人說著,突然掩嘴一笑,看向王昱的目光中多了幾分調笑的意味,「薛老侯爺昨天還對老爺提起過呢,昱兒,你趕緊去吧,去晚了,呵呵……」
王昱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冷戰,又與張夫人閒談了幾句後,便有些慌張的離開了。雖然只見了薛祿一面,但王昱可以看得出來,這位薛侯爺與張公爺雖然都一樣是武將,但張輔身上卻有一股溫文爾雅的儒將風範,而這薛侯爺,則完全是一個猛張飛式的人物。若是被這樣的人記掛上了,可不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