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城,卻發現此處遠沒有安邑的繁華與喧囂。王昱心中感歎,雖然此處已無戰爭的禍亂,蒙古等外族也被洪武帝、永樂帝追亡逐北,遠遁千里,但卻由於缺乏發展的契機,而遠遠落後於有鹽場之利的安邑。略顯蕭條的街道上行人稀少,處處散發著一絲清冷的意味。
雖然這裡是後世晉商的發源地之一,但此時,卻顯然還差了許多。王昱此時也沒有閒逛的心情,與三名護衛直往平遙城南門而去。
平遙城畢竟是平遙的中心,雖然當初建城為的是抵禦外侮,但此時外族早已遠遁,沒有了戰爭的威脅,自然便成了平遙士紳、富商們盤踞的地方。到了中段之後,酒肆、商舖漸漸的多了起來,行人也多了許多,一下子便熱鬧了許多!
王昱等人一人一馬,饒是他們小心在意,也難免會與行人發生摩擦。正行間,一聲慘叫傳來!王昱連忙停下腳步,回頭看去,卻是拖在最後的張祿發生了一點狀況。幾名短衫打扮的男子將張祿團團的圍了起來,一個三十多歲、也是短衫打扮的漢子正抱著自己的腿在地上滾來滾去,一邊放聲慘叫,「踢死人了!踢死人了!」
原來是遇上碰瓷的了。王昱搖了搖頭,對這種小把戲他自然門清。不過他歸心似箭,不欲惹事,便對身後的魏強說道:「四叔,你去處理一下,咱們還是趕路要緊,其它的都無所謂。」
魏強聞言,連忙壓下心中的怒火,抱了抱拳,甕聲說道:「少爺放心,屬下知道。」他乃是從沙場上百戰而還的悍將,眼裡怎麼能揉得下這種沙子!本來他想好好教訓一番這些不開眼的潑皮,不過既然王昱有命,他也只好忍下心頭的怒火。
對王昱的命令,魏強雖然不敢違抗,但壓在心中的怒火卻怎麼能消得了?不過是礙於王昱的命令罷了,對自己身邊的張福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保護好王昱後。便見他面色陰沉的大步而行,走到哪幾個潑皮身旁,也不搭話,雙臂一張,略微用力,便見那幾個潑皮立即東倒西歪,好容易才穩住了身形,一邊驚叫著,便讓出了一條路。
魏強走到張祿身旁,滿含殺氣的目光一掃眾潑皮,那幾個潑皮頓時覺得背後一涼,脖子上直泛冷氣!不由自主的縮了縮身子,氣勢頓時一弱;就連那在地上翻滾慘叫的潑皮也是下意識的閉上了嘴,慢慢的爬了起來,眼中不時閃過一絲懼怕。
拍了拍張祿的肩膀,魏強厲聲喝道:「你們這些伎倆對付別人還行,本大爺卻不吃你們這一套!不過我家少爺寬宏大量,也不想與你們計較!拿了這些銀子,趕緊給我滾!」說著,魏強從袖中摸出一錠約有五兩重的銀子,隨手拋在地上,滿含殺氣的雙目卻是緊緊的盯著那幾個潑皮。
那幾個潑皮雖然也是有些來歷的,但卻如何能與魏強這種久經沙場的悍勇之士相提並論?被魏強悍厲的目光一掃,知道自己這些人此番卻是遇上硬茬了!早已是膽戰心驚,兩股戰戰了;便是沒有銀子拿,也不敢較勁了,何況還有銀子可拿呢?
「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冒犯大爺了!請大爺大人有大量,不要見怪!」其中一人似乎是這些人的頭兒,點頭哈腰的連連賠笑,其餘幾個潑皮也是躬身作揖,十分恭敬。
魏強冷哼一聲,對張祿說了一聲,「走!」便昂然而行。
那幾個潑皮見魏強離開了,這才長長的鬆了口氣,七嘴八舌的說道:「這次遇上扎手的了!」
「點子硬,什麼來頭?」
那個頭兒突然撥拉開自己身前的一名潑皮,陰冷的目光仔細的打量著王昱等一行人,直到王昱等人轉過街角,不見了身影後,那人拉過兩個手下,低聲吩咐道:「去,盯著他們!看看他們的行蹤,記住,千萬別被發現!」
吩咐完手下之後,那人心中暗道,看為首那少年,衣衫華貴,氣度也是不凡,似乎是一條大魚啊,得趕緊回去稟告!當下也不猶豫,一揮手,便領著其餘幾個人回去了。
這些人其實是馬幫成員。馬幫,實際上便是土匪,都是綠林人物,不過是披著一層馬幫的外衣罷了,他們有組織,有紀律,有分工,可以說十分正軌。這些人個個都是亡命之徒,打著替天行道、劫富濟貧的旗號,做的卻是打家劫舍、攔路搶劫,甚至是殺人放火等見不得光的買賣。富倒是劫了,救濟的卻是他們自己。
由於山西地處九邊,又坐擁鹽池,更是與塞外交易的必經之路,因此,商業行動極為頻繁,各種各樣的商隊可謂是絡繹不絕!有如此豐厚的土壤,馬幫橫行也就不是什麼意外,而是理所當然的了。
作為山西三大馬幫之一、被綠林以及民間稱為「流雲盜」的,其大本營便在平遙!由於此時的大明王朝還算得上是政治清明,而各地的衛所也不似後世那般,成了聾子的耳朵,甚至一觸即潰,因此總體上說,社會還是比較安定。
正因如此,這些馬幫自然不敢明目張膽的嘯聚山林,佔山為王。所以一些有頭腦的便改頭換面,打著各種各樣的幌子,作為掩護;在暗地裡,卻依舊是殺人越貨,無惡不作。由於他們來去如風,一擊必中,得手之後便立即遠遁,無論是衛所還是官府都拿他們沒辦法,便越發讓他們狂妄、殘暴起來。近兩年來,馬幫已然成了山西的一大隱患!
各級官府以及衛所雖然屢次征剿,收效卻是甚微!那些零散、弱小的馬幫、匪徒倒是抓獲不少;但同時,卻也是變相的使他們去蕪存菁!反而讓剩下的那些本來零散的馬幫勢力更增,而且變得更加狡猾、凶殘,隱藏的更深!流雲盜便是明證。
「流雲盜」幫主綽號「許老刀」的許三寶明面上是平遙數一數二的大糧商,經營著「許記糧店」。並在平遙城內買了一所宅院,作為馬幫平時的聯絡點,搜集各種消息;在城外更是置辦土地,營建莊園,作為馬幫的大本營。
而這幾個潑皮便是留在城內的探子。他們整日在城中遊蕩,打探各種消息,同時也不時的幹一些無本買賣,比如碰瓷之類的。
「三爺,三爺,有大魚!」潑皮頭兒進了流雲盜在城內的聯絡點後,一溜煙的跑到了後院一間屋子中,推開門後,便喜滋滋的喊道。
「他媽的!」一聲厲喝響起,猶如一盆冷水當頭澆下,將潑皮頭兒的熱情滅的一乾二淨,身子更是不由自主的哆嗦起來,兩腿一軟,撲通一聲便跪倒在地,滿面惶恐,費力的從嘴裡擠出了兩個字,「三……爺……」
「嚎什麼嚎!」一個彪形大漢三兩步邁到潑皮頭兒面前,一邊怒氣沖沖的厲聲呵斥,一邊抬腳踢出,只聽「哎喲」一聲慘叫,那潑皮頭兒便被踢出兩丈有餘,一口鮮血吐出,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那大漢兀自不解氣,嘴裡依舊是罵罵咧咧,「他媽的,李三,你個傻x,大白天的鬼嚎個什麼勁!有什麼不會小聲說?」他因為李三的聲音大而毫不留情的教訓李三;殊不知,他自己的聲音更大,和他一比,李三的聲音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柔聲細氣了。
李三強忍著身上的劇痛,低聲下氣的說道:「是,是,是小的不對,三爺教訓的是!」
這大漢乃是流雲盜的三當家,姓宮,名和,在道上被稱為「三熊」。宮和這才有些滿意,冷哼一聲,「說吧,什麼樣的大魚?」
「是一個富家公子!」李三低聲說道,「不過,他的幾個手下倒是十分扎手,我已經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