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水炫槿
賀一鳴在踏入先天之後,一共見到了二位先天境界的強者,而眼前這位,無疑就是第三個了。
當他緩步走了那座涼亭之後,不由地微微一怔。
無論是火烏國中的庭世光,還是金林國中的血屠夫呂辛紋,都是相貌堂堂之輩。然而,這位天羅國護國大師的面容,就有些令人感到滑稽了。
其實,這位水炫槿大師的臉龐還是較為豐滿,一雙眼眸也是炯炯有神。但是,他的腦袋上,卻長著一雙碩大的耳朵。這一對出奇大的耳朵宛若蒲扇,竟然隨著涼亭中的風而輕微的扇動著。
不過也就是這麼一怔的功夫,賀一鳴就立即是收斂了心神,深深的行禮道:「見過水兄。」
在與庭世光和呂辛紋打過交道之後,他已經知道先天強者之間的交往,並不是以各自的輩份而論,而是以各自的實力而論。
只要是能夠踏足先天境界,那麼就可以與同階高手平輩論交了。
水炫槿站了起來,深深的看了賀一鳴一眼,突地長歎道:「賀兄真是年輕啊。」
賀一鳴聽出了他這一聲歎息中所包含著的感慨,分明是有感而發。他驚訝的抬頭,認真的看了幾眼,臉色卻不由地有些微微的變化。
水炫槿訝然問道:「賀兄,你竟然看出來了?」
賀一鳴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道:「我並沒有看出什麼,水兄你多慮了。」
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就未免有些言不由衷了。其實,當他仔細觀看的時候,已經發現在水炫槿的身上的活力,似乎正在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喪失著。
在他所遇到的那二個先天強者的身上,賀一鳴都可以感受到強烈的生機,那種感覺,就像是春天中萬物生長的感覺。
他知道,這是因為先天強者身上的強大生命力所產生出來的一種氣場,也唯有同階高手,才能夠清晰的感應到。
可是,在水炫槿的身上,這種強大的生機似乎卻在逐漸的枯萎著,好像春天已遠,夏日已過,秋季落葉,寒冬將至一般。
水炫槿哈哈的爽朗一笑,道:「賀兄,你的眼力如此之好,確實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不過你也無需隱瞞,老夫今年已經二百一十二歲,確實是沒有幾年好活的了。」
賀一鳴的臉上頓時現出了一絲尷尬之色,只是他心中卻是佩服,這位明知道沒幾年的活頭了,但卻依舊是如此開朗,這一點,從他那清澈的雙眸之中,就能夠感應出來,確實是殊為難得。
水炫槿伸手一指,道:「賀兄請坐。」
賀一鳴在他的面前坐了下來,此刻他對於這位二百多歲的老人,已經有了很大的好感。只是目光一轉,卻依舊是落到了他的那雙大耳朵上。
水炫槿看到了他的目光,不由地微微一笑,隨後,他腦袋上的那雙耳朵頓時奇跡般的縮小了起來,瞬間就已經恢復成平常人的大小。
賀一鳴的一雙眼睛頓時瞪圓了,他立即明白過來,道:「好神奇的功法,請教水兄,這究竟是什麼功法?」
「這種功法,就叫做順風耳,是天羅皇室收集的一個先天功法。」水炫槿笑道:「這是一種極其罕見的先天輔助功法,不過卻並不是任何人都能夠學成的。」
「為何?」
「因為這套功法不屬五行功法中的任何一種,想要修習的話,必須要身具修煉風系功法的天賦。」水炫槿平靜的說道。
賀一鳴的雙目微亮,道:「在五行功法之外,還有著其它功法麼?」
「當然。」水炫槿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似乎是想要將周圍所有清新的空氣都吸進腹中似的,道:「大自然之中,千變萬化,正如大道萬千,條條不同。在這個世界中,有多少力量,就有多少屬性。五行之力,是所有力量的根本,但卻並不能代表所有的力量。而風的力量,也不過僅是那大道萬千中的其中之一罷了。
賀一鳴的眼中精光四濺,在以前,哪怕是他的爺爺賀荃名,也從來就沒有與他講過類似的話。而這番話卻讓他有著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僅僅是這麼的一瞬間,他似乎就對於自然之道有了更深的瞭解。
特別是他曾經領悟了的風和雨,就愈發如此了。
他甚至於是產生了一種彷彿是隨時都可以將眼前的這層膜捅破的感覺,差點兒就要站起來開始鍛煉拳法了。
不過他還是收斂了心神,向著水炫槿恭敬的行了一禮。
這一次來到京城,果然沒有來錯,就憑這一句話,就已經讓他獲益匪淺了。
看到了賀一鳴這樣的態度,水炫槿也是有些發怔,他訝然道:「賀兄,難道你的老師從來就沒有說過這番道理麼?」
確實,這番道理後天高手雖然用不上,但是對於先天高手而言,卻是最基本的道理,只要有師承的,那麼在弟子踏入先天的那一刻,就會將這番最基礎的道理傳下去。
賀一鳴的臉色微紅,道:「水兄,在下並無師承。」
「並無師承?」水炫槿沉吟了一下,道:「可是據我所知,賀兄一家似乎與橫山一脈有著極深的關係啊。」
賀一鳴立即知道,這肯定是林濤栗透露的消息了。
他微微一笑,道:「家祖曾經是橫山派的記名弟子,不過在四十年前就已經下山行走了,至今尚未回返橫山,是以小弟目前還不是橫山之人。」
水炫槿的臉色驟然變了幾下,他喃喃的問道:「既然如此,那麼賀兄是如何踏足先天境界的呢?」
賀一鳴雙手一攤,道:「我是使用功法相生之道提升內勁,最終衝破極限,踏足先天。」
水炫槿的眼中終於露出了驚駭之色,道:「賀兄是自行踏入先天,而並不是服用先天金丹麼?」
「是啊。」賀一鳴憨厚的一笑,想了想,道:「我也聽說過先天金丹的名字,但可惜的是,從來就沒有見過。不過說實話,晉陞先天,確實是比內勁的晉陞難得多了。」
水炫槿臉龐上的肌肉微微的抽搐著,良久之後,他終於長歎一聲,道:「賀兄,老夫本來還以為你是和那些超級門派中的年輕人一樣,擁有極高的天賦,但卻是依靠金丹提升上來的。可是如今老夫才知道,原來是大大的低估了賀兄啊。」
賀一鳴微怔,試探性的問道:「水兄,你說的超級門派莫非就是類似於橫山的這樣隱世門派?」
水炫槿啞然失笑,道:「橫山一脈,確實也算得上是隱世的門派之一了,但卻與超級門派扯不上關係。」看到賀一鳴似乎是興趣頗濃,他一揮手,道:「賀兄,據說你日後還是要歸屬橫山門下,到時候自然會知道其中內幕,若是由我轉告,反而不好。」
賀一鳴這才死了詢問之心,但他沉吟了一下,還是道:「水兄,你說那些超級門派中,也有著年輕的先天強者麼?」
水炫槿猶豫片刻,肅然道:「是,不過這種人雖然也是天資過人,但若是與賀兄你相比,那就是天差地遠了。」
他這句話說的是斬釘截鐵,沒有一點兒的動搖。
確實,以賀一鳴的年紀,既然沒有服用過金丹,完全是憑借自己的實力進階先天。不敢說是後無來者,但絕對是前無故人了。
賀一鳴心中苦笑一聲,自己有個屁的天賦啊,如果不是那一日的湖底奇遇,讓他的體質發生了莫名其妙的改變,他又如何能夠有今日的成就。
水炫槿感歎了幾句,豁然神情嚴肅起來,道:「賀兄,你既然已經看出老夫的壽元無多,那麼也應該理解老夫邀請你來此的目的了吧。」
賀一鳴目光一轉,想不到水炫槿竟然是開門見山的就提出了這個要求,不過轉念一想,這麼做也正符合他的性格。
考慮了一下,賀一鳴道:「水兄,我有一事不明,還請你解惑。」
「請說。」
「你為何要答應成為天羅國的護國大師?」
「因為老夫與天羅國的前代國主有著過命交情。」水炫槿毫不猶豫的道:「自從一百三十年前,我就開始擔任天羅國的護國大師之位,這百多年中,見證了天羅國的興盛發展,從僅有一個小郡的國土,到現在擴充了整整四倍以上。如今我已經老了,這副身子骨也變得脆弱了,最多也就是憑藉著昔日的名頭,來威懾一下附近的豺狼猛虎罷了。」
他長長的歎了一聲,道:「老夫原本以為,一旦身死之後,天羅國將會像西北眾多小國一樣,逐漸的消亡。但沒想到竟然在這時候出現了你這樣的天才大師。」說道此處,水炫槿的雙目逐漸的亮了起來,略顯激動的道:「所以我請你前來,希望你能夠繼承我的位置,將天羅國一直守護下去。」
賀一鳴的眼神微微波動,在這一刻,面前的這位老人,竟然讓賀一鳴產生了一種奇異的感覺,這位水大師和他的爺爺賀武德一樣,心中都牽掛著某件事情,為了這件事情,他們縱然是身死也不會安心。
雖然他們的目標不盡相同,但是這番心意卻是沒有絲毫的區別。
見到賀一鳴默然不語,水炫槿緩聲道:「賀兄,我知道你前途無量,但賀家莊怎麼說也是天羅國的子民,就請你勉為其難的答應了吧。」
賀一鳴頓時想起那日爺爺與他的談話,不也正是這個意思麼。
見到賀一鳴有些意動,水炫槿也是喜形於色,道:「賀兄,老夫這百年來,收集了不少小玩意,若是你有興趣的話,不妨來看看如何。」
賀一鳴神情微動,道:「水兄,天羅國的國庫之中,是否有先天秘籍?」
水炫槿一愣,道:「有。」
「我想要借秘籍一觀,不知水兄可否代為溝通。」
水炫槿大笑一聲,道:「賀兄,這是小事,只需要一句話就可以了。」他頓了頓,補充道:「其實你只要答應成為護國法師,那麼別說是天羅國中的先天秘籍,就算是整個國庫中的錢財,你都有其中一成的干股了。」
賀一鳴這才有些心驚,為了拉攏一個先天境界的強者,天羅國中竟然還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價,這絕對是事先料想不到的。
水炫槿笑了數聲之後,道:「賀兄,本來有些話不該我說的,但你既然沒有師承,那麼我就僭越的說上幾句。」
「水兄請講。」
「我們先天強者雖然擁有天地真氣,遠非後天修煉者可以比擬。但是,我們的精力也同樣有限,在選修先天秘籍之時,最好不要貪多,而是能夠認準其中幾本。」他輕輕的歎了一聲,道:「橫山一脈畢竟是傳承了數千年的門派之一,裡面的珍藏絕對要遠遠的多於天羅皇室,而且在派中長老的指點下,也更容易讓你找準發展的方向。所以你就算是見了那些先天秘籍,最好也僅是借鑒一番,而不要妄求什麼都掌握在手中。」
賀一鳴沉默半響,終於是躬身道:「是,小弟受教了。」
水炫槿連連擺手,道:「賀兄不必客氣,這不過是老夫多年來的一點心得而已。」
他站了起來,道:「賀兄,我這就入宮一次,將三本秘籍帶來,讓你一觀,就算是想要抄錄一份也沒有問題。」
賀一鳴反倒是猶豫了起來,他沉吟了一下,道:「水兄,你說的很有道理,我已經決定,只需要順風耳的功法就夠了。」
水炫槿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欣慰之色,賀一鳴那麼年輕就已經成為了先天強者。而且他為人並沒有驕傲自滿,反而是從善如流,聽得進他人的勸告。
此子的前途,只怕真的是無可限量。
在這一刻,他的心中同樣的下定了決心,無論付出何等代價,都要讓賀一鳴成為護國大師。
一座景色秀麗的院落之中,賀一鳴拿著手中的一本並不厚的書本,一頁頁的翻看著。
在水炫槿的堅持下,賀一鳴選擇了居住在他的紹明居之內。這間院落就是這位老人親自為賀一鳴所挑選的住處。
不過除了他本人之外,賀荃信和賀一天卻住在了皇室莊園之中。
每日裡,前往莊園中與他們拉關係的人不計其數,而居住在紹明居中的賀一鳴卻是難得清閒。不是沒有人想來拜見這位新一代的先天強者,而是根本就沒有人敢進入紹明居之中。
水炫槿並沒有食言,當天就將順風耳的秘籍從皇宮內取了出來,並且交給了賀一鳴。
此刻,拿著這本奇異的先天功法,賀一鳴正在細細的品讀著,他的口中喃喃細語,似乎是頗有心得。
他沉吟了片刻,來到了正中的書桌上,開始抄錄起其中的內容了。
豁然,房門處發出了一道輕微的移動聲。
這裡的房舍都是經過特殊設計,保養的也非常好,開門的聲音幾乎就是難以聽聞。但是,對於先天強者而言,哪怕是再輕微的聲音,也瞞不過他們的耳目。
賀一鳴頭也不抬,就隨口問道:「有什麼事情麼?」
袁禮薰是他賀家中唯一跟隨著上路的女性,也是唯一被賀一鳴帶入了紹明居的女人。除此之外,哪怕是水炫槿親自指點的僕役侍女們,也被賀一鳴請出了這間院落。
與袁禮薰已經相處了一段時間,雙方已經有了一定的默契,賀一鳴知道,在自己看書之時,除非是有什麼必要的事情,否則袁禮薰是絕對不會來打擾自己的。
一道好聽的細細的聲音響了起來:「夫君,林濤栗公子在院子外廳,想要見您一面。」
賀一鳴微微點頭,放下了手中的筆,道:「他來的真快,我這就去見他,希望他能夠給我帶來好消息吧。」
在上京之前,賀一鳴曾經對林濤栗隱晦的表示過,他想要看一看林家所珍藏的手印秘籍。
雖然水炫槿說過,貪多嚼不爛,但是賀一鳴在學習了手印功法之後,就對其情有獨鍾,再說他現在最強的武技之一,就是手印功法,所以縱然是再多學一點,也是毫不為過的。
來到了大廳之中,林濤栗恭敬的見禮,他們雙方在第一次相見之時,林家處於絕對的上位,可是如今相見,他們之間的地位已經徹底的來了一個調轉。
林濤栗心中自然是感慨萬千,但是臉上的表情卻是愈發的恭敬了。
袁禮薰為他們送上了茶水之後,微微一福,隨後回到了賀一鳴的書房之中。對於他們二人的談話,她是絕對不會聽聞的。
林濤栗見袁禮薰離去,頓時從身上取出了二本厚厚的書籍,平放在桌子上,道:「賀大師,這就是我們林家珍藏多年的手印功法真本和手抄本。」
賀一鳴雙目微亮,訝然問道:「這二本書有何區別麼?」
林濤栗搖頭道:「這個手抄本是家父親手抄錄,按理來說,應該是不會有錯。但是這種先天秘籍事關重大,實在是不能有一點兒的錯誤。所以家父命在下將原本一併拿來,請賀大師翻閱之後,再還回來好了。」
賀一鳴聞言一笑,他已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若是手抄本的話,賀一鳴或許還會懷疑他們是否還有私藏,但既然連原本都拿來了,那還有什麼話可說的了。
向林濤栗道謝之後,林公子固然是心滿意足而去,賀一鳴卻是心中暗歎,自己晉陞為先天之後,人情受了一大把,日後想要還請,只怕是有的奔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