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勢如破竹(2)
夜裡大家睡得並不算好，尤其最小的兩個孩子，雖然都是比賽老油子了，不過真正事到臨頭總難免會有一些緊張的，這些不是如何說說就能解決的問題，只有靠漸漸增長的比賽經驗以及心理來慢慢克服。相比之下方圓算得上應付自如，正常休息、照常晨練，對這個比賽從來就沒有什麼擔心一樣。
七點三十分，為了讓隊員們舒緩一下情緒，吃過早點的的一行人在龍雨豪的帶領下以散步的方式走向賽場。
雪後的銀白果然到處銀白，無論街上、屋頂、樹梢都是堆滿了潔白的雪，恍若一個童話世界裡。
銀白冬天只是稍稍寒冷，比之更北的象黑水那樣的地方，甚至可以說是溫暖了。對這些常年到處跑的隊員來說也並非十分難以適應。
不過雪中散步終究是相當累的一件事情，好在住所距離賽場並不遙遠，八點之前一行五人便到達了。
賽場是一個室內體育館，面積很大，地面上留著籃球場地的痕跡，球架卻不知去向。整個場地裡見不到任何體育設施，有的只是一排排整齊分佈的桌子和椅子。場地邊緣有八個牌子，分隔著相對而立，上面標有A、B、C、D的字樣，自然是各組的區域劃分了。
十幾個工作人員打扮的人正忙碌著，不遠處是幾張桌子圍成的一塊小區域，桌子上的標牌顯示了「裁判」兩個大字。另有幾個記者模樣的人站在場地邊與一個工作人員說著什麼。
方圓皺皺眉頭，數百人在同一個場地裡進行比賽，真不知是哪個腦子裡進水的傢伙想出來的。
本來也是，這圍棋項目畢竟不同於全民健身，不是越熱鬧越好，這麼多的比賽互相之間必然要有些干擾，實在不是什麼好主意。不過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眼下最要緊的就是找到自己的對局安排。於是全隊人馬一起來到裁判席一旁，查看各組首輪的對陣形勢。
昨天夜裡只是抽籤，後面還有錄入工作也要消耗不少的時間，因此到早晨才由電腦將小組賽對陣形勢排布出來。很巧，方圓的第一個對手竟然是熟人——景奇。方圓看到這個名字不由微笑搖頭，整個小組裡只有景奇是方圓唯一的熟人，竟然第一輪就碰上了，可以說巧到極限了。
另外幾人也找到了自己的對手名字和比賽台號，幾個人約略熟悉了一下台次分佈便各自散開，等待著比賽開始。
晚報杯的對局規則是每方九十分鐘包干制，跟通常的業餘比賽沒有什麼分別，時間也差不多，上午的對局從8：30開始，下午從14：30開始。對局密度和強度在業餘棋賽中是數一數二的了，因此要想取得好成績，除了本身棋力要強之外，還要有一個比較強健的身體，不然還真的很難支撐這樣的比賽強度。
人漸漸多了起來，8：20之前，所有選手都已經就位。景奇自然也坐到了方圓對面，他微微點頭就算是打了招呼。倒是遠處被分在了B組和D組的老唐、老趙專程過來招呼了方圓一下，然後才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別看這小小的招呼，可從中透露出來的感情卻是真摯的，讓方圓不由心中暖意融融，這兩個朋友交得很值啊。
五分鐘後，開始猜先。見識過方圓與老趙的對戰後，景奇對方圓的印象大為轉變，不再將方圓看作一個普通的業餘棋手，不過心中卻猶自不甚服氣，可畢竟方圓年長一些，因此他伸手示意請方圓抓子猜先。
方圓抓了滿滿一把，淡然瞧著對手。景奇也一副很平常的樣子輕輕拍下一顆黑子。
數子之下是二十六顆，這樣首局的對弈方圓便拿到了黑棋。
象晚報杯這種業餘棋界規格最高的比賽，總是要得到愛好者們最熱烈的響應的，又趕上對局首日正是週末，因此本地的棋友紛紛趕來觀看這業餘棋界的盛典。而主辦者也借此機會推出了一些活動，比如掛盤講解什麼的。不過因為比賽對局數實在太多，不可能照顧全面，所以便只選了有東道主的四盤以及上屆亞軍胡清宇的對局。
這種講解並不簡單，不是誰來都可以的，像銀白這樣的圍棋貧瘠的地方找到一個能適宜來講棋的還真很困難。但主辦方事先準備還算充分，職業高手請不到，索性請來省內的一個低段女棋手，再配備一個省內小有名氣的業餘高手，這樣大致可以確保五盤棋輪番講解了。
說實話主辦方的這個請人策略非常對頭，針對普通業餘愛好者而言，特別高深特別細緻的地方他們是不喜歡理會的，主要是關注一些激烈的對攻和變幻莫測的治孤情形，還有就是盤上風雲突變的事件。對那些職業高手們認為絕妙的、機敏的細節反倒是最不關心的。這樣的一個職業低段加業餘高手的組合正好迎合了愛好者們的需求，這兩人也有些高明的地方無法領悟，所能講的只是攻殺中的緊要片段或者棋局轉變的某些關鍵而已。
老唐的名聲在國內都是相當高的，所以本地棋迷也是最為關心的。應當地愛好者要求，兩位講解人走到老唐的掛盤前，開始擺老唐與對手的對局。
老唐很是幸運，本組的實力普遍不十分強，而且他的編號又處於一個弱區，正常發揮絕對出線無憂，甚至小組頭名的可能也相當大。這第一局的對手又是頗為熟悉的人物，彼此間有過幾次對局，結果都是以老唐勝出而告終，心理優勢很強。因此他對局伊始便顯示出上手風範，佈局結束便佔領先機，並且搶先一步開始攻擊對手。
「這樣的對局對唐老師來說拿下應該只是時間問題。」女棋手胡中慧一直擺到棋譜中最後的一招說道。
這胡中慧也是數年前定段的棋手了，不過棋力長進不大，在職業圈子裡想打上比賽很困難，平時偶爾打一些邀請賽之流，更多的是給電視台、主辦方現場講解。此人對業餘棋界的前輩高手相當熟悉，對最近崛起的就很不甚解了。因而言語中對老唐很是恭敬。
棋迷們聽說老唐必勝的消息立刻歡呼一片。
論起在銀白棋迷心中的人氣，棋隊四人中屬老唐最高，其次要到老趙和景奇，至於周平屬於最差的一個，畢竟他名聲還沒有彰顯，或許明年定段成功的話會有些人想起銀白的第一次組隊時的這個棋手。
暨老唐的對局看完之後，老趙的對局也擺上了大盤，老趙這盤棋逢對手，下起來進度稍稍有些慢，在等待之際胡中慧又讓那位業餘高手開始擺景奇的那盤。她一邊看著對方擺棋一邊還說道：「景奇好像是第一次參加晚報杯吧？」擺棋的合作者趕緊道：「是啊，這是他第一次參加，估計也是最後一次了，明年一定能升段的，實力很強。」
胡中慧又看了兩步之後轉身笑道：「看來景奇是只有代表銀白參加晚報杯了，而且以他的實力應該有很大機會去奪取個人冠軍，我看應該先給他個榮譽市民的稱號把他留住啊！呵呵……」
台下棋友們一陣哄笑，對胡中慧這種講解方式很是認同。
這時擺棋的那人突然道：「這個黑棋很強啊！這麼下是不是有些過分呢？」這話卻是問胡中慧的。
胡中慧趕緊回頭看著大盤，見掛盤上才不過擺上了二十餘子，可下方的黑白雙方已經交上鋒了。
目前的情況是黑棋星錯小目，白棋二連星，下面黑棋選擇了迷你中國流，之後白棋分投右側。這種佈局最近比較常見，換別人來大致也是如此應對的。可接下來的著手黑棋選擇了對右側白子壓力稍小的從右上星位小飛。一般而言，更常見的是大飛，對白棋分投的一子施加更大的壓力，這裡雖然稍有出入不過也算得正常，畢竟以前也有人下過的。
而後的進行產生了變化，黑棋要充分利用下方迷你中國流形成的好結構自然要從下方飛攻右邊路拆二的白棋。白棋也不示弱，於是這裡出線了開局來第一次戰鬥。
胡中慧搖頭道：「沒有問題，黑棋必然要發揮這裡的子力優勢……」說著點了點下方黑棋的幾顆棋子繼續道：「不過……這裡這麼下會如何呢？」說著擺出了一個變化圖，就是在黑棋連壓之際白棋棄掉右側分投的兩子而壓迫下方被尖沖的一顆黑棋。擺到這裡，她點點頭到道：「這樣的轉換或許也不錯吧！白老師您認為呢？」
被稱為「白老師」的就是旁邊的合作者，此刻聞言忙道：「應該也是一局棋，不過……白棋應該擔心這裡太厚吧？」說著比向右側黑棋厚壯的形勢。
這些變化並不複雜，多數棋友們也能看出胡中慧擺出的變化，不過對其中的得失卻不是大家所能研究清楚的，對此，有認可的也有不認可的，可謂眾說紛紜。
胡中慧看了一會兒轉頭道：「是啊，這裡的判斷很難。越是這樣的地方就越能體現出棋手水平來，想來景奇對自己的力量很有信心才選擇這樣的變化吧！」說道這裡她停頓一下，拿起身邊的水杯喝了一口繼續道：「不過黑棋敢於同以力量著稱的景奇硬抗也是需要不少的勇氣的……」
旁邊的白老師咳了一聲打斷胡中慧的話題道：「這棋好像快結束了。」說著繼續擺了幾顆子。胡中慧面部顯露出驚異的表情轉頭道：「這麼快？看來小景的力量真是太強大了，不出三五年國內大賽上肯定會出線他的身影。」
那白老師無奈搖頭道：「白棋似乎已經不行了。」說著連續向掛盤上擺著棋子。不能再給胡中慧胡說的機會了，不然這講解可就成了笑話。
胡中慧臉色大變，立刻面向掛盤看了起來。
隨著白老師擺上的棋子數量增加，局勢越來越明顯，黑白雙方互相分斷，毫不示弱地進行對攻。不過對攻過程中，黑棋自然而然地將右上以及整個下面的大邊都實地化了，而白棋僅僅在左側形成一個空落落的架子，實地上已經落後黑棋太多了。現在只有寄希望於對黑棋中央大塊的攻擊過程中取得比較大的利益才能反敗為勝，但中央黑棋形狀很有彈性，一時真的想不出有什麼好的辦法。這棋真的快結束了！
胡中慧越看越是搖頭，半晌才尷尬地問道：「棋譜就到這裡了？」
白老師點頭，將棋譜交給胡中慧。胡中慧低頭看了一會兒，凝目瞧著掛盤不住搖頭自言自語般道：「哪兒出的問題呢？」邊言語著邊走近掛盤，照著棋譜重新擺了起來。可越擺越是心驚，在她看來，白棋基本沒有什麼大的問題，可似乎一直在跟著黑棋的步調行棋，竟然找不到白棋明顯的緩手。這個現場解說也就無法繼續下去了。
胡中慧搖頭側身面對觀眾道：「這棋有點看不太懂，感覺上白棋很難下，不過也許白棋會想出辦法來化解吧，後面的關鍵就在左側白棋模樣了，若能穩穩成空，大概還有一搏之力。」短短這麼一會兒，胡中慧已經不知搖頭多少次了，彷彿變成了撥浪鼓一般。
似乎為了化解自己的尷尬，胡中慧向白老師道：「白老師聽說過這個方圓嘛？這樣的棋力應該很有名氣才是啊！」
白老師也同樣搖頭道：「以前沒聽說過，或許是最近才起來的棋手，回頭問問他的資料，也許是沖段少年吧！」
在此之前，方圓的名氣僅僅局限於川中一帶，老唐還是因為籍貫的原因才注意到他的，別人當然不會如何用心一個選拔賽出來的參賽選手的，因此不知道方圓反而再正常不過了。
這時胡中慧向旁邊的一個棋童道：「去看看，如果有新棋譜就送過來。」說完面向棋友們說道：「這盤等等，兩位高手的棋還真有些難解！我們先看看下一盤。」此刻她說話謹慎了許多，不敢像剛才那般隨意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