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擊壤歌卷 第817章 大婚 文 / 陳漸

    孟賁等人一起歡呼,這些蚩尤甲士裡,不乏像龍鉞等當初跟隨少丘遠征過的人,一直對少丘充滿情誼,眼見得最後的生死關頭,他居然不捨棄自家龍君,當真快活無比。少丘派來這些奢比屍和誇父可不僅僅是送東西的,還負擔有幹活的使命。喀絲度等女奴更是來給新娘上妝的。

    當即在歸言楚的指揮下,就在這雷澤之畔,荒城之中,找了一處白石環繞的潭水邊上,開始建造婚房。誇父們伐木取石,因勢利導,施展起木系的神通,不消一個時辰,便建起了一座富麗堂皇的婚房。岩石為基,松木為頂,門窗,床,幾,一應俱全。喀絲度等人用綢緞裝飾,嶄新的木屋透出一派喜氣洋洋之意。

    甘棠呆呆地看著,忽然心裡一動,找來一名誇父:「借你的誇父杖,在這潭水邊上,長一些桑、檀、柘,和籐蘿等花樹。」

    那誇父瞪大眼睛看著她,這巨人和蚩尤甲幹過這麼多仗,何曾見過甘棠這麼溫柔地說過話,當即忙不迭地去幹活了。誇父杖深入地下,神力迸發,頓時周圍數百張,長出了無數花草樹木,掩映在潭水之上,醉人心魄。

    「誇父杖,真是天下第一神器。」甘棠心醉神迷,喃喃地讚道。

    誇父們哭笑不得,但心裡也頗為自豪。自家的誇父杖終於讓蚩尤甲的主人也為之讚歎了。這是不是說明誇父杖勝過蚩尤甲呢?他們心裡琢磨著。

    正幹著,忽然荒城外隱約傳來鼓樂之聲,歸言楚急忙催促:「快快,迎親的來了。喀絲度,快給新娘妝扮。那個誰,奢比烈,幹活麻利點!酒,酒呢?神荼,你他媽敢偷酒喝?」

    一派忙亂中,就看見少丘的身影已經到了荒城之外。

    山道狹窄陡峭,青石的台階佈滿了苔蘚與雨水,荒山廢城,竟像是亙古而在,歷經了千萬年的雨雪風霜。石階上鋪滿了花瓣,也許是山間花樹的零落,也許是送親的少女們纖纖玉手揮灑。少丘跳下開明獸,漫步而上,越走越奇——這城池,這孤山,他分明在哪裡見過!

    「哪裡呢?」他慢慢地走,慢慢地想。雷澤城的這座山並不高,不過十幾丈,山上溪水河流沖刷出來的溝壑深達數丈,看上去竟似將山給解體了一般。

    無數的記憶紛至沓來,十多年前,他背負著甘棠,一手持劍,橫行於神秘的大荒。那一日,他們翻越了無數做高山、溪谷、河流,來到了一座名叫驛皋山的地方……

    「我現在告訴你,我愛上了你,願意娶你為妻,你答應麼?」

    「沒有你,我根本就不知道該往哪兒走。這個大荒讓我很迷茫,無所適從,只有在你身邊,我才能感覺到一種安寧,一種生活的目的。甘棠,這是愛情麼?」

    他緩緩地走著,那一日的對話如同剛剛在口中說過,迴盪在耳邊。

    「野梨子,你終於來了麼?」少丘忽然淚流滿面,「我等了你十年……」

    就在漫天的思緒中,他登上了雷澤城,在一處斷裂的城牆邊,巨大的瑩白色圓石中,靜靜地嵌著一面碧綠的水潭。水潭清澈碧綠,寧靜無波,宛如一整塊巨大的翠玉鑲嵌在山石與樹影之間。

    他清清楚楚地記得,十年前,就在這樣的一個水潭中,他潛入潭底,給甘棠抓上來十餘顆巨大的珍珠。也是在這座潭水中,他第一次將元素力逼出體外,學會了使用元素力。

    也是在這樣的水潭之側,他們定下了白首之約,生死不渝。

    十年如夢,往昔的記憶如此鮮明,可世事卻已紛亂,摸不著,看不見,遮蔽了兩人的雙眼。

    少丘張目四望,潭水邊多了一座小小的房舍,就地取材,混混然鑲嵌在山間。房門緊閉,門上纏繞著紅綢。

    「你終於來了麼?」房中響起少女的話語,似乎帶著一絲啜泣,「你知道,我為何在姑兒山突圍之日,讓薄希爺爺去三苗找你麼?」

    少丘眼中緩緩流著淚,默默地搖頭。

    「只為了,讓我們能夠回到從前!」甘棠嗚咽出聲,「哪怕只有一瞬間,讓我回到我手無縛雞之力的時候,回到依賴你的時候,回到離不開你的時候……」

    少丘心神悸動,喉頭哽咽,這一刻,對甘棠這麼多年的怨恨剎那間消失不見,屠滅金天部族的殘忍,風陵渡口殺人如麻的瘋狂,芮丘城千萬人漂死的憎恨……宛如昨夜的夢,消失不見了。他緩緩推開門,少女盛裝紅蓋端坐房中。

    如今在他面前的,不是什麼魔頭,不是什麼統帥,也不是什麼龍君,只是自己的嬌憨的戀人,帶著一絲羞澀的新嫁娘。

    他緩緩揭開紅色的蓋頭,一張如花的嬌靨出現在他面前,只是臉頰卻被淚水浸濕。

    「少丘……」甘棠迷濛地望著他,帶著一絲不安。

    「還叫我少丘麼?」少丘溫柔地笑著,「今日之後,你是我的新娘了。」

    甘棠臉上閃過一絲紅暈,緩緩低下頭,訥訥地道:「夫君。」

    「我還叫你野梨子。」少丘將她抱在懷裡,呵呵傻笑。

    甘棠把臉貼在他懷中,心滿意足地歎了口氣,雙臂箍住他的後背。兩人就這麼緊緊地擁著,山間日落,夕陽的影子緩緩從潭水上掠過,兩人就這麼一動不動地抱著。

    這一夜,極盡溫柔,甘棠初作新婦,頻頻呼痛,戰場上殺伐狠辣,橫掃大荒的女魔頭卻連小婦人的痛楚都承受不來,讓少丘一陣笑話。

    溫柔之後,兩人緊緊相擁,甘棠白皙的手臂搭在少丘的胸膛上,手指卻百無聊賴地掏著他的耳朵。少丘瞪大眼睛看著屋頂,濃烈的紫檀芳香讓他如在夢中,直到天色將明才朦朦朧朧地瞇了一會兒。

    醒來的時候,天色大亮,睡夢中少丘忽然聽到一陣吵鬧,一陣女孩的咿咿呀呀的叫聲傳來,他睜開眼,身邊空蕩蕩的,甘棠不知道去了哪裡。他一激靈,一躍而起,衝出房門,頓時一呆,只見水潭邊,甘棠手裡拿著自己的三褫刃,挽著袍子,整個大腿都浸在水中,噗噗噗地在水中插魚。

    少丘瞪大眼睛,忽然笑得打跌。除了十年前身受重傷之時,他何曾見過甘棠有這等狼狽樣?莫說是魚兒,哪怕大荒帝王在她面前不也服服帖帖的?

    「還笑!」甘棠在水中嘩嘩地跺著腳,嗔道,「還不快來幫我捕魚,看你中午吃什麼!」

    這一跺腳,自己搖搖欲墜,引起一聲驚呼。

    「哦哦。」少丘這才忙不迭地跑過去,一把摟住她。覷準水中的一條大鯉魚,手指嗖地暴長,穿透魚身,從水中提了起來。

    「哇——」甘棠一把抱住七八斤重的大鯉魚,身子在他懷裡亂扭,「快快快,到岸上去。」

    少丘呵呵笑著,乾脆連人帶魚一起抱了起來,大踏步走到了岸上。

    甘棠把鯉魚放進潭邊的一個籐條框裡,才轉回身叉著腰怒道:「夫君,你耍賴!」

    「呃……」少丘莫名其妙,「我怎麼啦?」

    「不准用元素力!不准用武力!不准用神通!」甘棠惱怒起來,揮舞著小拳頭道,「咱們要享受的,是凡人的日子,老百姓的日子,知道不?」

    「呃……知道……」少丘傻傻地點頭。

    「唉,夫君……」甘棠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像個小媳婦一般在裙子上擦了擦手,撫摸著他的臉,語重心長道,「咱們若是沒有這強大的元素力,這神通,做一對貧家夫妻多好?哪有這般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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