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桑驚駭地轉過頭,望著司幽道:「你……你怎知他是死人?」
「因為他死亡的氣息無比濃烈。」司幽淡淡道,「你見到的死人太少,沒這種感覺。」
「他是什麼人?」艾桑喃喃道,「怎麼會死在這裡?」
「看裝束應是附近的農戶。」司幽道。
艾桑突然一醒:「不錯。這附近除了我居住的房子裡有個老者和他女兒,還有兩三戶人家。莫不是其中一戶之人?難道是出來砍竹子被蛇蟲之類咬死了?不行,我須得告訴他的家人。」
艾桑為人熱心,實不忍讓這死者的家人擔憂牽掛,四處尋著了一番,果然看見竹林裡有幾處屋角。她疾奔過去,卻見那是兩戶人家比鄰而居,屋裡都燃著燈燭。司幽一臉漠然地跟在她身後,也不說話。
艾桑輕輕地拍了拍門,卻無人應答。兩人推門走進去,忽然間頭皮一奓,均是心中發寒,緩緩地倒退了出去,卻見屋子的正中央地面上挖著凹坑,裡面燃著木材,火光微弱,旁側卻有四個人僵硬地站著。一對老年夫婦,一個中年女子,還有個七八歲的男孩,均是一動不動,裸露的肌膚上到處都是霉變的斑點,身上的肌膚似乎都開始潰爛,彷彿死去了數月一般。
不過地上的火堆表明,這幾人實際上死去還不到兩個時辰。
兩人面面相覷,艾桑更是感到脊背發寒,喃喃道:「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有毒蛇毒蟲竄進屋裡了?」
「還未驚蟄,哪裡來的蛇蟲?」司幽淡淡道,「此乃是人為的。」
「人為的?什麼意思?」艾桑急忙退出屋子,花容慘淡。
司幽不答,捂著小腹艱難地在竹林裡走動片刻,慢慢撫摸著一根根竹樹,道:「這片竹林被布下了一個邪惡的陣法!」
「陣法?」艾桑一驚,「難道有人……已經追到了此處?」
司幽搖搖頭:「不是,早已布下多時了。這片竹林裡精神力激盪,若是我所猜不錯,這是一座名為七日幽懸的巫術奇陣,將竹樹與地氣相連,吸取人類的精神力。凡在這竹林中呆久了,精氣神便會被盡數抽去,最終斃命。你看這些人外表完好,事實上他們體內的臟器早已腐爛了,因此皮膚才會霉變。」
「七日幽懸……」艾桑呆若木雞,忽然間一驚,「不好!那對父女……」飛身便往竹林中奔去。
「不用去了。他們在陣中心,只怕死得更早。」司幽道。
艾桑不答,飛奔過去,司幽無奈,只待趔趄著跟在她身後。那頭蠱雕卻早已嗅到了恐怖的氣息,不肯進入,只在竹林外徘徊。
夜色斑駁,竹林幽宓,有風吹來,竹葉嘩嘩作響,滲人肌膚。二人走到那條小溪邊,到了日間所在的院落,兩座茅草房子靜靜地聳立,屋裡燃燒著篝火。艾桑推門衝了進去,頓時一呆,卻見那老者和那少女木然地僵立在房中,老者手裡還提著一個陶罐,隱隱有肉香撲鼻而來,做出向外走的姿勢。瞧來竟是要給艾桑送晚餐。
兩人臉上霉變,面上帶著詭異的笑容,早已死去多時。
艾桑嗚咽一聲,扶著門框軟軟坐倒在了地上,臉上熱淚橫流:「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要殺這麼多人……」
「是日間那個巫覡麼?」司幽卻不以為意,「此處便是他為你找的隱居之所?嗯,他對你不錯,捨得耗費如此心力布下這座殺人之陣。」
「他……他是為我好麼?」艾桑慘笑一聲,「難道為了保護我就可以殺死這麼多無辜之人?」
「在這些巫覡眼裡,人命本就是賤如螻蟻。」司幽淡淡道,「我方才看了,這座七日幽懸陣在東方開了個口子,東方屬木,也就是對木系之人網開一面,其他各元素系進入,無不受到它的衝擊。這也是因為你是木系的吧!」
艾桑滿面淚痕,只覺腦子裡空空如也,她再也想不到桑冥羽竟然如此漠視人命,手段狠辣,這與殘忍屠滅了空桑部落的少丘又有什麼差別?即便自己最後與他一起歸隱到桃花仙境,又能安心麼?
「你趕緊走吧!」她慢慢地道,「莫要將性命送在這裡,我……實在……」
司幽冷冷道:「我為何要走?帝丘附近還有比這更適合躲避的地方麼?這七日幽懸陣非但可以吸取人的精氣神,還可以隔絕精神力搜索,縱是巫咸與覡子隱以精神力搜索,碰上這個地方也只會覺得是一片死寂的荒涼墳場。」
艾桑緩緩地抬起頭來,那迷濛的淚眼無來由的看得司幽一震,急忙撇開了臉。
「可是,這個地方會吸走你的精氣神,讓你送命……」艾桑道。
司幽默然不語,良久才道:「它可以吸乾任何人,偏偏對我無用,因為,我是木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