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天涯和木牌
「你在煩惱。」
很簡單很堅定的陳述句。
南墨眠一驚，忙抬手四處而盼，「誰？」
她並沒有找到人，她不敢多待，那個聲音……
她忙拔腿便欲跑，可是才轉身便撞近了一個堅硬，帶著冰冷淡雅氣息的懷裡。
南墨眠忙退後了幾步，才抬首，歉意一笑：「對、對不起，九殿下。」
西暮遲面目清貴俊美，冷漠的眼神落到她的手上，「你喜歡楓樹？」他還以為她是喜歡梅花的呢！
南墨眠緊了緊手裡的楓葉，楓葉鋸齒的葉子邊緣刺得她的手微微發癢，她勉強一笑：「呵呵，算，算是吧！」
他這些天不是去西國邊境處處理軍務了麼，怎地這麼快就回來了？
「你很怕我。」他看到她嘴角不自然地揚起。可是，即使是如此，看到她清麗的面容，渾身的疲憊似乎都在一瞬間都消散殆盡。
「沒，沒有的事。」南墨眠幹幹一笑，眼睛亂瞄，想要看看莫辛回來了沒。
西暮遲慢慢逼近，南墨眠不得不步步後退，腳跟很快便抵上了樹幹。
南墨眠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望著那湊近而來的俊美絕倫的面容，慢慢道：「九殿下，你這是要作甚？莫不是忘了，我還是南國的六殿下。」
南國一日不滅，她便是南國的六殿下，是流著皇室血液的貴族。就算西帝背負著西國的禮儀之邦的名頭，想要折辱於她，都不敢明目張膽。
西暮遲充耳不聞，低頭埋入她芬芳的頸邊。
南墨眠動彈不得，渾身僵硬，好似一根木頭般，立於原地。「九、九殿下……」
「你且別動，讓我靠一會。」西暮遲聲音裡瀰漫著淡淡的疲憊。
南墨眠身側的手緊握，心裡百味交雜，低下頭，看到西暮遲露出的修長脖頸。
他膚色和傾染一樣，都是偏白，肌膚更是好得讓人羨慕，堪比出水芙蓉冰肌玉骨。
她記得她曾經和他出門，那時西暮遲還是她的太傅，還算是個粉嫩端秀的正太，他還被當街的登徒浪子當成女子調戲過。
「想什麼？」西暮遲低低問道。
南墨眠正在出神，聞言，幾乎是脫口而出道：「你被調戲的事。」
南墨眠話才出後便後悔了，她這說的是什麼，竟然被他給套了話。
肩膀上一輕，西暮遲的冷眸灼灼望來，「你怎知？」
南墨眠握了握濡濕的手心，鎮定道：「聽五皇姐說的，嗯，她曾經說過殿下不少的事情。」
西暮遲的目光深邃。
南墨眠繼續道：「我這名字也是為了懷念她而取。不過，我聽說，五皇姐是在西南兩國的戰役中，被人一箭射中，由太醫一路運回南都，卻因延遲了救治時間而薨。不知，殿下卻是知也不知？」
她聲音平靜，眼睛卻直直盯著西暮遲。
西暮遲眼底飛快地閃過一抹傷痛，他慢慢直起了身子。
南墨眠緩緩勾了勾唇，面上瞧不出神色。呵，西暮遲你也會痛麼？我原以為你當真是鐵石心腸呢！可是你再痛，可有我當時撕心裂肺般的疼麼？
人是種很奇怪的生物。明明是想著兩人從此各不相干，斷情斷義。可是卻還是忍不住想要刺激對方一把，看看他或糾結或傷痛或無情的表情，心情才會舒爽起來。
西暮遲的手伸入袖內，南墨眠警惕地望著他，然後便見他掏出一塊通體晶瑩的玉玨遞給南墨眠。
「你不是想要出宮麼？給你。」
南墨眠一驚。
「東澄公主邀請了所有的皇子。」他淡淡然的解釋，把玉玨塞入南墨眠的懷裡，轉身便走。
走了幾步，他驟然回頭慢慢道：「可是，我很恨她。」
恨到恨不得殺了她。
但是殺了她，卻又日日後悔，日日想念。
南墨眠愣在當場，渾身寒意陣陣。
剛剛西暮遲眼底是不加掩飾的恨意，那麼的濃烈，那麼的洶湧，幾近要將她整個淹沒。
南墨眠只覺胸口一陣凝滯的疼。
怎麼他會如此恨她？那表情，好似，好似要生生撕了她一般？
她癱軟至地，堪堪掛在衣襟處的玉珮掉落至地，地上是厚重的或淺黃或紅色的楓葉，所以玉珮並無甚事。
南墨眠目光下移，抬手緩緩撿起了那塊玉珮。晶瑩剔透的玉珮，上面雕著一朵嬌艷的蓮花，側邊刻著他的名字。
暮遲。
晚來的夕陽之意。
西暮遲曾和她說過的他的名字的含義。
西暮遲說，他的母親曾經是他父親寵極一時的妾，但是也只是一時，他父親便又看上了其他之人，棄了他的母親。他的母親那是恰好懷上了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活下，然後生下了他。
他出生之時，除了他母親的一個侍女，再沒人歡迎過他的到來。
之後的事情，他並沒有問，南墨眠心疼揭了他的傷疤，難過不已，自是不敢再問下去。
當時的她卻沒有想過，樓暮遲的父親不過是一個六品官員，如何有資本廣納妻妾。想必，他當時說的，便是西帝吧！
只是可笑那時的她，一門心思撲到自己惹了他的傷心事之上，並沒有細思那番話。
那時候，他便是給了她提醒吧！
她卻沒去想過。
可是，她自問自己沒有對不起他，緣何冷情的他會如此地恨著她？這之前到底發生過什麼事？
南墨眠握緊了手裡的玉珮，結實的玉石硌得她柔嫩的手心生疼。
下午，南墨眠帶著莫辛掐著點出宮，拿著西暮遲給的玉珮，果然是暢通無阻。
南墨眠攏了攏袖子裡的小狐狸，它此時正探頭探腦地向外張望，幾次都險些掉到了地上。
南墨眠無果，只得把袖子倒起來，畢竟她如今是男子打扮，不好抱著一個寵物到處招搖，何況還是一隻紅毛狐狸，怕是用不了多久便會被別人的眼線認出來。
「殿下，便是這裡了。」莫辛道。
南墨眠昂頭看了眼這金碧輝煌的酒樓，上面橫著一牌匾，上書——天涯客棧。
兩側貼著紅幅對聯：天涯何處不是友，四海五湖皆弟兄。
很豪氣的對聯。
南墨眠不由心生好感，甩袍，大跨步而入。
「客官，你們要點些什麼？我們這的名菜有桂花香魚，玲瓏豆腐，脆香骨雞……」小二見兩人衣著不凡，眼睛一亮，忙奔了上來，慇勤地介紹了起來。
「聽起來都挺好吃的呢！莫辛，你想吃什麼？」南墨眠看向對面的莫辛。
莫辛一直以來都跟著她，自然知道她的習慣，也便不忌諱，直接坐了下來，聞言，他搖搖頭：「但憑殿……公子做主。」
南墨眠揚唇一笑，眼兒彎彎，「那便給我們來兩碗白開水，一疊翡翠玲瓏糕吧！」
等會去了幽月湖，肯定會有很多好吃的東西，而她此時也的確並不餓。
小二一愣，又再次確認了一次，才鄙夷地看了兩人一眼，甩著手巾，轉身跑了。邊嘀咕道：「……看穿著人模人樣的，身上的衣服都是綢緞的，九成九是去布莊裡租的，八成是沒錢來充大爺的，哼……」
南墨眠自衣內掏出那平凡破敗的木牌子，把它放在桌上，然後才開始和莫辛閒聊。
他們的東西上的很快，小二放東西的時候自然而然就看到了那橫在中間的木牌子，不由一怔，看向兩人的眼光卻是已然變了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