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南帝應下
「就是十月二日，戰報也是剛剛到京城。所有軍隊退至明郡，西軍佔了臨郡，怕是過不了。」
南晚眠的手指揪緊了被子，如蔥的指尖一陣冰涼，「就算讓西軍佔了臨郡又如何，西帝的野心不會只有這麼點，不然他也不會讓樓暮遲在南國當了這麼多年的細作。那時候他也不過是個幾歲的孩子，卻有此等心機」卻是連她這個年紀比他高了好幾倍的人也不如他，算計不過他。
她搖搖頭，「雖然軍隊退至明郡，怕是等糧草供給上來後，西軍又會繼續攻來。」
「那有什麼法子？西國國力強大，加上西帝野心大，自然不會偏安於一隅。」南帝慢慢道，「而今，西國和東國聯盟，北國都不敢再輕舉妄動了。」
南晚眠閉了閉眼，良久，才似下定了什麼決心般，墨瞳望著南帝，一字一句道：「父皇，給西國遞和書吧！」
「和書？」南墨修一愣。
南帝的面色當下冷了下來。
南晚晴卻是突然尖叫道：「和書，給那些個書生遞和書，不是承認我們南國比西國那些個書生還不如嗎？南晚眠，你是不是誠心，讓天下人看我們南國的笑話。」
「晚晴。」皇后低低喝道。
東國和西國都是興仁的國家，均是重文輕武。而南國和北國以武治國，均是重武輕文。
當年樓暮遲便是先中文狀元，卻被派來教習帝姬晚眠，沒有安排到任何的官位，雖然和他的年紀有些許關聯。但是當樓暮遲長大後又參加科舉中了武狀元後，終於被派入了兵部任職。
所以東國和西國稱南國和北國是蠻子，而南國和北國則稱他們為文弱書生。
故而從來都只有南國和北國攻打其他國家的份，誰料，這任西帝卻也開始重武起來，大量興用武才。而南國和北國早已習慣了別人的懼怕退讓，因此越發高傲墮落了下去，這才有了今年的這場禍事。
南晚眠的喉間乾澀，她嚥了嚥口水，道：「如今，我國連連敗退，軍隊人數又少，而且前線糧草也供給不上。我在軍隊的時候，大多數人都是只能一日吃食一餐，而且天氣漸寒，將士們衣物單薄，又餓又冷，這種情況下如何和西軍對抗。如此情況對比下，再不遞和書，難道等他們攻打到南都再遞降書不成？」她在南帝如冰的眸子下，繼續道：「我知道我這是大逆不道的話，但這都是實話。」
「可是，戶部明明撥款下去了啊，將士們怎麼會無糧草無衣物呢？」南墨修驚訝道。其實心裡卻早已明瞭。
南晚眠搖搖頭，「我不知道，但是我看到的就是如此。有時候餓急了，將士們都會挖野菜草根等充飢，我」想到那種畫面，她眼底蒙上了薄薄的霧氣，「西軍有著充沛的食物，而我卻天天看到我軍有人餓死病亡。整個軍營都瀰漫著死亡的寧靜，將士們心中滿是惶恐不安，不知道自己哪日會如何死去，父皇，軍心已然渙散，我們根本抵擋不住西軍的精銳軍隊的。」
那種無能為力的悲痛，她一生都不願再想起。南國已經**到這種地步了，再不遞和書，怕是就要遞降書了。
「父皇，遞和書吧！不要讓更多的將士再犧牲了。」南晚眠微昂著頭，有晶瑩的淚水順著她白得能看出青色血管的眼角滑落，然後滑入耳蝸。
那是連髮絲耳蝸都能感覺到的悲傷和酸澀。
南帝眼神攝人，他緊緊盯著床上的南晚眠，那目光似是要吃了南晚眠般的閃亮凶狠。
南晚晴不悅道：「他們為國捐軀是光榮，到時候父皇自會慰勞他們的父母兄弟，你再這瞎說什麼。而且，皇兄都說款項撥下去了，你莫不是自己私吞了，怎麼可能收不到。什麼啃草根，說得多可憐似的。」
南晚晴本就和南晚眠不對盤，此時見南帝面色不對，忙數落南晚眠。
南晚眠倏然冷冷掃了她一眼，「南晚晴，你說我如何都沒關係，但請你別侮辱那些護衛國家的將士。為國捐軀是光榮，別說得你多高貴一般，難道你的血液就是金色的不成，若不是那些將士，你怕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說道最後，她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喘息。
她知道晚晴得南帝寵愛，所以她平素都是能忍則忍，不與她多加計較。可是，這次她太過分了點。
此言一出，南帝和皇后的臉色俱是大變。南晚眠此言，便是把他們所有人都給罵進去了。
她抬手摀住臉，有濕潤的液體自她指縫間洩。她感到悲哀，為這個國家，為奮戰的那些將士們。
「父皇，算我求您了。」
南墨修看著那些晶亮的液體，只覺心口一痛，也轉向南帝，「父皇。」
皇后眸子一縮，卻終是什麼也沒說。
似乎過了很久，也似乎只是過了一會兒，終於，南帝開口了，「現在西國越戰越勇，西帝並不一定會接受我們的和書。」
的確，西國既然有能力攻下整個南國，自然也就不會接受和書了，接受降書還有可能。
「給北國國君送信，讓他們援助。東國和西國聯盟，我國和北國是盟國，若西國攻下了我國，豈有放過北國之理。我國若是滅亡，那麼北國也不會長久了，就算西國國力不如北國，但是若是和東國聯合，再加上他們得了我國土地和子民，北國又怎能逃過滅頂之災。」南晚眠咳嗽了幾聲，繼續道：「唇亡齒寒，北國定會協助我國。」
頓了頓，她慢慢道：「北國國君不會愚蠢地認為割地讓西是良策。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後得一夕安寢。起視四境，而西軍又至矣。然則北國之地有限，西帝之欲無厭，奉之彌繁，侵之愈急。要知以地事西，猶抱薪救火，薪不盡火不滅。」她墨瞳看向南帝，「這個道理，想必北國國君自己也是明白的。不過，目前東國虎視眈眈，北國怕也是沒法子再抽軍出來援助，所以我們只能遞和書了。」
南帝眸光灼灼看著她，良久，點點頭，「朕這便讓人送信給北國國君，再派人遞和書。」
「謝謝父皇。」南晚眠扯出一個虛弱的笑。
「你好好休息，養好身子要緊。現在別再想太多事情了，父皇會處理好的。」南帝摸了摸她冰涼的額頭，又給她捻了捻被子。
「嗯，那父皇您忙吧！」南晚眠乖巧地應著，眉間是難以掩飾的疲憊。
南帝點點頭，撫了撫衣袖，站了起來，再次囑咐了一遍，才帶著眾人走了出去。
皇后在離去前眼神複雜地看了眼南晚眠。
南墨修替她放下紗帳，鳳眸深處似是閃過什麼，也跟著出了南晚眠的寢宮。
南晚眠卻在這時睜開了眼，直直望著頭頂的紗帳，大顆大顆的眼淚流了出來，滑入發間耳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