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映日荷花別樣紅
「小姐,慢點。」小丫環輕輕的一句話,立時的驚醒了失了神的人們。怔愣的笑容凝結在臉上,回了神,迷醉的眼裡餘下驚艷的異色久久無法瀰散。
扶著小丫環,表小姐下了馬車。管家眨眨眼睛,斂神,幾步走近彬彬有禮的笑道,「表小姐,老奴書伯,老夫人正念叨著小姐怎麼還不到呢,快請進。」
表小姐微伏身極淺的一笑,眉日間華光清淺流動,溫婉的說道,「勞煩書伯帶路了。」
進了府,同樣的在一雙雙驚艷,睜圓的目光中一路到了主宅的間廳。
廊簷下,老夫人已然得信的翹首而立。微有發福的圓臉仍是白皙,只是多了歷經風霜的細紋,慈眉善目的含著一抹笑,柔軟的目光,如煦日的和風,瞧得讓人驀然心生安然。
早在表小姐下了車就有人來回報了,此刻見了管家領著表小姐緩步走近,陽光下,女子絕艷的姿容合著通身的飄逸清雅,讓她也大為一驚。瞠圓了眸子漾起一絲不可思議,如此絕美的女子會是菱歌?詫異的只是瞧著姍姍而近的俏人兒發怔。
不止老夫人發怔,站在娘的身邊,看著漸漸及近的嬌俏的身影,上官文熙含情的眸子若春暖吹皺了冷凝的薄冰,化成一彎春水,湧動的漣漪是他一**尚未言明的柔情。薄唇微漾,勾起的是他抑不住的相思和欣喜,濃濃的化不開。衣袖下的手緊緊的攥著,微微的痛攏住的他幾欲撲過去的身形。一直知道那般的醜顏不是菱歌的真實,一直在猜測著褪卻丑顏的真實會是怎生的妖嬈,這一刻,萬般的猜測恍如花落,空餘的是寸寸相思結成的青果,菱歌,竟有著千般難描的絕艷。不由得呆了,癡了,笑了。
上官文熙癡癡呆呆的笑著,旁邊上官文瑞也是乍然發愣,浸『淫』官場多年,獵艷紅塵的聲色的日子也曾笑過,鬧過,環肥燕瘦的各色美人,也見之不少,只是如眼前這般的清雅絕艷的仿似不真實的美人,倒是從未見過。一時間也陷落入這飄逸的神采中。
見幾位主子同為失神,管家心中暗歎,表小姐這等的絕色,也不知是好,是壞,她的這些親人們都這樣,那外人若見了表小姐,又會生出怎生的是非啊。善意的微一歎,書伯和顏悅色的衝著表小姐笑道,「表小姐,當中那位就是我們老夫人,旁邊的是大少爺,和二少爺,小姐的二位表哥。」
側身微微點頭,「謝謝書伯指點。」說著,表小姐裊娜的向前移了二步,深深的伏身一禮,「小女煙雲拜見姨娘,和二位哥哥。」
驀然回神,老夫人微有一絲的遲疑,呆愣,而後,笑開了,走近,拉起伏身的俏人兒,慈愛的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眸光中滿是驚奇,是憐惜,是欣喜,一聲歎息,聲音微有哽咽,「我的兒,來了就好,來了就好。」
和老夫人相視一笑,表小姐微有害羞的桃腮微暈一抹朱紅,唇角輕佻一絲巧笑,嫣然輕含的笑渦,蕩漾的是不嬌自媚的風流。
瞧著眼前的絕艷嫵媚的宋菱歌,腦海中怎麼樣也無法把眼前的她和記憶中那個貌醜,卻神采飛揚,淡然寧靜的女孩子重合一處。二個影像,同樣折服的讓他存於心底,這樣的女子足以配得上他俊逸非凡的弟弟。想著,回神的上官文瑞不自主的斜目睨向文熙,清朗的目光多了幾分的調笑和讚許的意味。
「娘,表妹到了,以後有的是機會給你疼她,我們還是先進屋,讓表妹歇歇。」瞧著宋菱歌,眼裡幾分的了然和讚許,上官文瑞笑道,轉回頭,衝著管家吩咐,「書伯,讓人把表小姐的東西放到二少爺旁邊的菱香院去。」
「對,對,還是文瑞想得周到,我的兒,來,我們進屋。」說著,親切的挽起煙雲(也就是宋菱歌)的手幾個人穿過間廳,進了正房。身後跟著管家和丫環。
舉步前行,若有靈犀宋菱歌一抬頭,目光和上官文熙在半空中不期而遇,若桂樹下的清香致遠,縈繞的是上官文熙化不開的柔情。又是清雅一笑,宋菱歌略垂頭,跟在老夫人的身邊。
溫潤的笑了,倏然又想什麼,斂起臉上的喜色,復又疏離淡的上官文熙遞了個眼色給娘,老夫人會意頓悟的一笑,「我的兒,聽說你要來,你姨丈也等在家裡,另外家裡還有著幾個客人,兀用驚慌,他們也都是家中極熟識的相識,且都是些是年輕人。」說著,握著宋菱歌的手微微一緊。靈慧的宋菱歌明瞭的微微抿笑,「謝謝姨娘憐愛,煙兒不怕。」
若以程清樂之意,剛才她就跟著出來了,只是老夫人明言讓二個兒子陪她去前面看看人來了沒有,她也不好意思再多生事非,因而的淺坐椅邊,樂兒這心裡異常的忐忑。上官文熙說過,聽說這個表妹是個美人,究竟怎麼個美法,讓她有著躍躍欲試一比美色之心,同時也有些緊張。自從他們娘三個身影消失院門前,樂兒的心弦不由繃緊,目光落在門外,甚至外面的每個腳步聲都如個指尖掠過,劃過一串的音符,弦聲裡是一片怦然。
程清逸睇著緊張的妹妹搖頭歎息,樂兒,這是何苦,她陷的太深,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也不知他這樣的縱容妹妹是對,還是錯。聽剛才伯母的話,話外之音,他不傻,一點即透,接這表妹,其一是表妹家母亡故,無人照料。其二,伯母想有個女孩兒伴在身邊,沒說其三,不過誰都會猜測到,是為了消沉的上官文熙。伯母的做法,別人無可厚非,若說起只怪樂兒不能贏得文熙的心。不是沒想到主動上門提前,可太傅明言,文熙的婚事說好了由他師傅做主。既是太傅不管,若無風波,或許時日長了,樂兒能感動了文熙,成就好事。可眼下,他這表妹一來,若果真是美人一個,還有近水樓台先得月,妹妹豈不是……
但隨著腳步聲起,幾個人影出現在了廳堂前,正在談論的幾個人,驀然的住了聲,齊齊的甩臉瞧著,但見老夫人一臉的攏不住的笑意,瞧了就知道,她有多麼的興奮。在她旁邊跟了個素白衣裳的女子。略垂著頭,瞧不清容貌,只是瞧得凝白的肌膚如玉,一頭秀髮烏黑閃著亮澤,隨意的挽起,隨意的插了只玉釵。
「老爺,煙兒到了」邊走邊笑,老夫人笑道,扭過頭,拍了下宋菱歌的手,「煙兒,快見過姨丈。」
微抬頭,清淺一笑,宋菱歌伏身施禮。「煙雲見過姨丈。」
怔愣了下,上官太傅半晌沒有回神,「老爺,我們煙兒是不是真得漂亮。」
「沒想到,煙兒出落的這般的漂亮。」回了神,太傅眨眼一笑,熠熠的眸子一股深意似流星般閃過,隨即溫和笑道,「煙兒來了就好,自家人,不用多禮。快坐。」
「來,煙兒,見過幾位客人。」說著,老夫人拉著宋菱歌的手,一一為她介紹。
和眾人見禮,抬頭,迎上眾人的打量,宋菱歌朱唇邊淺抿一絲笑,黑眸清幽若水,微揚的眼角,眉梢,似嗔似喜,別有一段風情自然婉轉,正是暗想玉容何所似,一枝春雪凍梅花。瞧得幾人一時皆是呆愣的有些瞠目。
邱延寧瞪著微圓的鳳眸,怔愣的不敢錯眨一下眼睛,滿眼的不可置信和驚喜。同樣的夏逸飛也為眼前冰肌玉骨般,清艷的若謫仙的女子微有失神。少頃,回過神的他,淡漠的眸子裡,怔然看著煙兒,裡面更多的是探究。
今早子風和子雨回來了,帶回的消息,件件驚人,其中最驚人,莫過於遇見那個外形氣質酷似菱歌的女子了。子風和子雨同樣知道宋菱歌的屍體不翼而飛,所以,他們的猜測讓邱延寧和夏逸飛本已沉寂的心不免鮮活起來。如殘冬裡見到春的暖色。一直以來,他倆和上官文熙抱著同樣的態度,同樣不相信菱歌真得死了。既為天命之人,自然有她與眾不同之處,不然何來天命之說。再有這屍體,在眾人謹防下,竟然還莫名其妙的不翼而飛,這說明什麼,菱歌自然有她特別之處,她一定不會死。
菱歌的死,於上官文熙是一寸相思一寸灰的揪心之痛。而於邱延寧,撕扯的是他於親情,於友情的一種缺失,是他懵懂的愛情的掐尖之痛。在他心底,他和菱歌,是親戚,有著一份莫名的親情。是朋友,從陌生到熟悉,是菱歌救下了他和夏逸飛生死煎熬。更多的,是他和菱歌的相似,他和菱歌的相鬥,及不知不覺間他和逸飛同樣的對菱歌的關注。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結,他說不清,他也不懂。
除了夏逸飛沒有人知道,在他妖嬈的外表,風光的家世背後有著一段怎麼不為人知的痛,邪魅的風情,男男相好的異數,如個痂,掩住了他身上曾經不堪的過往和傷痛。
說起來,他有著良好的家世。他是父親是逍遙候爺的長子,他是父親的長子,逍遙候爺的長孫,名正言順的世襲繼承人。
可,他的存在,卻被父親認為是個恥辱。因為他的出生是個錯誤,是個計謀。當年,父親娶了一妻三妾。眼見小妾的女娃都落地,夫人的肚皮還是毫無動靜,於是夫人鋌而走險的想出了個偷梁換柱的主意。夫人買下一清白的青樓女子,用酒灌醉了父親和青樓女子一夜歡好,懷上他這個荒唐的結晶。而幾個月後,夫人也妄稱有恙,回了娘家,早產下一子就是他。
自小他就長得伶俐可人,可愛的讓老候爺和老夫人愛不釋手,父親對他也好。可紙永遠包不住火,父親的小妾不知如何知曉了這個秘密,得了這個扳倒正夫人的機會她們又怎麼會錯過,於是,一夕間,他從嫡子變成了什麼都不是。父親因為被夫人愚弄和青樓女子有染而生下他,再有這青樓女子早已再婚有了新家,而大怒特怒。大夫人受辱,急怒攻心她居然『自殺』了。父親也因此受到爺爺嚴厲的責罰。從那之後,父親再也不喜歡他了。
後來,一個小妾扶正了,又生了個兒子。直至今日,幼年時蹲柴房,被虐打的經歷不經意還會在竄入腦海,真切的仿若昨日。扶正的夫人因為生了兒子,所以恨不得他死,總在父親跟前說著他如何的不好,讓他欲辯無詞。可因為老候爺和老夫人對他的喜愛,她並不敢做得太囂張,可這就是這樣,他也幾次的死裡逃生。也曾想過象爺爺奶奶告狀,可夫人說了,沒人會相信他這個孽種的話。他是個孽種,這是父親的話。他不知父親是不是知道,在爺爺奶奶出遊的時候他這樣被毒打,被虐待和幾次的遇害,只是知道,父親不曾用正眼看他,深沉的眸光淡薄的撕裂了他們父子間的親情。他的眼裡只有他的二兒子,三兒子。
那一次他被夫人拉著和二個弟弟去廟裡上香,夫人著人狠心的把他推下了山崖,造成他貪玩失足的假象。如個落葉,飄落那一刻,憤恨的情緒如把利刃劃過心尖,說不清楚那是何樣的痛,小小年紀的他揚起的嘴角里只有薄薄的厭惡和譏誚。可他並沒有死,崖下是個深潭,正巧一個男人路經此處,把他救了,並帶走了他。這個男人就是他的師傅,同時也是夏逸飛的師傅。後來,他才知道,他的師傅,其實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紫然宮的二宮主。只是他和宮主鬧翻了,而夏逸飛正是宮主之子。
十年後,他和夏逸飛同時的出師了。童年經歷的痛,讓二個人相扶相持,很是要好。下山後,憑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氣,及邱延寧經商的天分,二人的事業順風順水。可之後,夏逸飛的父親找來了,讓他回紫然宮接任宮主之位,儘管逸飛不屑這宮主之位,更不屑父親的所作所為,只是師命難違,他接了宮主之位。而邱延寧,也被老候爺發現,立逼他回府。而此時的候府,偌大的家業已若風中招搖的枯枝敗葉,他的才能,他的美色,無一成為敗家父親的欣慰,一言難盡的辛酸讓甩袖而去,卻難捨爺爺的希翼和期盼。於是,徵得在朝為官的二叔的同意,他接掌了候府。
什麼是親情?他有父親,父愛卻若冷水般淡薄。他有母親,母愛是他最深的痛,甚至親娘在哪他並不知曉,也不想知曉。
什麼是友情。自他接掌候府,他的朋友很好,可有幾人真正交心,知暖的。
什麼是愛情。他不懂。在他還來不及體味,就被那些個窈窕淑女的溫柔攻勢嚇到了。絕美,有才,再匹配了不凡的身份,女追男的交好,不時讓他被父親當作籌碼應籌出去,看多了虛情假意,看多了薄情寡義和悲歡離合。愛,是一種苦,他不懂,也不想懂。所以,他喜歡上和夏逸飛一起的安寧與踏實。所以,他們在一起,雖然很多的風言風語,只是他不在意,別人又耐他何呢。所以,妖嬈的艷色,成為他最好的保護色,讓女人退避三舍。
而菱歌的出現,第一次一個女子不屑於他的外貌,不被迷惑,甚至避之不及的躲著他和逸飛。而且還是那樣一個醜陋的女子。雖然他也知道,細看下,菱歌並沒有那麼醜,但他就是認為她醜,至少比他和逸飛丑。
和菱歌鬥嘴是他的一大樂趣,菱歌的伶牙俐齒常把他塞得啞口無言。或者有時候跟不上她的思路。這是自詡聰慧的他多年不曾遇到的。棋逢對手的興味總是讓人難捨的。
看菱歌整人,是他的一大享受。不知何時,他發現他和菱歌其實有著許多的契合點,輕易的識透了她的啞迷。她出迷他來猜的趣事,讓他頗為動心。無論偷盜,無論整人,他都要湊上一腳步,那才有趣。
看菱歌救人,又覺得好笑,那樣淡漠近乎無心的人,救人的醫術總是出人意表,讓人不得不服。可回頭,她卻說上一堆冷言冷語。讓他頗為難懂她。
看菱歌悠閒自得,讓他心生羨慕,她的心,她的人,那般自由,那不正是自已尋求的。
看菱歌……
關注菱歌,成為一種不知不覺的習慣,直到知道她的身世,同樣親情,友情,愛情的缺失,讓他的心深深的體味著,一個女子同他一般的痛,或許更痛。因為他總有種感覺,菱歌隱藏很多的悲傷,不經意,她的身上憂色濃重。
可突然間逸飛告訴他,菱歌死了。驀然揪緊的心,不敢相信,痛了,卻不知為何痛。
然後菱歌的屍體又不翼而飛了,他堅信,她還活著。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等待,什麼樣的心情,他也說不清。
眼前,細看下依稀是菱歌的容貌,細看下那清雅飄逸的氣質他曾不止一次在菱歌身上見過。細看下那淺淡的一笑本就是菱歌才有的淡薄。細看下杏眼中的熟悉。原來,眼前絕艷的美人,真得是菱歌。
倏然一股不知名的情緒襲上心頭,驚艷的鳳眸中笑意蜂湧,衝動的他想起身,他想衝到菱歌跟前,想大聲的問問她……
忽然,一隻微帶涼意的手,壓在他興奮的攥起的玉手上,微微的涼意,清淡的自手上傳自心間,瞬間撲滅了蜂湧的衝動,抬眸,但見上官文熙極淡的一搖頭。哂然一笑,邱延寧扭頭移開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