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大的海德菲爾德市。在夜色裡,以璀璨如星辰的燈火延綿開去,無邊無際。
斐揚共和國身份最貴重,最有權勢的一群年輕人,就站在星空和燈火之間,看著從那輛銀色幻影飛行車上走下來的一男兩女。
沒有華麗的燈光,沒有亮若白晝的閃光燈,沒有歡呼,也沒有天空中的雲濤奔走,一切都顯得那麼平常。
兩個美麗不可方物的女人,小鳥依人般挽著一個男人。
男人沒有金盔亮甲白馬黑袍,更不是面若冠玉眼如朗星腳踏七色雲彩。
他看起來,就是一個剛剛睡了午覺爬起來,一臉迷糊地衝你瞪眼的胖子。渾身上下,沒有哪怕一點點值得讓人注意的地方。可是,偏偏在這個注定會絢爛無比的夜晚開始的時候,最讓人驚艷的,卻是這胖子出現的第一句話。
這神經病是誰?
他眼神困惑,嘴巴半張,一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樣子。看他那副模樣,似乎想把米勒直接塞進救護車裡。趕緊送走。
噗嗤一聲,吉莉安當先笑了出來。高挑豐腴的女郎笑的花枝亂顫,到最後乾脆用手撐在麥卡錫的肩膀上,捂著肚子不住呻喚。
大衛等人,也是忍俊不禁。
感覺現在的米勒,就像是一個使勁渾身解數的男人,好不容易甜言蜜語地剝光了女人的衣服,正準備入港的關鍵時刻,忽然跳出一個傻胖子,好奇地用棍子捅了他白花花的屁股。
「他叫米勒,」完全無視米勒惡毒的目光,瑪格麗特沖幾個熟悉的朋友不動神色的遞了個眼神,然後親暱地靠在胖子的胳膊上,那張弧度迷人的嘴裡,聲音糯糯的,惡毒得發甜:「是個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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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到了?」
黑斯廷斯坐在輪椅上,腳上蓋著一張毯子,眼睛似閉非閉。
星空下的露台,寂靜而安寧。
老法裡坐在黑斯廷斯身旁,一邊用嫻熟的手法泡著茶,一邊微笑著道:「是的!」
「聽說,米勒的孫子也去了。」黑斯廷斯接過老法裡遞過來的茶。
老法裡點了點頭,回答依舊簡單而乾脆:「是,他去了。」
「很好。」黑斯廷斯吹了吹茶杯氤氳的熱氣,淡淡地道:「至少那個無法無天的傢伙,不需要找借口激化矛盾了。」
老法裡將手中的茶壺,重新放到加熱的基座上。想了想,終於問道:「在您回來的第二天就開啟紛爭,田中將這樣做,會不會太草率了?」
「他缺少秩序和規則的觀念,而且,也沒有多少耐心。」黑斯廷斯捧著茶杯,看著遠處在夜色中朦朧的樹林:「不過,這些其實都是他的優點。或許,是我們以前的顧忌太多,耐心太足了。」
老法裡苦笑一聲道:「其實,我們完全可以慢慢分化他們。總統大選還有十天左右的時間,我總覺得,現在就動手,太倉促了。」
「我們倉促,我們的敵人也覺得倉促。如果不是需要徵詢我的意見,恐怕那傢伙在看見貝爾納多特的時候,就發飆了。」黑斯廷斯淡淡地道。
老人喝了口茶,手捧著杯子放在膝蓋上,說道:「他是我所遇見的在軍事上天賦最傑出的一個人。他是一個怪才,沒有接受過正規的訓練,沒有理論的積累。可是。他在戰場上的嗅覺,卻比誰都強!」
「本能?」老法裡詫異地問道。
「是的,本能。一種生存的本能。」黑斯廷斯點頭道:「當他發現最恰當的時機,他就會毫不猶豫地動手。」
「這麼說來,現在正是時機?」老法裡微微皺著眉頭,「可是,斐揚現在的局勢,對我們並沒有什麼有利的地方。各大家族一旦全力出手,整個斐揚都會四分五裂。」
黑斯廷斯道:「以前我也有這樣的擔心,不過,在看了那傢伙的老底,給博斯威爾教授打了電話之後,你覺得他會有同樣的擔心嗎?」
「新空間跳躍點技術,單憑這個」老法裡歎了口氣:「我就忽然覺得,這胖子的耐性太好了。」
「不知道這小王八蛋的肚子裡還憋著什麼寶!」黑斯廷斯的語氣中,難得地帶著一點怒氣:「我給了他一支艦隊和三個裝甲師,又把你和黑格,甚至連瑪格麗特和整個黑斯廷斯家族都給他了,他才露一點底牌出來!」
「哈哈!」老法裡笑了起來。
「真想親眼看看,這個囚籠外的世界,」黑斯廷斯仰起頭,嘴角泛起一絲笑容:「如果能活到那一天,你陪我去轉轉。」
「我會的。」老法裡深深地看著自己追隨了三十年的這個老人,虔誠地道。
「胖子做的對,從年輕人著手。讓他們看看大棒,嘗一嘗甜棗,才能乾淨利落地解決這個亂局」黑斯廷斯閉上了眼睛,「給黑格打電話,告訴他。我的外孫女和外孫女婿,是這個家的命根子。
他們要誰死我都不在乎,可是,誰要敢還手,就給我打斷他的所有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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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當然知道米勒是誰。
在斐揚的幾大家族中,米勒家族的實力排名第二。不過,在十年之前,他們只是一個有著深厚政治底蘊的家族,歷史上曾經出過四任斐揚總統,部長級以上的高官,國會議員簡直不計其數。
最近十年來,這個家族一直致力於在軍方擴展自己的實力。
在米勒祖父老米勒大將被黑斯廷斯壓制了數十年後,米勒家族終於借助和李佛的合作,成功拿下切爾藍軍區總司令的位置。
其後,老米勒多年積攢的人脈力量開始發揮作用。
現在的米勒家族和李佛集團,已經融為一體,李佛麾下的部隊中,有近四分之一,是米勒家族掌控的嫡系。
黑斯廷斯也好,胖子也好,都沒有對米勒家族抱有任何希望。更沒有什麼合作和妥協的可能。別說他們和李佛之間盤根錯節的關係,單是米勒當初和瑪格麗特結下的仇怨,就無法化解。
當弗朗西斯遭遇暗殺之後。雙方的矛盾已經不可調和。走到這一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米勒家族,原本就首當其衝
對撞上槍口的傢伙,胖子從來都不客氣。
尤其是聽到這個神經病之前褻瀆瑪格麗特的話,更是讓他惡向膽邊生。今天晚上,看誰他**給誰一個難忘的夜晚
「你認識?」胖子一副搞不清狀況的模樣,嘖嘖搖頭:「怪可憐的,卵子沒了,腦子也不清醒。」
吉莉安幾乎蜷到了地上。麥卡錫,大衛等人。一個個面色古怪,憋得面紅筋漲。
要說站在瑪格麗特身邊的那個胖子不是成心的,傻子都不會相信。可胖子的演技,卻絕對是宗師級的。看看他那副擰不清的模樣,簡直絕了
聽瑪格麗特和胖子一唱一和,大衛只覺得神清氣爽暢快無比。而米勒和他身邊三男三女的臉色,則陰毒地可以擠出毒液來。
海因裡希身旁的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忍不住冷哼一聲道:「稀奇,小國寡民坐井觀天,一隻癩蛤蟆也敢到斐揚來惹是生非。是因為吃軟飯吃硬了腰桿子還是天生的不知天高地厚?」
「薇薇安,我家男人就算吃軟飯,吃的也是我的軟飯,」瑪格麗特冷冷地瞟了那女人一眼,呵斥道:「憑你的身份,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說話?還懂不懂規矩!」
名叫薇薇安的女人臉色一變。雖然她長相極美,渾身上下透著淑女的性感氣息,看起來比瑪格麗特成熟許多。不過,在瑪格麗特冷眼一掃之下,就像皇后身旁的女僕一般,露出一股小家子氣來。
芬格家,也是斐揚的一個大家族。
不過,相較於六大家族這樣的怪物來說,芬格家只是一個小跟班。她可以在一個勒雷來的胖子面前傲慢,家族也可以事實上投靠到李佛一方,可是,在黑斯廷斯還沒有死的現在,芬格家承受不起軍神的怒火。
如果因為她,而讓瑪格麗特把注意力集中到芬格家,來一個殺雞儆猴,她完全可以想像自己的下場。
「勒雷聯邦不是四分五裂投降西約了嗎?」一隻沒有出聲的布爾,是一個身材偏瘦,長相陰柔的青年,他上前一步,薄薄的嘴唇勾起一絲不屑的弧線,接過了薇薇安的話頭:「怎麼說都說不得了?」
隨著薇薇安和布爾的出聲,米勒似乎緩過了一口氣來。
他一擺手,示意布爾停下。
瑪格麗特是米勒的命脈,面對這個巧笑嫣然的女人。他總是會抑制不住地想要把她給壓到身下,征服她。這個意願越強烈,瑪格麗特就讓他越受傷。
不過,那個來自勒雷聯邦的胖子,他卻並沒有放在眼裡。
即便現在匪軍幾場戰役後聲名鵲起。背後又有查克納和黑斯廷斯的支持,甚至米勒的父親和祖父對其相當重視,可是,對向來橫行無忌的米勒來說,就是一個屁。
這裡是斐揚,就連黑斯廷斯家族,他都不怕,更無論一個小國的小小中將了,他有一萬種方式讓他死無全屍。
神情回復正常的米勒緩緩走下台階,瞇著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著胖子,輕輕揮了揮手手,淡淡地道:「你可以滾了。」
完,他扭頭看著瑪格麗特。
「瑪姬,我昨天晚上做夢夢到你了。」他瞇著眼睛,微微搖頭,陶醉地道:「一個非常非常香艷的夢。」
瑪格麗特一聲輕笑,膩在胖子身上,挺翹渾圓的**若有若無地摩擦著胖子的胳膊。她一邊壞笑著瞟了一眼旁邊的安蕾,一邊媚眼如絲地道:「死胖子,昨天晚上我們三個在幹什麼?」
「呵呵。」胖子舔了舔嘴唇,嚥了口唾沫,一臉幸福而得意地憨笑。
旁邊的安蕾只覺得頭疼欲裂臉上發燒。
昨天晚上自己和胖子在醫院裡站了一夜,何曾做過什麼,更別提三個人一起了。可瑪格麗特那副春情蕩漾的模樣,加上胖子那得意的笑容,不需要多說一個字,就能讓人想像一個綺麗夜晚的場景。
誰遇見胖子和瑪格麗特這兩個魔頭,簡直倒了八輩子的血霉。看看那米勒忽然間僵硬的臉就知道,他受的刺激有多麼大
胖子向來信奉火上澆油落井下石,並樂此不疲。他偏著腦袋看著米勒,好奇而憐憫地問道:「你昨天晚上就只做了個夢?」
米勒一雙毒蛇般的眼睛,冷冰冰地盯著胖子,試圖在胖子的臉上分辨真相。
可是,無論是真的還是假的,一想到瑪格麗特剝得如同白羊也似的和這個胖子滾在一張床上,他的心底,就冒出一股掩飾不住的殺意。
儘管在米勒二十九年的人生中,有過的女人不計其數,可是,他最想得到的,卻只有瑪格麗特一個。
他曾經正正經經地追求過瑪格麗特,也曾經試圖在一次宴會上用**得手。可是,正是那一次,他被瑪格麗特當眾給廢了命根子。
在這個圈子裡,米勒被稱為瘋狗。這是因為他天性中的瘋狂。他窮奢極欲,性格變態扭曲,有著極強的報復心。
這一年多來,他一直盤算著能夠抓住一個機會,收拾了這個讓他朝思暮想又恨又愛的妖女。他做夢都想著有一天,瑪格麗特在他的胯下婉轉呻吟。
而當他得知瑪格麗特回來,並從一個秘密渠道知道了這個聚會之後,他就立刻安排了人手,準備在今夜,一了夙願。
他不是一個傻子,卻是一個瘋子。他知道瑪格麗特既然敢通知聚會,必然有萬全的保衛措施。查克納發生的那一次襲擊,已經打草驚蛇,黑斯廷斯家族,絕對不會允許同樣的事情再度發生。
可是,他同樣知道,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平時,即便是各大家族,也很難掌握瑪格麗特的行蹤。想要從容佈置,更不可能。而這一次,他從下午開始,足足有五六個小時的時間進行周密的部署。
況且,想要鋌而走險的人,並不只是米勒家族一個。
即便黑斯廷斯家族,是斐揚第一家族,軍神黑斯廷斯手中掌控的力量龐大到讓人無法想像。可是,那個老不死的已經病入膏肓。他的力量再大,也不可能公然調動。能調動的,就只是隱蔽的少數家族力量。
在這種不上檯面的私下鬥爭中,你死我活就是唯一的規則。比拚的,不是誰的人脈廣權力大,更不是誰的錢多,誰的人多。即便站在金字塔的頂峰,人也只有一條命。一顆子彈往往就能解決一切難以解決的問題。
而想要極短的時間內完成一切,有時候只需要一個小隊
只需要足夠快,足夠大膽,足夠精確。
米勒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一個膽小的人。雖然他小的時候,曾經因為怕老鼠而鬧了一個人盡皆知的笑話,不過,在讓人抓了一百隻老鼠並親手一一用開水燙死之後,米勒就忘記了自己的膽怯。
今天,如果說有一個人最可能鋌而走險的話,自然就是他米勒了。抓了瑪格麗特,黑斯廷斯家族就只能投鼠忌器。於公於私,這樣的冒險是值得的。
幾乎在瞬間,被怒火燒紅了眼睛的米勒,就下定了決心。哪怕今晚死在這裡,他也不會讓眼前的這些人好過
「在這個圈子裡,他們叫我瘋狗。」米勒森然一笑:「我是米勒家的長子長孫,我想要的,從來都沒有得不到的。」
米勒的臉,伸到了胖子面前,兩個人幾乎鼻子頂著鼻子。
「別人怕的,我不怕,別人忌憚的,在我的眼裡,就是個屁!我想幹什麼,就一定會做到。剛才我已經給你機會讓你滾了,不過,你沒有珍惜。」
他仰起頭,扭動脖子,用只有胖子和瑪格麗特才能聽見的聲音道:「本來我還想再玩一會兒,看看今天晚上,哪一隻老鯊魚會按捺不住。不過,現在似乎沒有必要了,聽了你們剛才的話,我忽然覺得很衝動」
「這個時候」他笑瞇瞇地道:「你知道有多少支槍指著你的腦袋嗎?」
看著胖子膽怯的表情,他吃吃地笑著:「或許,在我搞你的女人的時候,你會幫我加加油。如果你叫得夠大聲,我說不定就原諒你了。」
「真的?」胖子哆嗦著。
「真」米勒的聲音才剛剛出口,就被胖子一記耳光,猛地抽回了喉嚨。
耳光的響聲,在寂靜的夜裡,就像有人拍爆了一個充氣紙袋。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就見那剛才還一臉憨憨的胖子,已經狠狠一拳揮在米勒臉上。
缽大的拳頭,就像一把大鐵錘,打得米勒的整張臉都變了形。他的身體後仰,臉上的血,在頭部劇烈的打擊中飛甩了出去,伴隨血液的,還有幾顆斷裂的牙齒
胖子卻沒有絲毫停手的意思。
只見他腳下猛然一蹬地,身體就如同一頭急速衝刺的犀牛,狠狠一肩頭撞上了米勒的胸口。米勒倒飛撞上夜總會門口的石柱,幾聲骨折的聲音,接連響起。
還沒等他滑落地面,他的脖子,就被胖子一把掐住,整個人都被胖子舉了起來,一張臉因為窒息而泛青,兩條腿在空中一通亂蹬。
「真的?」胖子一臉猙獰的問。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直到米勒如同一隻雞一般被胖子釘在牆上,他身旁的同伴和數十名保鏢,才反應過來。
「幹什麼?」
「住手!」
布爾,海因裡希等人叫了起來,而保鏢們,則猛地想胖子衝去。
「簇蔟蔟」一連串子彈,在保鏢的腳下濺射起一縷縷粉塵,幾個沖得最快的保鏢,則頭部如同西瓜般爆開來。紅色的鮮血,白色的腦漿,在黑夜中如同幾朵死亡之花,驟然綻放。
所有人,都猛地停了下來,駭然欲絕。
「襲擊貝爾納多特將軍和弗朗西斯總統,和你們有沒有什麼關係?」胖子把臉貼近了臉色越來越深的米勒,「告訴我,說得好,我就放過你。」
米勒的手腳在拚命掙扎著,腦部充血和窒息的滋味,讓他很明顯的感覺到了死神的來臨。
這不是想像,這是真的
這一刻,即便他是傻子,也知道這胖子能夠毫不猶豫地殺了自己。即便他是瘋子,也知道只要自己不回答,自己的命,就會丟在這裡。
他的屎尿,都已經有失控的跡象。他第一次感覺到了死亡的恐怖。
趁著胖子鬆了鬆手的瞬間,瞬間崩潰的米勒,艱難地用近乎嘶啞的聲音叫道:「不是我,是我家」
「很好!」
胖子點了點頭,手一鬆,放開了米勒的脖子。隨即雙手抓住他的腦袋,狠狠一錯
腦袋整整轉了一圈的米勒,如同一個睜著眼睛的破布娃娃,在所有人失神的目光中,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阿拉斯加太空城下方的城市,依舊燈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