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陪練
經過四十多個小時的航行，1201艦隊，終於進入了瑪爾斯航道。
雖然自由航道中的大多數航道，都不供航母通行，可是，對匪軍的這些長期混跡於自由航道的老領航員來說，從主航道將查克納航母引領到瑪爾斯星球，卻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要知道，瑪爾斯自由港，原本就是擁有a級航道，地理位置極其優越的人類社會主要的移民星球，曾經也是人類主流社會的一員。這裡就像是一個背靠大山的城鎮，正面有寬闊的大路，山裡，也有無數的小路。從這個星球被發現到現在，經過主航道進入a級航道，再進入瑪爾斯星球的超大型飛船，一直是絡繹不絕。
在瑪爾斯星球及其附近資源星球的礦產資源被開採一空後，這個星球已經生活在這裡的居民，正是依靠著其位於瑪爾斯自由航道中心，又連接著主航道的優越地理位置，才生存下來，並逐步演變成了現在這種彙集了大量從事加工貿易又貪圖這裡無稅收政策和運輸優勢的大型企業，聚集著數不清的海盜，僱傭軍，走私者和冒險者的自由天堂。
「如果沒有你們的領航員帶路，我們想要走出這片星域，就得冒著和蘇斯艦隊遭遇的危險。」張鵬程看著舷窗外，已經陸續跳出跳躍點的查克納戰艦，感慨地對胖子道：「看來，得罪誰，也不能得罪你們這些地頭蛇。」
「呵呵。」胖子憨笑著，也不搭話。一雙手在推演電腦的虛擬鍵盤上飛快地敲動。在他對面，被數十名查克納軍官圍住觀戰的一位中校參謀，已經面色如土。
張鵬程回頭看了看胖子，再看了看那已經一腦門子汗的參謀，不禁搖了搖頭。
自從在de航道與方香率領的匪軍艦隊分離之後，胖子就一個人跟隨1201艦隊，前往瑪爾斯星系向卡羅萊娜報到。
對於這一點，張鵬程很理解。畢竟勒雷是斐盟的一員，胖子就算事實上掌控著匪軍，可是，在名義上，他還歸屬於瑪爾斯方面軍指揮。如果對卡羅萊娜的命令置之不理，很容易讓勒雷流亡政府和處於東南聯軍領導下的牛頓和加裡略兩打星系處境尷尬。
從這一點來看，胖子，顯然比他的外表看起來，更識大局。
幾艘還能行動的戰艦，已經跟著匪軍艦隊離開了，剩餘的戰艦，也被匪軍拖曳到煙湖星雲中藏匿了起來，他們用的什麼辦法，張鵬程不知道，他只知道，匪軍硬的將這些戰艦給變沒了。再聯想到之前匪軍偵查艦摸到1201艦隊眼皮子底下發送定向通訊的情景，張鵬程對這幫傢伙這些雞鳴狗盜的手段，又有了新的認識。
可是，幾次三番旁敲側擊地打探，這胖子都一臉憨厚地傻笑，什麼話也別想從他嘴裡套出來，這讓張鵬程恨得牙癢癢。
最可氣的是，這傢伙一上艦，就跟1201艦隊的高級軍官們大套近乎。各艦的艦長，1201艦隊本部和十二集團艦隊總部的作戰部參謀，沒過多長時間，就已經跟這傢伙稱兄道弟了。接下來，就是大家在胖子的熱情邀請下進行的推演對抗……
張鵬程走到中校參謀的身後。虛擬屏幕上，數十艘戰艦正圍繞著一條小行星帶激烈交火。雙方戰艦如同穿花一般你來我往，打了個天翻地覆。推演程序上的數據，實時戰鬥報告，飛快地翻動著。中校參謀的兩隻手，簡直快要抽筋了。
看看中校咬牙切齒的表情，再看看對面那胖子一雙發光的眼睛，張鵬程不禁苦笑。現在的戰績，是六十九比零。贏的，都是查克納艦隊的軍官們，那胖子一場都沒有贏過。可是，偏偏面色如土神情呆滯的，就是1201艦隊的這些贏家！
從前面的推演對抗中，胖子的表現來看，他的推演能力並不強。至少，和之前查克納軍官們的想像差了很遠。
個人推演中，最佔優勢的就是條件的運用能力。胖子在這方面，顯得很一般，在瞬息萬變的對抗當中，他能夠同時運用的條件，不過超過四十個。這種水準，1201艦隊的參謀和艦長中，隨便一伸手就能抓出三五十個來。
而且，從指揮手法上來看，這傢伙也是一典型的菜鳥。在戰術銜接和實施控制上幾近一塌糊塗。對局部戰術的運用，也顯出了他沒受過正規軍事養成，底蘊不足的缺點來。
他的表現，讓人無法將他和之前那份驚采絕艷的作戰計劃的制定者聯繫起來。至少在推演和指揮方面，說明了之前與蘇斯人的戰鬥，是匪軍整體協作的結果。胖子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似乎就是一個目光敏銳，腦子裡不斷有各種各樣天馬行空般古怪戰術的建議者。
如果沒有方香的指揮，沒有匪軍參謀部那些正規軍校出身的勒雷或薩勒加參謀的推演協助，他的這些作戰計劃，不可能得到如此完美的實施。
一旦他需要在單人的推演對抗中，同時進行推演，指揮和戰術制定，就顯得力不從心了。就像是一個熱愛拳擊，精通各種比賽的技法普通人，真正站到擂台上與職業拳擊運動員比賽一樣，王八拳舞得密不透風，終究還是被人一擊倒地。
不過，胖子是越輸越來勁，而原本應該是虐人的查克納軍官們，卻很少有興趣跟這胖子打第二場的。即便贏了，也不想再打下去。
贏家頭暈眼花滿頭大汗地下來，輸家興致勃勃地繼續邀戰……這場面，怎麼看都讓張鵬程哭笑不得。
造成這種局面的原因很簡單，這胖子，就算輸，也有辦法讓你覺得找虐的是你自己！
1201艦隊在與蘇斯a1艦隊的戰鬥中，許多艦長都按照指揮，對蘇斯艦隊實施了近乎騷擾性質的混亂穿插打擊。局部的偷襲，引誘，設伏，大範圍的扯動，關門打狗，暗度陳倉，瞞天過海這些戰術，大家平時也用。可是，能在同一時間在同一戰場的不同局部使用高達十個甚至數十個不同戰術，並將其互相穿插影響的，從來也沒有過。
而胖子，顯然就是在向這一高難動作努力。
在他的指揮下，推演程序裡的紅方艦隊，各種常規的不常規的戰術層出不窮。雖然，在戰術執行上和陣型的變幻和使用上，還顯得稚嫩，有時候甚至是明顯暴露出了他的作戰意圖，一點掩飾都沒有，可就是這樣，已經讓和他對抗的人頭疼欲裂了。
就像是在眾目睽睽的擂台上，這個舞著王八拳的傢伙，憋著勁沖一位職業拳手的下身發動一波又一波的進攻。由於實力明顯的對比，他倒是打得興高采烈，你難免會覺得勝之不武。再加上他不時玩弄出一些幼稚的旋風腿，猴子偷桃，黑虎掏心一類的招式，更讓人覺得這是在耍猴戲！
誰願意上去陪他玩二輪，誰腦子有病。
虛擬屏幕上，紅方艦隊的兩艘巡洋艦，偷偷摸摸地從小行星帶的一側鑽了出來。
查克納軍官們不禁面面相覷，啼笑皆非.又來了！這胖子簡直是沒完沒了！
就在中心戰場，他的兩個分隊正試圖將藍方的兩艘巡洋艦關在中間左右夾擊；邊緣上的一艘驅逐艦，還偷偷摸摸地跟在一艘戰列艦後面試圖偷襲艦尾；一艘巡洋艦還在四處亂竄，試圖勾引藍方的驅逐艦分隊鑽進明眼人一看就能看穿的陷阱；戰列艦分隊，更是拉長了陣型，企圖側翼迂迴
只要看著虛擬屏幕，查克納軍官們的眼前，就會不由自主地浮現當初和蘇斯艦隊戰鬥時的情景……被這樣的戰術在自己身上成功實施蘇斯人，也真夠背的。
兩艘紅方戰列艦從戰群中竄了出來，一次漂亮的回轉，在扯開一個空擋的時候，從小行星帶鑽出來的兩艘巡洋艦正好趕到，四艘戰艦配合默契的兩次齊射之後，兩艘原本位於這片戰區邊緣，正在和另外的紅方戰艦對射的藍方戰艦，頓時化作萬千光點，從屏幕上消失。
「多層扯動、聲東擊西加四艦臨時配合……」圍觀的查克納軍官們，不禁一陣騷動。就連張鵬程和馬歇爾，也悚然動容。
眼看紅方的四艘戰艦，在成功地點殺了藍方兩艘戰艦之後，順勢回轉，迎上掉頭跟蹤而來的藍色戰艦分隊。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另一位皮膚黝黑的中年上校。
這位名叫克利夫.金斯曼的上校，是十二集團艦隊總作戰部第三作戰參謀組的組長。這一套由四艘戰艦配合，形成臨時火力網，對局部戰區以外的另一側目標進行忽然打擊的指揮技巧，正是他的招牌技術。剛剛，他還在和胖子的對抗中使用過。
什麼時候，這招牌被別人給拿去了？
金斯曼也是一臉的錯愣。他發誓再次之前從未見過這個勒雷胖子，更別提將自己的招牌指揮技巧傳授給他了。
這種技巧看似簡單，實際上，需要很多竅門。不但需要在一瞬間發現可供攻擊的目標，還必須通過指揮，將四艘戰艦組成精確的打擊火力，戰艦的走位掩護扯動，速度角度，都是缺一不可。在場的許多參謀都曾經模仿過，可是，能夠像金斯曼這麼駕輕就熟，指揮得這麼精確的，卻幾乎找不出來。
可沒想到，他不過在胖子面前用了一次，這胖子竟然就在跟其他的人對抗中用了出來！
雖然在戰術執行控制和前後銜接手法上，顯得還有些生澀，可這畢竟是一次成功的戰術攻擊！從整個過程來看，他運用得遠比大多數試圖模仿的參謀都好！
「這個指揮技巧，你學過？」張鵬程忍不住問出了所有人都想問的話。
「剛才他不是用過麼？」胖子一愣，雙手不停，朝金斯曼用嘴一努，一臉憤憤不平：「我學來用用怎麼了，許你們用就不許我用……」
現學的？！正當所有人都為胖子的回答感到震驚的時候，推演電腦上，五艘紅色戰艦在一次讓人眼花繚亂的交叉換位之後，不但擺脫了身後一支藍軍巡洋艦分隊的追擊，還扯散了藍軍陣型，對其形成了反包圍。
幾乎是同一時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布魯克斯]號巡洋艦艦長安德烈的身上。
身材結實，相貌粗豪的安德烈瞪大了眼睛，一張嘴巴，張得能直接看見嗓子眼。
這種指揮手法，正是安德烈的得意之作。當初他還是一名普通參謀的時候，正是憑借一篇系統論述這種艦艇之間利用交叉換位，對追擊敵艦形成反包圍技巧的論文，得到了張鵬程的賞識，從而升任[布魯克斯]號巡洋艦的艦長，後來又成為巡洋艦分隊指揮的。
這種指揮手法，在十二集團艦隊，並不是什麼秘密。在安德烈的論文發表之後，這種配合就成為了十二集團艦隊的常規配合。甚至，查克納星際海軍中的許多其他單位的艦隊，也掌握了這種交叉換位的技巧。可是，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知道，這絕對不是一個勒雷人能學到的！
除了兩個多小時前，安德烈在和胖子做推演對抗時曾經使用過這個技巧，可能被胖子偷學了去以外，大家找不出其他的解釋！
不過，這個解釋，簡直比安德烈背著其他人偷偷將指揮手法傳授給胖子更離譜。
雖然，在推演中學習對手的技術，並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可要做到的話，難度實在太高了。
事實上，各大軍校指揮系的許多課程，都需要經過推演來強化直觀印象。特別是在傳授戰術控制和銜接的時候，許多導師，都喜歡使用推演來進行案例分析。
與對戰中的偷學不同的是，傳授時的推演，各種條件都是明白給出來的。推演程序也不是一直在片刻不停地繼續下去，只要有需要，就隨時可以停止下來，進行仔細的講解。而對戰中，想要學習對方的指揮技巧，就必須在應對對手的攻擊時，分出大部分的精力，通過系統給出的情報，來推論對手的戰術動作，再向上推導指揮時的指令分解。
就憑胖子的推演能力，他把推演程序給出的條件多用上幾個就不錯了。連他自己手頭的條件都只能用上三四十個，他哪裡來的精力眼裡，去看別人的情報？
一束束懷疑的目光向胖子瞟去。
胖子並沒有察覺查克納軍官們的目光，他的全副身心，都投入到了推演對抗當中。
要想以後贏，現在就得輸。這話，是方香說的。
作為薩勒加軍校幾百年來唯一一名各科成績全部第一的高材生，方香對指揮學的常用的提高手段可謂瞭若指掌。她很清楚，以胖子的推演能力，只要他將多餘的條件控制力，分配到對對手指揮技巧的分析和學習當中，基本上，沒有什麼技巧是他偷不到的！
先和查克納這些傢伙練，練到沒人玩了，再上民用網絡玩決勝千里。輸贏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一場都把對手逼到全力以赴，將他們展現出來的技巧，變成自己的東西——這就是方香在看見數以百計的查克納軍官後，為胖子制定的學習計劃。
在方香看來，扮豬吃老虎這一招，無論是外在還是內涵，都很適合這個胖子！
在方香把她的想法告訴胖子以後，換來了胖子呵呵呵的一陣憨笑。
覺得自己簡直是為虎作倀的方香，咬牙切齒地迅速把胖子趕出了辦公室。一直到帶領匪軍艦隊離開，方香也沒想明白，自己為什麼豬油蒙了心了，對這傢伙在軍事指揮技巧方面的提升，有著如此異乎尋常的熱情！
手指在虛擬鍵盤上飛快地敲動，胖子不停地下達著各種指令。想著方香為自己設計訓練計劃時。胖子就覺得渾身燥熱。激烈戰鬥時大量分泌的腎上腺素，根本就是最天然的催情藥。這和道德無關，這是每一個男人的天性。就算不真的發生點什麼，過過眼癮也好。
現在，方香已經領著匪軍艦隊離開了，胖子就連眼癮也過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方香制定的學習計劃，拿眼前這幫查克納老爺們當自己的陪練。
他一絲不苟地執行著方香的計劃，專注，執著。每一場推演對抗，他都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學習對手的指揮技巧上。戰術實施控制，戰術之間銜接，火力兵力分配，陣型變幻使用，這些東西，讓他如癡如醉。六十九場對抗，就是六十九次提高。
虛擬屏幕上，戰艦在絞殺，數據欄裡密密麻麻的數據和不斷展開的戰報，片刻也不停歇地衝擊著胖子的視野。胖子的指揮手法，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變得越來越熟練。
在遮擋了視線的推演電腦的另一頭，數十名查克納軍官，寂然無聲。當最終，這場對抗以胖子的勝利告終時，忽然，[浩渺]號航母巨大的艦體，出現了一次輕微地顫抖。
一聲電子提示音傳來，胖子抬起頭，卻看見舷窗外，數以百計的查克納戰艦，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懸浮在了航母的旁邊。
1202、1203艦隊。瑪爾斯星系，已經到了！
「胖子！」
嗯？胖子回過頭，卻見張鵬程的腦袋，從推演電腦後面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