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大洞
每小時九百公里的突進速度,幾乎是射出的弓箭的兩倍,而且緊貼地表…….堅實的大地和這些閃電般的機甲之間,形成的相對速度感,讓斯德普感到暈眩。
五十輛錯雜於廢墟之間,身影若隱若現。那衝刺時,排開空氣產生的巨大風鳴,如同遠古的號角。隨著它們如同流星般縱躍而過,廢墟上的野草,如同被人猛地扯了一把,急速向機甲尾部傾斜,而廢墟上的塵埃,更是如同激流般,翻騰而起。
五十隻向獵物狂飆突進的青狼,五十道滾滾塵煙。斯德普和身旁的其他幾個戰士,甚至忘記了自己應該發出的警告。他們已經完全被這壯麗的衝鋒畫面震撼了。那不是冰冷的機甲,那是原始叢林中的佔據食物鏈頂端的猛獸,在陽光下,亮出它們的獠牙和利爪,放肆地揮霍著它們的精力,發動的一次狩獵。
而位於艾弗格林街區之中,擁堵慌亂的兩個血影機甲連,在這一刻,完全失去了他們的凶橫和強大。還沒有接觸,他們的偽裝就已經被剝去,現在的他們,看起來更像是一群等待被屠戮的羔羊!
一聲尖厲的警報響起。
那是靠最外面的一輛警戒機甲發出的。他就位於五十輛青色機甲突襲的正前方。孤零零地一點紅色站在廢墟之間,機甲警報聲被拉得淒厲無比。
衝在最前面的青色機甲,撲了上去。
警報聲嘎然而止。
如同一隻獅子撲倒一支羚羊,沒有任何懸念。可憐的獵物,甚至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
紅色的機甲被撲倒在地。塵土飛揚中,奇形怪狀的零件,四散紛飛。
隨即,它就在一道橫掠大地的白光之後,化作了熊熊燃燒的火團。擊殺它的青色機甲,早已經電射而去,在這一團烈火旁邊,數十道青色的身影,飛快地掠過,沒有絲毫停頓。
幾乎是眨眼之間,匪軍機甲小隊,就已經到了距離中心廣場不到兩百米的地方。
即便是青色機甲明顯減速,這兩百米,也不過是兩秒多鐘的距離。斯德普他們從來沒有想過,兩百米意味著什麼,很快,他們就得到了答案——那是高速突擊中,用能量炮集中突破對方集群最好的距離。
數十輛擁堵在街區廢墟中的紅色[陣風]在轉身。還有幾輛,正在努力地啟動,切換戰鬥模式,更多的,則拚命試圖向兩側散開……那是一副機甲百態圖,驚惶,恐懼,不知所措和魯莽……
很快,這幅圖畫,就被一道白光撕碎了。
那是由五十道260毫米口徑能量炮和一百道80毫米能量機關炮組成的狂暴之光。
斯德普和另外六個北盟戰士,只能呆呆地看著,看著那道白光席捲一切,看著一個個紅色的身影,在白光侵襲中灰飛湮滅。即便是已經開足了能量罩的十幾輛[陣風],也沒挺過這一波攻擊,它們的能量罩,如同風中的火燭,接連四次顏色變幻之後,迅速在狂暴的能量洪流中崩潰,隨即,機甲的外掛裝甲被熔化,撕裂,緊接著是機甲的外殼,然後,是暴露的骨架和部件……
當白光一閃即逝,當紅色機甲集群被忽如其來的攻擊扯得七零八落時,五十輛青色機甲,如同穿心的亂箭,幾乎同時扎入了紅色機甲群中。
時機,速度和角度的把握,精確到讓人毛骨悚然!
紅色機甲集群中,迅速出現了一道道血雨腥風的切割線!那是青色機甲,在突進。
斯德普知道,已經沒有人能阻止這一場殺戮了。
鬼使神差中,斯德普猛然將遠視儀對準了位於中心花園噴水池旁的猴子小隊長。
拉近的遠視儀畫面,清晰地將那輛有一道金色雙橫線塗裝的[陣風],送到了斯德普的眼前。那是一輛因為慌張而擺出彆扭姿勢的機甲,它的操控者,就在不久之前,還叫囂著要給別人一個好看。
可惜,現在是別人給他好看。
鏡頭中,一輛標號01的青色機甲,在擊毀了教堂附近的一輛紅色[陣風]之後,借力一蹬,如同彈射的子彈,向猴子小隊長射去。
手速已經突破了每秒四十動的猴子小隊長,剛剛狼狽地避開了匪軍的能量炮攻擊,驚魂未定。眼見青色機甲向他撲來,匆忙招架。看機甲的動作,斯德普甚至能想像出此刻那張精瘦的臉,因為拚命提升手速,而變得如何醜陋猙獰。
青色機甲一腳踢在了猴子隊長下壓的機甲手臂上,隨即一個空翻,機甲在空中變幻出眼花繚亂的姿勢,一pp坐在了紅色機甲的頭上。在很不舒服地扭了扭pp之後,旋即向另一輛血影機甲撲去。
斯德普傻傻地看著猴子小隊長的機甲腦袋,從那輛肥胖的青色機甲pp下面露出來…….
其後的幾十年餘生中,他一直在反覆地想著同一個問題。
為什麼,猴子隊長的機甲腦袋,不是按照慣常的邏輯被壓扁的,而是出現了類似於被人雙峰慣耳般兩側用力的效果…….這根本違反了物理定律,這不合理!無數次模擬推導之後,斯德普終於揭開了真相女神面紗。
用pp夾的!!天空中,一個威嚴的聲音在迴盪。
多年以後,斯德普的妻子,總會在午夜夢迴時,看見斯德普站在窗邊,那孤獨而蕭瑟的背影。她總是會下了床,走到斯德普身後,輕輕將他抱住。她不知道,在那場戰爭中,斯德普到底受到了什麼樣的刺激。她只知道,斯德普神經衰弱的毛病,又犯了。
這詭異的一擊,已經注定了猴子隊長在這生死戰場上的命運——另一輛青色機甲過路時,一腳將機甲踩成了廢鐵。
匪軍機甲小隊強大的戰鬥力,被發揮到了淋漓盡致。
這些機甲戰神和機甲統領,天生就是為這樣的攻擊而存在的。在混亂的敵方機甲集群中,他們如魚得水。這種戰鬥,不但讓他們更深刻的領會機甲武學,而且,將他們之間的配合,演練得愈加純熟。
「撒旦萬歲!」肥胖的青色機甲,如同一顆砸進水中的炮彈,落入紅色機甲群中。
胖子開始扮演神棍了。他上串下跳。
趁你病,要你命。痛打落水狗。這是胖子一向以來身體力行的最高準則。上樑不正下樑歪,胖子決定帶個好頭。
用磁力儀下絆子撂倒了三輛機甲,胖子貼著地面猛然躥出,一腳蹬在一輛[陣風]的胯下,隨即反身一記手刀,切掉了另一輛[陣風]的頭部。在招架了身後敵人的攻擊之後,他有順勢撲進了正面一輛機甲的懷中,分開的時候,胯下一隻維修機械臂,拎著對方的一塊零件搖來晃去……
當這幾輛機甲冒著電花倒在地上的時候,胖子駕駛的[遊俠]已經突入了另外幾輛[陣風]之間。拳,肘,肩,膝,腿,這些部位不用說,就連比較脆弱的頭部,也被他利用了起來。最匪夷所思的,就是機甲的pp,肚子,還有藏於胯下那條萬惡的機械維修臂被他舞的風車斗轉。四周的紅色機甲一旦被碰上,非死即傷。
身後的匪軍精英們心悅誠服…….這種全身都是武器,撒潑打滾都能所向無敵的格鬥方式,簡直就是一種藝術。他們知道在機甲的pp兩側,安裝有一台強力咬合器,他們也知道在機甲的胯下藏有一條維修機械臂。
他們不知道的是,這樣的東西,在戰鬥中,能如此『淫』蕩而強悍。堪稱神器。
最具藝術氣息的,是胖子那飄忽而陰險的走位。
無論周圍有多少個敵人,無論敵人處於什麼位置,是什麼姿態,他總能出現在最沒有防備的機甲身後。
一記悶棍。
轉身,滑步,又是一擊悶棍。
看這妖孽敲悶棍,簡直就是一種享受。他對這種技能的銜接,甚至比最頂尖的斯洛克選手對白球的走位還精確。一記接一記的悶棍,如同行雲流水,連綿不絕。
而在行動之間,[遊俠]01號腳下的絆子,也已經到了爐火純青層出不窮的地步。誰靠近他他絆誰。無形的磁力,有形的機械腿……那些手速不過每秒二三十動的普通機甲戰士,在他面前根本沒有還手之力,憋屈的想哭。
一直跟在胖子身旁的衛見山,只看得眼角直跳。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當初胖子豪爽的讓自己隨便摸,是多麼夠意思。
如果那時候他想在自己身上試驗一下機甲的陰險攻擊手段……衛見山拒絕去想像。
和這樣一個專業的陰險型機甲戰士對陣,是所有機士的悲哀。你完全不能理解,一個五大三粗的武林高手欺負一個幼兒園的孩子還興奮地使猴子偷桃這一類的陰招,是多麼地下作。
可讓人無奈的是,胖子,顯然對任何有關於道德或騎士精神方面的東西,是極端茫然的。而且,據衛見山的觀察,這種茫然,具有很強的傳染性,只要看看其他機甲戰士那越來越陰險的動作,就能知道,一旦這種茫然蔓延開來,將是多麼恐怖。
胖子繼續茫然著,繼續興高采烈地嚎叫著「撒旦老爺萬歲」,用最下作的招數招呼敵人。在他的身後,四十九名匪軍戰士的模仿秀,也越來越嫻熟。
血影機甲連一次又一次徒勞地組織著防禦,又一次又一次地被穿插的青色機甲分割開來,扯散,殲滅。當一些擁堵在一起的紅色機甲開始違抗命令,向四周逃散時,整個隊伍,徹底的崩潰了。
士氣,換一種說法,就是群膽。
在生死存亡的戰爭中,這個抓不住摸不著的東西,能夠影響整個戰局。
有士氣,能夠以弱勝強,甚至能夠一路高歌猛進,贏得每一場戰役,直到戰爭勝利。
而一旦喪膽,結果,自然截然相反。
在歷史上的許多戰役中,經常出現一個班的士兵就俘虜了一個營甚至一個團的奇跡。還有一個人跟著一群人追的景象。
出現這樣的狀況,只不過是因為許多人覺得大勢已去,集體喪膽,不敢也不想再做無謂的抵抗。
而當兩個血影機甲連開始潰退時,這一幕,再度出現了。
早已經被來回調動拖得精疲力竭的血影機甲戰士,士氣已經低迷到了極點。整支隊伍,充斥著懷疑、惱怒、抱怨和疲倦。帶有這些負面情緒的,絕對不會是一個英勇的戰士。這正是胖子想要的結果。
而一旦這些人,遭遇超出他們承受能力的打擊之後,負面的情緒,會變得更加負面。他們會對軍官的每一個指令產生懷疑,他們會對敵人兇猛的進攻感覺畏懼,他們會覺得白白把命丟在這裡不值得!他們會給自己找到無數脫離戰鬥的接口。
兵敗如山倒,這是戰爭中最不容置疑的真理。哪怕,這個時候,他們的軍官做出了正確的反應,也無法阻止這種鋪天蓋地的頹勢。
斯德普和其他幾個一直沒有參與作戰的機士,離開了。他們早已經有打算脫離這個組織,現在,正是一個機會。他們各自分散離開,沒有告別,誰也沒說自己想到哪裡去。
臨走的時候,斯德普看了看時間。下午三點三十分,在艾弗格林街區低矮的廢墟中,血影機甲團二營一連二連,被抹去了番號。他見證了這個時刻。
那五十輛青色機甲,完成了它們的又一次狩獵。北盟的防線,已經出現了一個大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