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萬籟寂靜,清爽的風兒吹過窗戶,高懸著的風鈴發出「叮噹叮噹」輕靈的聲響。
黑夜正欲隱去,生靈正從沉睡中甦醒。
步留香依偎在西門芳菲的懷中,低低的唱著歌,蒼涼而悲愴的歌聲越過窗戶,飄蕩在這個寧靜的早晨。像一個美麗的告白,又像一個殘忍的告別,沙啞的歌聲輕輕的狠狠的,慢慢割著心扉,讓人忍不住淚流成河。[搜索最新更新盡在|com|bsp;她們都活著,可是他就要死了。
好像生死向來由不得自己來選擇,就這樣默默死去也未嘗不可。只是他依然有所眷戀和期盼,他希望她們不要為他的死去而為伊消得人憔悴,她們應該快樂,為美麗而快樂的活著。
輾轉紅塵十數年,他始終沒有找到那個讓他苦等的女人,等不到的那個人,還會不會出現?
他不知道。
纏綿淒愴的歌聲帶著一種奇異的調兒,闖進林香兒靈魂最深處,那裡塵封著很久以前的往事,她曾不去觸動它,因為一個人曾經告訴她要快樂的活著,於是她放棄了回憶,選擇了快樂。
時間長了,她覺得已經忘記了,幸福的快樂的,傷心的煩惱的,往事在寂寞和時間中淡漠。
聽著淒美的歌聲,悲傷越來越深刻,林香兒閉著眼睛,攥著微微顫抖的拳頭,往事一股腦湧上心頭,淚水隨著臉頰悄悄滑落。她有一種奇妙的感覺,以至於讓她想起人與鬼的故事,她沒有害怕,反而漸漸湧起一股悸動,這股悸動來的如此猛烈,難以遏制,侵蝕著她的意識,迫使她睜開朦朧的淚眼。
淚光中映著一張模糊的臉龐,迷離而熟悉,這張臉龐,陰陽相隔十多年,她一眼便認出他。林香兒身不由己的往前走兩步,她有太多的相思和苦難要傾訴,她要讓他明白這些她是怎麼熬過來的。
「相公……。」
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化作一團喃喃低語。心中僅有的清明迫使她停下腳步,一個聲音在腦海大聲咆哮,他不是他,他不是他,他已經死了,已經死了,你看清楚這個人,小心壞了一身清譽……。
林香兒痛苦的抱著腦袋,面如死灰,連目光也呆滯起來,低低的重複著兩個字,「死了,死了……。」
西門芳菲擁著步留香,目光空洞無神,滾燙的淚水一滴一滴的落在步留香的額頭,順著眉頭滑入眼眶,涼涼的,帶著奇異的感覺湧入步留香的心扉,然後安靜的流出來。這一刻,步留香露出一抹無聲無息的笑容,他是幸福的,從未有過的幸福。
他們彼此交融在一起,再也分出彼此。
西門芳菲忽然想起那日裡,他蠱惑自己愛上他,並忘記他。儘管知道愛一個人容易,忘掉一個人太難。但是她心不由己的靠近他,而他依然毫無覺察,那一劍明明漏洞百出,他卻偏偏自己撞上來。這個看似絕頂聰明的男人,在她面前卻顯得那麼遲鈍,難道非要她厚顏無恥的大聲宣告,她真的喜歡上他了……?
而今卻在這裡唱著哀歌,雖然不清楚那裡面那麼多的誰到底是誰,卻知道其中有一個是她。西門芳菲很傷心,滿腔心傷又化成無處發現的悲憤,憋的她痛不欲生。她暗暗發誓,偏不要他死,一輩子也不要嫁人,就要若即若離的纏著他,勾的他茶不思飯不想,最好是魂不守舍才大快人心呢。誰讓他這樣對她,害的她消瘦了許多。
眼見步留香的氣息愈發微弱,西門芳菲整理心思,素手貼著步留香的後背,又開始新一輪療傷,雖然這樣做不能延緩步病情,卻是延續他的生命的唯一的方法,這也是她唯一能為步留香做的一件事。
「小姐,您怎麼了?」丫鬟回過神,發覺林香兒的異樣,攙著她的胳膊,焦急的詢問著,等待她的卻是無言的沉默。
林香兒凝視這個唱著歌的男人,無端的相信,他一定是被他附了身,通過他向自己傳遞相思和福音,勸告她在找個好人嫁了,開始新的生活,幸福的活著。
淚還在流,淚痕已經干了。
歌聲一遍一遍的徘徊著,漸漸微弱,慢慢的變成斷斷續續的「嗯啊」之聲,歸於平靜之時,西門芳菲長長的緩口氣,白皙的鬢角上堆積著一層汗水,臉色有些慘白,她望著沉思的林香兒哀求道:「快救救他,在晚就沒時間了。」
林香兒皺著眉頭,眉宇間露出煩躁之色,她已經挖空心思尋找解救之法,得到的答案卻是束手無策。以步留香傷勢和病情,當務之急乃是退燒,可是他清醒的時候已經吃不什麼東西,更何況現在已經昏迷。
「請芳菲姑娘放心,我不會讓他死在華佗谷……。」
林香兒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閃爍不定,雖然這麼說,她心裡卻沒有一點把握。林香兒歎了一口,又道:「我去找我爹商討醫治之法,姑娘稍安勿躁。」,說著話,帶著丫鬟逃一般跑出去。
「小姐,真的有救嗎?」丫鬟一邊走一邊問。
「沒有……。」
「死了才好呢!」丫鬟嘟囔了一句,又道:「那你還是找老爺?」
「小玉……!」林香兒橫了丫鬟一眼,揚聲問道:「剛才說什麼?在說一遍……!」
丫鬟小玉看著林香兒的背影吐了吐舌頭。
耳邊傳來一陣喧嘩聲,時高時低,苦思悶想的林香兒忽然停下腳步,站了片刻,朝生源方向行去,走出數十步,喧鬧聲忽嘎然而止,又見瞧前方站著兩名家丁,兩人靠著月亮門有說有笑,好不快樂,林香兒心中納悶,決定探戈究竟。
剛靠近月亮門,就得見左邊的家丁埋怨道:「瞧這些人,當華佗谷是什麼地方,想鬧就鬧啊。分明是來求醫問藥的,看看這群人,哪裡像求啊,就是一群強盜和大爺……。」
「如果我是谷主,我給他們每人開一包春藥,保準藥到病除,而且生龍活虎,個個跟發&春的跟發&春的公牛一樣,那叫一個亢奮……。」右邊的家丁帶著『淫』&蕩的笑容,極為無恥的開玩笑。
林香兒聽到這句話,忽然停下腳步,歪著腦袋,陷入一陣沉思。小玉站在身後,看看林香兒,又看看前面的兩名家丁,有些摸不著頭腦,小姐不發話,她也不敢亂發脾氣。
「行了吧,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樣,就你還想當谷主,我看最多也是一條蠱蟲……。」
左邊的家丁嘲笑半晌,嘿嘿一笑道:「就你餿主意多,不過看這些人的嘴臉,偶爾給他們來幾包,還是不錯滴。」
「還記得你以前喂的那條狗嗎?」
「小白嗎?」左邊的家丁臉上露出一抹傷容,歎道:「可惜啊,跟我們好幾年,情同手足啊。本以為大病一場必有後福,誰知道後來居然被幾頭狼咬死了。」
「呸呸呸……,還情同手足啊,你拿兄弟當什麼啊!」
右邊的家丁忽然眉飛色舞道:「說起小白,提起這個茬,兄弟忽然想起一件事,這麼多年憋在心中,一直沒敢對任何人說,想起來就心痛。」
「其實小白那場大病是我救活的。」
「你就吹吧,小心牛b沒吹破,把自個的嘴巴吹破了。」左邊的家丁鄙視道。
「你還別不信,真的是我治好的!」
右邊的家丁急了,爭辯道:「本來我也以為小白必死無疑,抱著試試看的態度,給它最後的午餐中下了一包春藥,想看看它的反應,誰知道……。」瞅了一眼對面的家丁,訕訕一笑道:「這傢伙獸性大發,把谷主最心愛的小狗狗給搞死了,看到谷主苦瓜一般的臉色和足以殺人的目光,兄弟可是嚇壞了,悶在心中這麼年一直沒敢對人講,挺不是滋味的。」
「我說呢,那天垂危的小白怎麼就生龍活虎了,原來是你這傢伙在搞鬼啊……!」左邊的家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聽著兩人的閒言穢語,小玉實在忍不住了,使勁的咳嗽幾聲。
兩人回頭一看,嚇得魂不附體,急忙朝林香兒施禮道:「小姐……。」
林香兒咬著嘴唇看了兩人半晌,問道:「剛才發生什麼了?」
左邊的家丁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結結巴巴道:「因為昨晚有人硬闖華佗谷,他們吵著要谷主廢除夜半三更不醫的規矩……。」
還不等他說完,左邊的家丁插嘴獻媚道:「沒事了,老爺剛道出花雲山的聖名,這群傢伙就乖乖的把嘴閉上了。」
「哦……。」
林香兒應了一聲,轉身就走,兩人剛鬆口氣,忽聽林香兒又道:「你們今天說的話,我全當沒聽見,以後不許亂說,若是說露了嘴,家法伺候。」
不等兩人回答林香兒大步流星往回趕,一邊走,一邊找了份差事將小玉支開。
緊閉的門房「光當」一聲轟然中開,心亂如麻的西門芳菲應聲抬起頭,林香兒眼角眉梢掛著濃濃的喜色,悉數落在眼中,豁然站起身,興奮道:「有救了?」
「有了,有了……。」
林香兒手舞足蹈,促狹的望著西門芳菲,白皙的臉龐上湧起一團艷紅,嬌艷欲滴,遲疑道:「不過……!」
「不過這藥有些怪,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林香兒帶著三分羞澀七分慚愧解釋道。
「到底是什麼藥?」西門芳菲急切的問道,眼見步留香有救,心中踏實了許多。
「春藥……。」
一語如驚雷,饒是心門芳菲素來心智如鐵,依然驚聲反問:「春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