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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萬歲山前兒女歡 第一百零四章 桃花已謝,香雪已殘。 文 / 我本楚狂人

    北帝二十八年末,歲寒,瑞雪兆豐年。

    瑯嬛城一片粉狀玉裹,屋簷上順著長長的冰凌,陽光裡閃耀著迷人的色澤,隱隱約約攙和著一絲絲祥和的喜氣。閒來無事的人們穿上嶄新的衣服湧上街頭,開始購置年貨,喜迎新年。

    瑯嬛的喧囂似乎永遠與王府無關,寂靜、莊嚴肅穆是這裡一成不變的寫照。錯落有致的亭台樓閣裡遙見匆忙地人影閃動,唯獨聽不到一絲聲音。這個年末,似乎所有人都在忙碌,小人物在忙碌自己的事家事。大人物們在忙碌著國事天下事。也許還有很多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忙碌些什麼,總之碌碌無為也好,大有可為也好,這就是生活。

    所有人在忙碌,有人例外,比如步輕城。

    桃花坊,一位人比黃花的女子嬌軀一顫,修長的食指上湧出一團猩紅,在眼簾中漸漸放大。女子輕歎一聲,落寞的放下手中的女工,神情黯然的站起身,蓮步輕移推開緊閉的窗戶,佇立窗前,淺望著院前的樹林深深的出神。

    自從步留香悄然離開瑯嬛,步輕城便從繡樓搬進桃花坊,安居在這裡,整日足不出戶。因為偌大的瑯嬛,只有這裡能嗅得到的他的氣息,只有在這裡她才可以枕著他的名字,默默想像那些令人在欣慰中傷懷的故事,呼吸著他殘留的氣息安穩入睡。

    曾經多少個夜未央,人未眠的夜晚,她默默的問自己,這麼晚了還不睡,到底在想哪位賤人呢?

    他名滿瑯嬛,風流倜儻,他身邊的女人,除了她熟知的若曦、綰綰、澹台暮雨,不知道還有幾何。她一直問自己,她在他心中到底算什麼呢?青梅竹馬的玩伴?還是可有可無的路人?

    他在瑯嬛的日子裡,她朝思暮想,哪想到頭來等到的卻是一場與她無關的風流韻事及沒有別離的別離。此刻,她恨他,愛恨交加的恨。這個人讓她對生活感到一股深深的無奈,她覺得自己的心開始疲憊,那是一種痛徹心扉的累。

    一陣寒風湧進窗戶,透過衣衫的縫隙,帶著徹骨的寒意鑽進步輕城的心裡。北風雖刺骨,又有誰知道她的心比北風更冷。

    「小姐,回去吧,這風太寒,假若感染了風寒,大小姐又該怪罪我們。」

    一位小丫鬟在身後輕聲叫道,接著把一件帶著碎花的小襖披在步輕城肩膀上。

    「誰要你們假惺惺的示好,得了風寒管你們什麼事。」

    步輕城憤怒的甩去肩上的花襖,對著小丫鬟怒聲呵斥。回眸間卻瞧見小丫鬟兩手抓著衣襟戰戰兢兢的站在一旁,目光中帶著一絲驚懼。她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動不動就對下人使臉色?步輕城帶著歉意暗歎一聲,緩緩回過頭,又將目光落在窗外那抹刺眼的雪白上。

    恍惚中,似乎有曖曖的暖風吹過,隨風翩然起舞的花海中,一道熟悉的身影若隱若現,那人驀然回首,一張在夢魂縈繞的臉龐帶著妖媚的笑容一閃即逝,而後沒有半點留戀,漸行漸遠。耳邊猶有飄渺的聲音在迴響,「輕城,輕城,跟我走……。」

    「留香……。」

    步輕城失聲驚叫,來不及思量,撩起裙擺,風一般朝樓下衝去。

    驚魂未定的小丫鬟看到這一幕,狐疑的往窗外看了看,殘雪依舊,哪裡尋見半點人影。愣了半晌,抓起地上的花襖,跟著步輕城的腳步追了出去,一邊跑一邊叫,「小姐,小姐,你慢點……。」

    寒雪依舊在,桃花何處尋?

    步輕城喘著粗氣站在院中,四處張望,清秀的朱顏上寫滿焦急,隱約夾雜著一絲失望。院前,昔日璀璨的桃花早已嫁與東風,留下婆娑的枝杈裹著一身雪白在寒冷的冬天裡相偎相依。

    步輕城忽然想起一個人,一個素未謀面卻因為某個人而令她早有耳聞的女人,她知道她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若曦,還知道她出身風塵,是一個苦命的女人,然而這些不足以讓心底善良的步輕城心中生起半點憐憫之情,因為她搶了他。可惜她蝸居王府,兩耳不聞窗外事,當然,步留香除外,因為他就是她的全部。若是步輕城知道若曦已經下嫁楊儒林,心中會生出什麼感想呢?

    由來只有新人笑,有誰聽到舊人哭。

    步輕城用帶著痛恨的目光凝視著滿樹的殘雪,聲嘶力竭叫道:「把這滿樹的殘雪給我趕走,我想不在見到她們。」

    「殘雪,趕走?」

    身後聞聲趕來的幾名丫鬟和小斯聽到這句話,帶著疑惑的目光的面面相許。趕人趕畜生他們聽說過,卻從來沒有聽說過趕雪,幾人呆立當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你們聽到沒有?」

    步輕城艱難的轉過身,凝視著眾人,一字一句道:「連你們也欺負我……。」

    然後,她悄悄的抬起頭,用四十五度的角度仰視著昏暗的天空,因為她知道,多一度抑或少一度,刻意壓制在眼眶中的淚水都會傾湧而下。這一刻,她告訴自己,她不哭,她要堅強。即使真的要哭,也要等到見他的時候,把眼淚統統流在他的懷抱裡,讓淚水去告訴他,她到底有多麼的思念他。

    吆喝聲中,一名伶俐的小廝驟然回過神,招呼眾人拿來掃把、棍子等齊力清除樹上的殘雪,霎時間忙的不亦樂乎。作為下人,他們心中在清楚不過,做好主人吩咐的每一件事,那是他們最起碼的責任。

    步輕城望著一掃而空的樹林,心痛的無以復加,捂著胸口蹲在地上,心中擠壓多日的怨氣傾巢而出,匆匆而下的淚水割的臉頰一片生疼。哭吧,盡情的哭吧,既然桃花已謝,香雪已殘,他朝在見,與其許他淚水如簾,不若許他一臉燦爛。

    步輕城裊裊站起身,依舊用四十五度的角度仰視著天空出神,昏暗的天空的似有陽光路過。

    ……

    ……

    楊府,雖有迎接新年的跡象,卻無半點喜慶之意。

    每天面對那幾張不陰不陽的臉龐,時間長了,下人們逐漸感覺到一些與眾不同的氣氛,至於府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不妙的事。眾人心中猜測紛紛,始終得不到他們想要的答案,漸漸地,氣氛壓抑到極點,每個人行事更加小心,因為連平日裡隨和的大小姐楊柳臉上的笑容也少見到稀罕,這是最明瞭的變化。

    書房之中,楊有望煩躁的摔落手中的書卷,猛飲一口茶水,敞開窗戶,背著雙手在屋中來回走動,心如一團亂麻。這半年,這位聲名顯赫的將軍蒼老了不少,單是兩鬢的花白已經不言而喻。眉心之間也出現了一道豎紋,這是因為長時間的憂愁所致,他心中的苦悶自然無人知曉,只有他自己知道,一件是國事,另一件是家事。而這兩件似乎又有千絲萬縷的聯繫,這正是令他煩惱的最主要原因,因為他不敢貿然去解決其中的一件事,所以他只能等,這是一種煎熬。

    「咚咚咚……。」

    一陣清脆的敲門聲驟然響起,冷不丁的聲音嚇的楊有望心中一驚,強壓心中的惱怒,重新坐下,順手抄起書卷,沉聲道:「進來!」

    「爹……。」

    房門被推開一道縫隙,從縫隙裡伸進一隻腦袋,一番東張西望,然後俏皮的望著楊有望一陣巧笑道:「該吃飯了!」

    看到這張臉,以及這個熟悉的動作,楊有望心中的煩惱突然消失殆盡,嘴角掛著溫馨的笑容,驚訝道:「這麼快?」說著回頭看了看出窗外的天色,嘿嘿一笑,「你這丫頭,這麼大人了,還像小時候一樣,沒有半點正經。都要嫁人的人了,以後不准在拿這些小把戲糊弄爹爹。」

    楊柳一側身鑽進書房,快步跑到楊有望面前,慇勤的沏一杯茶,嘟嘟囔囔的道:「我才不嫁人呢,那些臭男人,見了就煩,我要一輩子陪著爹爹。」

    「傻丫頭,又說什麼混賬話呢,爹爹都這把你年紀,又能陪你幾時。」

    楊有望似有難言之隱般搖了搖頭,續而笑道:「跟爹爹說說,瞧上哪家公子了?趕明兒爹找個人去給你提親,也算聊了爹的一樁心事。」

    楊柳尊下身,趴在楊有望的膝蓋上,歪著腦袋一陣遐想,是不是把他告訴爹爹?思索半晌,覺得還是等等吧,更何況她今天來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事要問,下定決心之後,輕聲道:「還是在等等吧!」

    楊有望沒有繼續接過這個話茬,只是愛戀的拍著楊柳的後背,一陣溫馨的沉默。

    楊柳再次抬起頭的時候,她分明瞧見楊有望嚴重疲憊之色一閃而逝,下一刻,她的目光落在那花白的雙鬢上,什麼時候爹爹的頭髮白了?還有那堆積的皺紋,這些都是以往她沒有注意到的事。楊柳心中一陣難受,淚水在眼角打著旋,不著痕跡的站起身,走到楊有望身後,輕輕地按摩著楊有望的太陽穴,傷懷道:「爹,您老了。」

    「過些日子,我就給您覓位佳婿,讓您老人家安詳天年。」

    聞得此言,楊有望心中升起一股從未有過的舒坦,這個女兒,是他一生驕傲。只是此刻,他有些後悔,他很想轉過身向女兒道歉,告訴她他錯了,從十幾年前開始,他已經對不起她,只是他有口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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