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半敞著胸脯的中年男人緩緩走過來,滿臉的煞氣,異常雄壯的胸毛,吊兒郎當的打扮,身後還跟著近三十名體魄雄健的打手,這一切標榜著兩個字——壞人。
眾惡奴似乎萬分畏懼此人,紛紛讓開一條道路,恭恭敬敬叫了一聲,「八爺……。」
鶴立雞群般的八爺當眾一站,盯著地上斷成兩截的牌匾,本來冷峻無比的目光中漸漸湧起一團死氣,半晌頭也不抬的問道:「你是哪裡來的癟三,敢在這裡撒野!」
步留香萬分懦弱的福著身子,迂腐倔強的更正道:「我不是癟三,我是專程從平川萬歲山趕來求取功名富貴的。」
八爺名丘八,怡香院對於他來說,不單是靠山,也是他的天下。此人狗仗人勢窮兇惡極,怡香院上上下下對他敢怒不敢言,每個人都明白他是怡香院檯面上的主人的姘頭,這一姘十來年,倒是姘出一些感情。於是此人更加張狂,這些年,被他玩弄於鼓掌,甚至暴屍怡香院的柔弱女子數不勝數。
步留香的回答,丘八很滿意,從未有過的滿意,甚至很感謝這個呆頭呆腦的書生拆了怡香院的金字招牌。在他的心中,怡香院平靜太久了,以至於覺得自己已經無用武之地,有種梟雄陌路的淒涼悲壯。而今天,就在今天,又是他丘八耀武揚威的好日子。他覺得這是一個機會,一個絕不允許錯過的機會。
如此絕佳的機會,他當然當仁不讓。
丘八動了,忽然就動了,整個人朝步留香撲過去,掌風如刀直奔面門,迅捷無倫。步留香微微側身,匆忙間抬起右臂,將頭罩在臂彎裡。
在外人的眼中,這一系列動作是一個平常人面對危險的自然反應,反應雖有,卻未必能夠解除危險,膽小者呲著牙,雙目緊閉,生怕看到血腥淋淋令人餘悸的畫面。只是,步留香的左手悄無聲息的從腋下穿過去,很輕描淡寫地遞了出去,不露半點端倪,卻暗藏殺機,致命的殺機。
一隻白皙而穩健的手掌,忽然間漆黑如墨潑,歡快的騰著陣陣黑氣,奇怪的是黑氣聚而不散,猛然看去宛如一簇雀躍著的黑色火焰,詭異至極,可惜沒有人看到這奪人心魄的一幕。
丘八肥胖的手掌重重的拍在那團雀躍著的,黑色的火焰上,只是……,黑色火焰驀然消失不見。
重重一拍,卻沒有發出想像中轟然巨響,甚至沒有一丁點聲音,這一掌彷彿拍在空氣上,這種現象絕對稱得上妖異。
全力一擊,別說是一個人,就算是一塊堅硬無比的石頭也立刻化成粉末,而這個人居然沒事,他自己也不明白這一掌到底拍在什麼地方了。這一切太反常了。丘八疑惑的看看步留香,又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掌,這一看不禁嚇了一跳,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的手掌一團烏黑,顯然中了劇毒,奇怪的是居然沒有一點感覺。大驚之下,丘八擼起袖子,但見黑氣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順著胳膊飛速擴散,愣神的功夫以至肩膀。
「解藥,快給我解藥。」
步留香負手於而立,異常安靜,只是嘴角綻放著妖異的笑容,目光中沒有一絲憐憫之意,在他的心中,這種人死一個少一個,死完了,世界就乾淨了許多。
丘八剛叫玩,身子忽然就軟了,不甘情願的癱在地上,渾濁的目光直愣愣的落在蒼涼的天空,有浮雲悠悠飄過。墨汁般的血液順著他的七竅湧出來,一股極為難聞的氣味充斥在眾人的鼻間,紛紛掩鼻俯身嘔吐不止。
看著眼前這一幕,有人大聲驚呼,眾人望向步留香的目光變得無比震驚,天吶!這個懦弱的書生,怎麼擁有如此歹毒的劇毒,不動聲色就將人置於死地,心腸之陰狠毒辣,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怡香院,一棟閣樓上,輕紗半掩的窗邊,一雙丹鳳眼中露出濃重的警惕之色,有惡奴在一旁膽戰心驚的說著剛才見聞。
步留香知道這陣勢瞞不住那些自命不凡的高人了,自嘲一笑,負手於往院中走去,眾惡奴及打手遠遠的跟在身後,生怕惹怒這位閻王,橫死當場。
半路上,有眉目清秀的小廝的走過來,禮數周全道:「若曦姑娘有請……。」
步留香心中冷哼一聲,暗道來了,而且這麼快。臉上依然掛著笑容,跟著小廝,耳著聽著陣陣『淫』*穢的歡笑聲,邁著氣定神閒的步伐,往後院深幽之處走過去。
小廝將他送至繡樓,悄悄退去。步留香很不禮貌的直闖進去,室內空無一人,一團溫暖,陣陣膩香撲鼻,步留香情不自禁的深吸幾口氣,四下打量一番,唯獨不見上次迎接他的小丫鬟,心中瞭然,知道他們已經將丫鬟支開。也不見外,沏了一杯茶,端著茶杯淺飲小酌一口。
當他的目光落在繡架之上,發現那對鴨子依然安在,步留香心中一動,放下茶杯,佯作觀賞之態走過去,彎下腰,伸手一拉,一直方形的洞口落入眼簾,洞口不大,足以蹲下一個人。步留香愕然,眨眼間又將繡架推回原位,一拉一推,速度極快,若非站在他身畔,很難發現這個細微的動作。
怡香院果然不簡單,這處隱蔽極好地方是偷聽的別人**的好地方,試想以若曦姑娘的艷名美色,只需一曲絕唱,一壺美酒,一番吳儂軟語,到頭來還不是將所有的秘密悉數倒出。英雄亦難過美人關,更何況那些想揩油吃豆腐的酒色之徒。
賣藝不賣身的若曦姑娘房中尚且如此,那些花柳之輩自然不用說,如今在看怡香院,步留香斷定幕後的照家絕非靠這些皮肉生意斂財,表面上看似簡單,實則用心於床第『淫』*聲浪*語之中,收集達官貴人們絕不會輕易說出口的秘密。如果不是步留香心細,只怕也很難發現繡架後的古怪。
幕後之人會是誰呢,又有誰會如此良苦用心呢?應該是那個人吧!一瞬間,步留香心中升起一股難言的恐懼,令他有些坐立不安。
人心啊人心,你讓我拿什麼去愛您。
步留香感慨萬千的時候,若曦姑娘抱著琵琶施施然而出,直徑坐在對面,沉吟半晌,嫣然道:「公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請允許小女子歌一曲,為公子緩解心中燥慮。」
步留香抬起頭,俊朗的臉龐上陽關燦爛,笑道:「好……。」
閨閣之中,琵琶之聲叮咚流淌,若曦姑娘的嗓音空寂靈動,與琵琶之聲混在一處,繞樑而上,不絕於耳。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若曦姑娘才藝雙絕,果然不凡,我喜歡……。」步留香拍手稱讚。
若曦得到名傾瑯嬛的人兒讚歎,心中歡喜,微微臉紅俯身行了一禮,禮畢又道:「我家主人想見見你……!」
步留香冷哼一聲,寒聲道:「我又不是步擎蒼,想見就見吧。」
話音剛落,珠簾一挑,一位走路帶著風聲的半老徐娘走出來,迎著步留香的目光,遠遠福身連聲道歉道:「公子受驚了,奴家照顧不周,罪該萬死。」
面有驚恐之色,只是目光閃爍,一股子試探與言和之意。
婦人用眼角的餘光掃了步留香一眼,見此人面生的緊,看上去柔柔弱弱,臉上的顏色更是儒雅,然而抬手投足間致人於死地,手段殘忍自然不在話下。更難得的是殺人之後坦然自若面如平湖,可謂大將之才。這婦人本是八面玲瓏之人,見風使駝的拿手好戲更是經過千錘百煉,她閱人無數,這樣的人倒是頭一遭見到,這才委身求全。她明白,姘頭可以死,因為死了可以在找一個,自己若是死了,什麼都沒有了。
步留香看了她一眼,想了半晌,看著若曦姑娘看口道:「你把若曦姑娘的賣身契給我,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
若曦姑娘驚訝的抬起頭,神情有些恍惚的望著步留香,嘴角微微抽搐。
先讓若曦姑娘給步留香壓驚,而後自己委曲求全,至此她已經給足了步留香面子,卻沒想到他是個給了梯子就上臉的主。要為花魁贖身,這比砸招牌更加讓人忍無可忍。招牌砸了,只要花魁還在,怡香院還是從前的怡香院。若是花魁沒了,這怡香院就真不是怡香院。
婦人臉色難看道極點,眼中寒光一閃再閃,半晌才開口道:「你這是誠心來搗亂的,若真是這樣,不管你是誰,怡香院的大門你出不去了。」
「你誤會了,我不是來搗亂的。」步留香嘿嘿一笑,一字一句道:「我是來砸場子,專門來砸場子的,現在叫人還來得及,在晚就什麼都沒了。」
d傳了一個小時沒傳上,蛋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