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零、三大天階，神雷天劫！
今天的天氣，實在有些陰沉。
厚重的烏雲沉甸甸地堆積在天幕上，教人抬頭望天看上一眼，就覺一股喘不過氣的壓迫感迎面撲來。好像蒼穹即將傾塌，要把地上萬物重重碾壓。
明明是午時，正值一天中最光明的時分，濃雲覆蓋下的霧淞鎮，卻好像到了黃昏，淹沒在一片昏暗之中。
冰冷的風不時呼嘯而過，捲起大片的沙塵，帶來刺骨的寒意。
烏雲壓城，寒風席捲，霧淞鎮上一片蕭條。所有人都早早躲回了家中，所有的店舖酒樓，也都提前關門打烊。
要起暴風雪了。
霧淞鎮外，三名氣質奇異的年輕男子，並成一排，彼此間隔著三丈許的距離，向著鎮南門徐徐行來。
這三名年輕男子所過之處，挾著塵沙的寒風驟然止歇。直到他們走遠了，風沙才又開始盡情地旋轉咆哮。
當霧淞鎮南大門在望時，走在中間的年輕男子，突然開口說道：「天羽兄，隱仙派的弟子，曾廢了兄台曾孫公孫撼武功。等下見到了隱仙派掌門，還望兄台克制一二。」
此人看上去才二十五六歲的年紀，說話的聲音卻像百歲老人一般蒼老。但這蒼老的聲線並不難聽，反有一種平淡不著煙火的飄逸淡然。
他的面相俊秀文雅，然而雙眉好像利劍般斜斜飛起，給人一種鋒銳無匹的感覺。他的眼神卻是溫文和藹，神光內斂，不見半點鋒芒。
他，就是天武州、千軍道、天階第一境的老祖宋千軍。看上去才二十五六，實際上已是四百餘歲的高齡！
宋千軍左首那年輕人，著一襲深紫長袍，身材高大，肩寬背闊。行走之時，雙臂擺動之間，給人的感覺就好像一隻揮動著巨翼的猛禽。他的雙手十指異常修長，指甲也不類常人，反是和猛禽一樣的彎鉤狀。
此人看上去也才二十七八的模樣，氣質威嚴深沉，雙瞳漆黑如淵，隱隱朦朧著一層淡金色的光彩。眼神極為銳利，顧盼之間，彷彿只用眼神便能洞穿鐵石。
他就是揚武州、飛羽門、天階第一境老祖公孫天羽。現年也是四百餘歲。當日被貂蟬廢掉的公孫撼，就是他的曾孫子。
聽得宋千軍發話，公孫天羽沉聲道：「千軍兄且放心。北海秘境的大事，比起我那不成器的曾孫，重要百倍千倍，我自然不會意氣用事。」
他的聲線也有些蒼老，但虯勁有力，讓人一聽便覺老而彌堅。
宋千軍點點頭，不再說話。
這時那走在宋千軍右首的年輕人開口了。
「隱仙派的人，把登門投貼的六名武聖，當作下人接待。更因一點口角糾紛，便將之全部打傷。其門風如此囂張跋扈，我等為大計按捺，那隱仙派掌門，怕是更要恃強凌弱了。」
此人是一個身著白袍、皮膚閃爍著奇異的金屬光澤的年輕人。他五官柔和溫潤，眼神也不凌厲，嘴角也總掛著一抹謙遜的笑意。但是這個本該讓人覺得溫文儒雅的年輕人，整體上給人的印象，卻是稜角分明、銳氣逼人、不敢直視。
這個白袍年輕人，就是空武州、心劍門、天階第一境老祖姚公瑾，時年四百零三。
他的聲音倒很是輕柔，不像宋千軍、公孫天羽那般蒼老。只是他說話時，輕柔的聲音震動空氣，竟發出隱隱的金鐵交擊之聲，顯得十分詭異。
「無妨。」
宋千軍渾不在意地一笑，「暫且由得他們張狂。其實合我們三大天階、一百七十餘武聖之力，足以將一名門人不廣的天階第二境殺死。只是天階第二境耐力奇長無比，又能來去自如，要走要打皆由他心意。如果他不願意與我們硬戰，在這廣闊天地中，我們確實拿他沒有辦法。但是……北海秘境，可不是廣闊無邊的大世界。在那方小世界中，總能找到空間狹窄之處。到了那個時候……就由不得他了。」
公孫天羽、姚公瑾聽得此言，皆會心一笑。
天階高手與武聖最本質的區別，就在於天階高手想打就打，想走就走。武聖不能飛行，即使能迫走天階高手，也無法取得決定性的勝利。
所以在無限廣闊的天地之中，武聖永遠處於被動。想用武聖圍殺天階，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而宋千軍、公孫天羽、姚公瑾這三名天階，聯合起來，的確能與一名普通的天階第二境平分秋色。但也就是平分秋色而已，想將之擊殺完全沒有可能。不過若有一百七十餘武聖配合作戰，就有很大把握圍殺一名天階第二境。
但這一切的前提，就是那天階第二境無法發揮其機動優勢。
只有當天階第二境無處逃避時，大量武聖的合圍才能產生作用。
而空間不夠廣闊的小世界，正是武聖圍殺天階最好的場所！
這時姚公瑾又道：「對了，聽我孫女姚晴說，那隱仙派葉飛，昨天只用一招，就傷了五名武聖。但他的氣息，卻又只是人階三品，還是偏弱的三品。武功如此不濟，怎可能一招擊傷五名武聖？」
宋千軍點點頭，神情略顯沉重：「宋某的兩個徒孫也說了，那葉飛指尖射出五枚火球，只這一擊，就將五名武聖同時擊傷。委實讓人不可思議。」
他們倒是沒有覺得葉飛發射火球有什麼奇怪，也沒有往神法或者天魔術法上聯想。
事實上，玄黃武道當中，頗有些奇功絕藝。連赤手打出雷電、劍氣凝成實質金屬的功法都有，那用罡氣爆發火焰自然毫不奇怪。
武道罡氣催生出的金氣、火焰、大水、狂風等等，與神法最大的區別就是不能打出太遠，而且威力高度凝聚，攻擊範圍不算太廣。
雖然傳說中元始天王一掌元始翻天印，拍落十萬天魔流星，攻擊範圍是不可思議的廣。但人家是神，還是超強大的神，凡人武者還是不要和他老人家作對比的好。
「武聖之間，能以一敵三勝出者，都非常罕見。」姚公瑾道：「以一敵五，一招皆傷，這樣的戰例更是聞所未聞。那葉飛的真實武功……難道會是天階？難道正因他是天階，才能將氣息完美掩飾，給晴兒她們他只是人階三品的錯覺？」
宋千軍沉吟不語。
公孫天羽說道：「那葉飛的師姐也不簡單。我孫兒公孫穆十成功力的一爪，擊中她腰眼要害，爪力卻被盡數彈回，反震傷了穆兒的手爪。隨後那貂蟬雙錘齊出，只兩擊就將穆兒打得吐血拋飛。穆兒他傷勢雖然不算太重，但也得調養一月有餘。」
姚公瑾道：「武聖之間，鮮有能一招制敵者。就連空武州那個瘋子李映，擅用兩敗俱傷的打法，也往往要與同級武聖互拚個數十招，才能憑耐力和天生超強的恢復能力勝出。將同級武者的勁力一絲不吃全部反彈，這樣的護身功法簡直匪夷所思。」
宋千軍又沉吟一陣，突然說道：「二位兄台……宋某以為……那葉飛，恐怕就是隱仙派掌門本人！那擊傷公孫穆的少女，如果真的是葉飛的師姐，那麼她身為天階第二境的師姐，其年齡恐怕也不是外表那般稚嫩。少說也有兩三百歲！
「如此一來，就解釋得通了：一派掌門的師姐，一個天階高手的同輩，其功力之純熟深厚，說不定已經接近了天階，正瀕臨突破邊緣。當然，不成天階，就永遠『天人相隔』。哪怕她功力再深厚，也不可能完全反彈公孫穆的爪勁。可是……一個能出天階第二境的門派，有一門鎮派的護體奇功不足為奇。功力、奇功結合之下，她自然能一招就將公孫穆打傷。」
公孫天羽、姚公瑾聞聽此言，只是略為一驚，並未表現出震驚的模樣。
自從昨天弟子們受傷回來，聽弟子們稟報了當時的情形後，他們心裡已經隱隱有了這個推測。畢竟有能力一招擊傷五個武聖的，只有天階高手。
若不是天階高手，如何敢在六名武聖面前，仍然那麼囂張跋扈？
「哼，偽裝小兒，欺凌晚輩，行事手段如此齷齪，當真讓人不齒。」公孫天羽鄙夷地說：「但他們的偽裝，也只好用來欺騙一下人階的晚輩們。在我等面前，卻是無所遁形。」
「自是如此。」姚公瑾笑道：「今天我等親自登門，那葉飛就再也偽裝不下去了。畢竟，他變不出另一個天階第二境來接待我們。難道……他還敢像對付那些小輩一樣，把我們三個天階第一境，統統拒之門外？」
宋千軍、公孫天羽聞言皆笑。
三人說話時，已經走到了霧淞鎮南大門前。三大天階剛要進門，忽然同時停下腳步。
在他們停步的同時，一道勁爆的雷音，猛地自鎮中炸響。那雷音低沉強勁，蘊含著無窮的震盪力和穿透力，當雷音炸響之時，整個霧淞鎮和上方的天空，都微微顫抖了一下！
隨後便見無窮電光，像是千萬根閃亮的長矛，從濃雲密積的空中傾瀉而下。隨後那無窮電光，又如百川歸海一般，向著鎮子中央匯聚而去！
數息過後，鎮子中央，赫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雷球！那雷球大如一屋，其上光焰灼灼，刺目生痛，強光就像一個小太陽一般，將整個霧淞鎮映得雪亮！
一把好像蘊含著不可違逆的天威的低沉男聲，自鎮中沉沉響起：「雲破，天開！」
話聲中，那巨大的雷球，嗖地一聲沖天而起，越飛越快，越飛越高，不片刻便沒入濃雲之中！
轟！
又一記震盪天地的巨響爆起。巨響過後，比之前更加強烈的閃光，從濃雲中刺出，瞬間驅散了濃雲掩蓋下的昏沉陰暗，照亮了霧淞鎮方圓百里！
天空中更是出現了一幕奇景：那堆積如山的烏雲，在巨響中，在強光中，猛然消散了一大片！
消散的那片烏雲呈純圓形。具體情形，就好像是一塊烏黑的幕布，被剪出了一個純圓的大洞！透過那純圓的大洞，可以看到一塊圓形的，純淨瓦藍的天空！
午後明亮的太陽，正懸在那片圓形的瓦藍天空中央。明媚溫暖的陽光，自那消散了濃雲的圓中投下，鋪灑到霧淞鎮上。
陽光的範圍，恰好將整個霧淞鎮籠罩在內！
那雷球不但在烏雲幕布上破出了一個大圓，還引得正在蓄積力量的大雪，提前飄灑下來。明媚的陽光中，指甲蓋大的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輝映出五彩繽紛的晶瑩光澤，形成一幕讓人永生難忘的異景。
霧淞鎮上的人們，紛紛將頭探出窗外，或者打開門走出屋子。大人們嘖嘖讚歎，孩童們歡呼雀躍，一些穩重的老人，因這奇異反常的景像驚懼之餘，也忍不住笑歎兩句。
之前在那昏沉的天幕下，顯得一片蕭條的霧淞鎮，在現在這個時候，在這人造的異景當中，短暫地復甦了過來。
三大天階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饒是他們心境穩如磐石，意志堅不可摧，此時心裡也掀起了難以言喻的滔天駭浪！
這時，方纔那個彷彿蘊了無窮天威的低沉聲音，又徐徐響起，在不驚動任何普通人的情形下，傳至三大天階耳中：
「三大天階親自登門，葉某深感榮幸。便掃雲相迎，借來片刻驕陽，一場白雪，聊作招待。葉某已備下薄酒，恭迎三位上門，與葉某把酒賞雪。」
三大天階面面相覷，個個神情陰晴不定，人人眼神陰沉如冰。
「不是一般的天階第二境！」公孫天羽只動唇，不發聲，以唇語說道：「能發動雷電……要麼是太一門的門徒，要麼就是天生風、水二靈脈，又吃過龍膠！」
他們雖然是鄉下天階，沒有見識過「太極神雷」，但太一門名聲何等響亮？其武功引動雷電的特性，早已傳遍了世間每一個角落。
「太一門門規何等森嚴？其門徒不可能自立門戶。」宋千軍也用唇語說：「那葉飛不可能是太一門的門徒，只可能是風水靈脈，以龍膠演化雷霆者。不過僅僅如此，也已經相當麻煩了！現在怎麼辦？」
姚公瑾唇語說道：「葉飛先聲奪人，造出偌大聲勢，看來是要給我們一個下馬威。他已言明等我們上門，我們若是猶豫不前，恐怕更會助長他的氣勢。無論如何，都要去見他一見了！」
「正是！」宋千軍、公孫天羽齊齊點頭。
三大天階深吸口氣，再次舉步，踏入霧淞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