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行之儀態悠悠先是向正卓立在右邊城牆上的楊廣遙遙地一禮然後朝著訝然望來的郎奉徐徐地微笑說道:「郎將軍敵軍士氣衰竭是時候了。」
郎奉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後向身邊的傳令官打了個手勢後者應命手中令旗唰的揮動頓時之間城牆上的巨大床弩緩緩地張了開來拋石車的槓桿也徐徐地拉了下來。
「射!」隨著各隊的隊正的大吼只聽見一陣淒厲的呼嘯聲天空中猛地陰暗了下來在下一個瞬間數十隻巨大的甕罐從天而降恰恰地砸中了李密軍的擋箭車和投石車一陣蓬蓬蓬的悶響過後那些甕罐幾乎個個都碎成了瓦片裡面盛滿的黑油頓時四處的飛濺。
「這是什麼東西?」一個被濺得滿身都是黑油的李密軍疑惑地抹了抹滑膩的污跡對著身旁的同伴驚訝地問道後者自然說不出個所以然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正當這時洛陽的城牆上忽然冒出了兩排張弓引箭的弓箭手他們互相引燃了彼此的箭頭彎弓斜斜地對準了天空隨著隊正的一聲令下他們猛地鬆開了繃緊的弓弦。
咻!咻!咻!
無數的火箭劃過天空猶如流星般的墜落在擋箭車與投石車的陣地上李密軍看見洛陽城防軍故技重施紛紛哈哈大笑但他們的笑聲還沒停歇卻突然瞧見一輛擋箭車上一篷大火猛地沖天而起剎那之間那輛猶如巨大屏風般的擋箭車便熊熊地燃燒了起來。
「啊!啊!啊!」擋箭車上。士卒亦變成了火團淒厲的慘叫著紛紛地滾落下來。
「這是怎麼回事?」隨著火團中士卒的慘叫呼號聲各隊的隊正都大吼大叫了起來他們怎麼都弄不明白擋箭車上不是已經蒙上了生牛皮了嗎?它怎麼還會著火的?
這時候排成橫列式的擋箭車。以及後邊地投石車彷彿呼應他們的話般的也突然地竄起了熊熊大火站在旁邊的士卒還沒來得及反應。呼啦一下也燃燒了起來他們拚命地掙扎奔跑不停地慘叫呼號在變成一團火炭之前。便猶如會走路說話的火團。
蓬!蓬!蓬!
滔天大火彷彿是從地下竄起一般眨眼之間就連成一片。將那些擋箭車投石車以及穿著厚厚戰袍的士卒全部都引燃了起來。遠遠望去那片地方就好似滾滾熔岩突然從地表下噴出來不過瞬息的工夫就形成了汪洋火海周圍地空氣。都燒得扭曲起來。
「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李密在中軍瞧得清楚心口一陣涼怒聲吼道他是不能不急啊現在熊熊燃燒著的。可是他辛辛苦苦從金墉城運來的攻城利器啊!
郎奉卻沒有空閒關注李密他的袍袖一揮。呼嘯的火箭再次漫空射出迅地點燃了城牆下面地攻城梯和那些鋪搭起浮橋的木排片刻之間城下的滔天火勢藉著風力更是劈啪劈啪的燃燒起來即使是李密軍再怎麼扑打也是難以稍減它蔓延伸展的勢頭。
呼!呼!呼!時有輕風吹拂過來但經過那片火海地時候在瞬息間便化作了一股熾熱的狂風和著瀰漫天空的碎屑煙塵直衝而來使得馬匹仰天嘶鳴士卒紛紛卷旗倒退。
負責居中策應地驃騎將軍單雄信從前方的陣地騎馬奔馳過來滿臉急色地施禮問道:「大王現在怎麼辦?」李密面色鐵青怒哼了一聲卻是沒有理會他的問話。
李密回頭望著前面慘烈之極的滔天火海心頭便好似在滴血一般在那裡面不單將他的大部分的攻城器械都燒成碳屑還留下了他麾下的數千精銳士卒啊!
李密面目猙獰咬牙切齒了一陣終於心有不甘地下令道:「先撤到十里外紮寨!」
洛陽城牆之上陽光普照虛行之看著李密大軍緩緩退卻卻滿臉的黯然殊無喜色。
郎奉走將過去與他並肩而立猶疑著問道:「虛大人你……好像並不怎麼高興?」
「郎將軍」虛行之輕輕地歎息了一聲抬手指著城下一些尚在火光中掙扎地李密軍還有那些已經燒成火炭的具具屍體苦笑著說道「以火焚身終究太過歹毒。今次我用火油彈燒死這麼多人日後恐怕難免下十八層地獄受那無盡的痛苦折磨。」
「虛卿家是佛徒麼?」
忽然間有人負手徐徐地走將過來朗聲問道虛行之與郎奉回頭看去卻是皇帝楊廣只見他面帶微笑從容不迫身上的衣裳點塵不染整整齊齊好似適才根本沒有出手。
宇文傷帶著四個宮衛高手如影隨形地跟在他的身後亦是一副風清雲淡地模樣。
虛行之與郎奉連忙施禮前者微微一笑接著沉吟著回道:「陛下微臣並非佛徒。不過佛家中揚善罰惡的說法微臣覺得對於一個人來說很有益處卻是信上一些地。」
楊廣點了點頭嘴角露出了一絲古怪的笑容但是卻沒有說話隨在後邊的宇文傷卻忽然地開口說道:「虛大人出身儒門書香傳家想不到卻對佛家的事情這般感興趣。」
「哪裡!只是偶爾關注一下罷了。」虛行之微笑著答道他臉上雖然沒有絲毫的異色但內心深處卻微微一凜這時候他猛然想了起來皇帝陛下似乎是對佛門頗含敵意的。
楊廣似乎對虛行之的心理活動一無所知他淡淡地一笑轉身朝著城牆下面看去只見牆根下處處都伏著纍纍的死屍底下還滲出了蜿蜒流動的血水。徐徐地流進河中。
在護城河的對岸煙屑隨著燒得劈啪作響的聲音裊裊騰升。在那片依舊火光熊熊的平地上鮮血將大地塗抹得一片血紅。適才火海地中央到處都是漆黑的死屍那些身體扭曲著還保留著死前拚命掙扎的樣子。恐怖異常在周圍大量的兵器旗幟丟得滿地都是。
抬眼眺望只見李密軍在城下從容地整軍而去彷彿是他們打了勝仗一般。在這次攻城戰中。他們損失了將近六千的人馬但是對於十萬大軍來說卻根本沒有傷到元氣只有那些已經被燒成木炭的擋箭車和投石車。才教李密以及諸將著實痛
「虛卿家」楊廣背負雙手凝望著幾乎排滿了整片平原的李密大軍。淡淡地問道「你看李密經過這次地失敗加上攻城器械幾乎被焚個乾淨那麼他有退兵的可能嗎?」
「回稟陛下依照如今的情勢李密已經是騎虎難下退無可退只剩下強攻的途徑。」虛行之瞇了瞇眼思索著回道「除非他有大智慧大毅力寧肯拋下他這十萬部眾。率精騎馬上轉回滎陽從頭開始。假使真的肯這樣。那麼他也許能掙脫這個必死之局。」
楊廣微微點頭然後轉過身軀對著宇文傷溫言說道:「老卿家你從西門出去一趟將寇仲叫到皇城另外也叫翟嬌派個人過來。切記千萬不要透露風聲出去。」
宇文傷當下應了一聲然後回頭領著數名部下匆匆而去。
這邊正忙著地時候洛水的虎牢關地段卻有另外的兩場戰事。
此時正當午晌時分只見碧空如洗溫煦的陽光之下冬風輕嘯著拂過寬闊的江面往兩岸望去卻是此起彼伏地山嶺丘陵往常清秀蒼翠的林森現在卻一片枯黃蕭索。
伴隨著一陣嘩啦嘩啦的湍流水聲遠方地水平面上一隊造型奇特桅頂大隋龍旗的精巧戰船兩舷圓輪滾滾甲葉翻飛正以一種乎常人預料的航飛地逆流而上。
這段水道此時正被李密的魏軍把持著他們在沿岸的灘涂建有兩大水寨其中駐紮著八千水師不過李密向來不注重水師他們的戰船自然是又小又少幾乎沒有什麼戰鬥力。
下游的祁嶺水寨最先現了這支浩浩蕩蕩激水直上的戰船隊伍瞧清是大隋地水師頓時慌了神而且主將出身水匪打家劫舍或許還能拿得出手但論起行軍佈陣哪裡在行他手慌腳亂地命人敲響警鐘之後然後駕駛著水寨裡的小船拚命地攔到了江面上。
這時候只見那些飛輪鬥艦上彩旗一陣富有規律的搖晃接著它們的度稍稍一緩陣形迅地轉變成頭粗底細的倒梯形同時間艦上地拋石機火箭塔尖撞角都在有條不紊地扯去蒙蓋亮出猙獰的面容不過十數個呼吸地工夫便已經全部準備就緒。
「他……***!要我們跟他們干仗這……這和送死有什麼區別啊?」
便在兩支水師快要接仗的時候李密的水師終於看清楚了對手望著那些水上戰爭堡壘他們差點沒嚇走了魂那個前水匪頭子更是乾脆大罵了幾句紛紛驅船要逃回水寨裡面。
祁嶺水師雖然見機得早但它們的航與飛輪鬥艦相比較與龜行簡直毫無相異除開前水匪頭子的座船和兩艘艨艦仗著度快拋下部屬逃進了水寨其餘的船隻都被那些飛輪鬥艦攔截在江心後者根本沒有理會那些水匪的亂嚷亂叫二話不說立即開打。
霎時之間只見江面之上巨岩亂轟火箭紛飛而祁嶺水師的船隻也根本沒有絲毫還手的餘地被砸得滿艙窟窿被燒得劈啪作響之後再被那延伸數丈之長的包裹著厚厚鐵皮的尖銳撞角狠狠地一戳頓時支離破碎化作了漂浮在江面上的一堆散亂的舢板。
將祁嶺水師的過半兵力消滅之後這支飛輪鬥艦船隊卻沒有趁機掃平祁嶺水寨也沒有片刻的逗留任由那些在江面上掙扎的前水匪們游回了水寨繼續揚帆飛地逆流而上。
大約過了半盞茶的工夫飛輪鬥艦船隊逼近了魏軍最後一座水寨也就是沈落雁親自組建的落字營水師的駐紮地不過由於建軍時間還是在四個月前因此他們的戰鬥力更差。
河流湍急的江面上飛輪鬥艦的帥艦玄雀號正猶如飛鳥般的輕盈劃過水面快地向前推進。座艙的裡面韋雲起的心腹愛將李雲縱朝著端坐正中央的韋雲起朗聲說道:「大帥前面便是李密那空有虛名的落字營水師了我們要不要將他們攻拔下來?」
此時此刻韋雲起身穿緩袍頭束絹巾端正盤坐他的面容清俊頜下微鬚雙眸清亮看樣子就彷彿是個書塾的坐館先生絲毫不似一個叱吒風雲的無敵統帥。
他的手裡正捧著一卷當世大儒王通所著的《太平十二策》瞇眼看得入神因為曾在塞外久經風霜加上這段時間以來都在東征西討為戰事殫精竭慮耗費了很多元氣所以這般近身看起來他的樣貌卻是比實際的年齡要老成了許多。
「我們時間緊急這些跳樑小丑日後再說。」韋雲起的眼睛根本沒有從書卷上移開他的口中淡淡地說了一聲然後便不再出聲。李雲縱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
見到大隋的飛輪鬥艦船隊氣勢洶洶地迅疾而至落字營水師也很有自知之明趕緊地召回在江中游弋的巡邏船隻關柵閉寨上了灘涂緊張地戒備起來待得瞧見這些飛輪鬥艦好似沒有看到水寨一般逆著河流向偃師方向直直奔去他們心底都暗自鬆了一口氣。
黃昏時分宮城之內便在時隔半月後楊廣再次見到了寇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