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虛空之中,彷彿有只天鴉正伸展開了巨大的羽翼,將整個廣袤的天地都籠蓋起來,於是,這夜,便降臨了。
深沉的暮色下,秋蟲啾啾,使得雄偉瑰麗的宮城越發沉寂靜謐,而內宮東際的藏春閣內,案頭壁上的十數支牛油巨燭卻早已熊熊燃起,那竄起半尺高的燭焰,將寬敞的殿室照耀得金碧輝煌,直若白晝。
在光亮燭火的照映下,單琬晶那嬌美的姿容更增艷媚之色,舉手投足間,那成熟少婦的誘人風韻亦是不自覺地散射流露,引人凝目。
「你呆看什麼?」全身盛裝的單琬晶依楊廣之言,在軟榻的錦褥上跪坐了下來,但沒片晌,便注意到斜倚在旁邊的楊廣正用火熱的目光定定地盯住自己不放,她芳心羞喜交加,櫻桃小嘴卻是嬌聲薄嗔。
單琬晶乃是半個時辰前從密道偷偷潛入宮城的,她方踏出密道,便為恰好巡查到那裡的獨孤峰所察覺,獨孤峰吃驚之下,當即出手攔截,意圖擒下她盤問,單琬晶自然不會束手就擒,她立即針鋒相對,大打出手,激烈的劇鬥中,見聞亦稱得上廣博的獨孤峰終於認出了她的武功,又因為有獨孤鳳聞聲趕到,誤會才終於解開。
將單琬晶領到皇帝面前後,獨孤峰父女均知機識趣地退了下去,楊廣見到單琬晶,欣喜之餘,又是微感詫異——單琬晶此次入宮的路徑,竟然是不曉得為何已經離宮出外的綰綰所指點的。
「琬晶不歡喜朕看你麼?」楊廣聽到單琬晶那嬌癡的話語,心內更是灼熱非常,他頓即傾身過去,伸展雙手。撫上單琬晶那嬌嫩白皙的俏臉,嘴角綻出一絲邪異的低笑,故意作出訝然之態,嘻聲說道,「不過,眼睛卻是長在朕的臉上,琬晶。這可怎麼辦呢?」
「沒點正經,」單琬晶與楊廣相處日久,自是熟知他地品性,乍見他的神色,便曉得他心內轉的是甚麼念頭。頓即心如鹿撞,美眸流波,側臉他視,驀然瞧見四下人影幢幢,她適才醒悟過來周圍還另有旁人。剎那間,羞不可抑,嫩臉飛紅。膩聲嗔道,「你是皇帝還是個無賴呀?」
「抗議,不許歧視無賴,」楊廣一本正經地肅聲說道,「漢高祖也是個大無賴,但你看,那也不妨礙他在青史留個美名嘛!」
單琬晶剛剛推開楊廣的賊手,但一聽到他接下來的這話語。呆了一呆,終於忍俊不住,皓腕撫唇,仿如那亂顫的花枝,吃吃的連聲嬌笑。
正垂手侍立在軟榻下地兩大列宦官和宮女。聽見皇帝與這似是憑空而出的嬌艷女子疲懶的對話,霎時之間。彷彿忽然全都像中了邪一般,站立在那兒,張口結舌,呆若木雞——
皇……皇帝陛下,不單樣貌,連……性情,也似變了個人!
「琬晶,你這麼進宮,莫不是外邊有了什麼狀況了嗎?」楊廣瞧見那些宦官與宮女臉上怪異的神色,立時省起自己的身份實是不宜在他們面前嬉鬧,他臉色一正,忙即問道。
單琬晶望了望下邊侍立著地嬌俏宮女,微起醋波,美目圓瞪,道:「沒事就不能進來找你了麼?」
楊廣自忖入宮來還未碰過任何女子,心中暗歎倒霉,但亦知這種事情有理也說不清,他將手一擺,揮退了那些正自吃驚惶恐的宦官和宮女,然後挪身過去,雙臂張開,柔聲低笑道:「哪能呢,我歡迎還來不及呢。」
單琬晶見到旁人盡去,又聽楊廣不再用「朕」自稱,心中的彆扭頓時一掃而空,她抿唇猶疑一下,終於緋紅著臉,緩緩地伏入楊廣的懷抱,朱唇微啟,吐氣如蘭,嬌癡地低呼道:「阿摩……」
楊廣鼻間又聞到了熟悉的幽香,心中地柔情頓時不期升起,他緊摟著懷中這柔若無骨的佳人,探手撫摩著她那流瀑般的秀髮,慢慢地俯身下去,輕輕地吻住了那兩片芬芳地花瓣,徐飲慢斟那蕊心的香津。
單琬晶嚶嚀一聲,睫毛輕扇,雙眸微闔,她玉臂舒展,反手抱住了楊廣的熊腰……
良久,唇分。
「今晚,就跟我住在宮裡吧。」楊廣湊到了單琬那晶珠圓玉潤的耳朵旁邊,嘿然說道。
單琬晶的心中雖然早便千肯萬肯,但是甫一聞言,羞意依然難抑,嬌軀頓即軟了下來,玉頰亦是驀然赤紅,她將螓首深深地藏在楊廣的胸前,再也不敢輕易抬頭。
楊廣撥弄伊人的青絲,但見她的玉頸桃瓣片片,心中知曉她已是情動異常,楊廣雙臂微緊,感覺到手中地豐盈嬌軀微微顫抖,曼妙誘人,他下腹亦是一陣火熱,便欲解下軟榻的圓頂幔帳,擁美入被,喜度良宵,但是,一聲由遠而近,悠長細綿的清嘯卻令他停住了上揚的手勢。
「……寧道奇求見隋皇陛下……」
這聲清嘯便彷彿九天之上的龍吟鳳唳,剎那之間,便充斥漆黑如墨地天宇,更在整個皇城宮院內激盪迴響,連綿不去,不絕於耳,似乎連這環圍十數里的巍巍殿宇都被撼動了起來。
「我靠!」楊廣嚇了一小跳,嘴裡大爆粗口,「竟是寧道奇這老牛鼻子!他怎麼跑進來地?」
單琬晶正埋身楊廣懷中,猛然間聽聞寧道奇這驚天撼地的長嘯,羞意頓時不翼而飛,她神志一清,仰起螓首,望去嘯聲的來向,眸子裡禁不住地射出了景仰無比的神色,驚訝地道:「真是散真人麼?」
「阿摩,」單琬晶回過頭來,卻瞧見楊廣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身形更是動也不動,她疑惑地問道,「散真人要見你呢,你怎麼……」
「這臭老牛鼻子,當了人家的長期免費打手還沾沾自喜呢,正一傻瓜白癡,誰有空理會他,」楊廣不屑地擺擺頭,又哼聲道,「丫的,這深更半夜了,還要跑來吼一聲,顯擺也罷了,但是打擾別人夫妻履行權利……」
「阿摩,你在說些甚麼呀……」單琬晶聽不清楊廣的嘟囔,惑然問道。
「沒事,」楊廣嘿嘿地笑道,「讓那老牛鼻子喝西北風去,我們繼續剛才的大業吧。」
單琬晶羞惱不已,她伸手推搡了楊廣一把,端正坐姿,薄嗔道:「你怎麼可以對散真人如此無禮?」——
無禮?我靠,這老牛鼻子黑天麻地的闖進宮城,擺明了來意不善,一語不合,講不定就會大打出手,都這樣了,難道老子還要整席素齋招待他?誒,這小娘皮……終歸還是中毒太深吶!不行,以後一定要加強調教……嘿嘿!
楊廣在肚子裡腹誹了一番,而單琬晶卻在那兒繼續道:「……散真人名列天下三大宗師之一,地位尊崇,人人敬仰,在江湖上一呼百應,你身份雖然尊貴,但輕慢於他,只會徒失人心,於你之復興大業大是不利。」
楊廣微微一怔,心中升騰起暖意,伸手握住了單琬晶的小手,細細地摩挲,但繼而他又冷笑著說道:「寧道奇是天下大宗師又怎麼樣?他還不是跟在慈航靜齋那票甚麼仙子的屁股後面東奔西跑?」
單琬晶聽楊廣說得粗俗,黛眉微顰,旋即舒展開來,她美目深注,凝視著楊廣,若有所思地道:「阿摩,你好似對慈航靜齋沒甚麼好感?」
「不是好似,而是根本就沒半點好感!」楊廣沒好氣地說道,「她們以為自己是誰?真當自己是無所不能的造物主啊——整一票陰人於無形中的高級交際花!甚麼代百姓挑選天下共主,狗屁!本來就是教派學說之間排除異己、狗咬狗的齷齪,偏生要掛上個拯救萬民的狗頭,惡不噁心啊……」
單琬晶看著神情憤慨無比,說得唾沫四濺的楊廣,頓時瞠目結舌,足足呆楞了好半晌——
哎呀哎呀,到底是潛水太久,已經不復當年橫掃大唐論壇,笑傲萬千師粉的勇武了!
楊廣正在扼腕惜歎,忽然閣外廊道傳來了「咚咚咚」的沉重整齊的腳步聲,並伴隨著一陣金鐵脆響,楊廣與單琬晶互望一眼,剛剛挺直身子,一名老宦官已領著兩個隨侍跌跌撞撞地跑了進內,「撲通」的跪稟道:「啟奏陛下,獨孤統領已前來護駕……話音未歇,腳步聲已在閣外石階下倏然停止,然後便見獨孤峰渾身戎裝,手按佩劍,率領著四名禁衛偏將,大步流星地跨入閣門,躬身施禮道:「微臣參見陛下、單娘娘。」
單琬晶聞言,神色微怔,回眸看了看正自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的楊廣,終於悟到那表示著什麼,她芳心一陣羞喜,暈燒雙頰,水嫩的俏臉紅彤彤的,煞是驚艷動人。
楊廣暗讚獨孤峰拍馬有術,他伸手虛引,含笑說道:「獨孤卿家與四位將軍辛苦了,無須多禮。」
「謝陛下!」
「陛下,」獨孤峰踏前一步,深深施禮,恭聲道,「散真人寧道奇請求晉見,但不知陛下之聖意……」
「寧道奇已到哪裡了?」楊廣見獨孤峰與那四名偏將神色緊張,心知他們乃為寧道奇威名所懾,當下便笑瞇瞇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