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我不是為了他
梨子摀住心痛發麻的胸口，淚眼朦朧地盯著銀星霧。
星霧的心剎時收緊，緊到快要窒息。
原來安德烈在她的心中，如此的重要。重要到，她可以拋棄自己的生命去交換！
「即使是我死，我也不要讓他死！我要去找他，找他回來！」
梨子衝了出去，由於收熱不住，她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手臂全擦傷了，細小的血管是鮮血在潺潺地流淌……
她的全身都像散架一般，疼痛難忍！可是皮膚之痛，都比不上內心的痛苦！
如果安德烈消失了，死掉了。
那她的心寧願不得安寧，那她的心會跟著安德烈一樣死去，不再有生機。
銀星霧望著天空中的溫萊斯和安德烈。
他倆已經要共赴死亡之宴了，現在這種飛沖的速度，已經達到了光速。
他們就要進入宇宙的死亡黑洞中了。
可是……他必須為了梨子，去把安德烈救下來。
因為她傷心，他就會更痛苦！
他不能看到她如此傷心欲絕的樣子。
「我要去找安德烈，如果找不回他。那我也不想獨自活下來了，所有人都離我遠去，唯獨留下我一個人又有什麼用！如果他死了，那我的心也是一片的死灰，沒有半點生氣。我覺得死去的人都是自私的。他們憑什麼大方從容地死去，卻留下我一個人如此的孤苦伶仃！不！我受不了了！我再也受不了，這種撕心裂肺的感覺了，全世界只餘下我獨自吞噬痛苦！所以……」
梨子的眼眸一片的空洞，她感覺自己已經沒有什麼淚水好去流了，她流光了自己所有的眼淚……
她的眼前一片的黑。全是黑色的。
因為，她實在是太傷心了，只知道自己的心疼得麻木，疼得整個人彷彿已經隨著他們一起死去了！不復存在的活著！
好可笑，這種活著！
到底是為了什麼而活呢？
獨自一個人……活著……
這到底又有什麼意義呢？
沒有任何意義！
銀星霧咬著唇角，他的心被梨子絕望而悲傷的神態所擊垮。
他一把扯住梨子的手臂，神情忽爾悲痛，忽爾明朗地說：「如果他能活著，那你會好好地活著嗎？」
梨子已經完全的崩潰了，她黑洞的黑眼睛裡終於透出一絲難得的光亮來，她如此用力，如此炯炯地盯著銀星霧，拚命地點頭呀點頭：「是的，是的！只要他能活下來，我願意付出我的生命，我的一切！只要安德烈能健康地活下來，我就是馬上去死也願意！星霧，幫我救他好嗎？救他！」
星霧輕輕地鬆開她的手臂，他的嘴角噙著一抹笑，淡淡的，像雲霧般的笑，淺淺的，又宛若是天邊那稍縱即逝的晚霞，那笑如此淡冷，如此的清泠……又是如此的哀傷……
飛鴻如夢，如夢飛鴻，說的也不過是離開後，那天邊無法捕捉的場景。
「好的，那你要好好活著，好好的……快樂的……幸福的……活著！」
銀星霧的藍眸變得如此的深黑，深黑到不可望見的天際！
他抬高頭，衝著安德烈和溫萊斯的方向，飛奔而去！
速度之快，讓人驚吧！
梨子呆呆地站在原地，守著他們。
她要安德烈平安地回來！回來！
溫萊斯繼續用雙手撞擊安德烈的後背，他完全處於瘋巔的狀態：「安德烈，我這就讓你看看這個地方是如何毀滅的！哈哈……有你們陪我死，我真的是太高興，太高興了。這個美麗純淨的地方，這裡的小矮人……哈哈哈……看吧，我死前不能享受，可是死後，還有這麼多人陪我一起去死。特別是梨子，我實在是高興得說不出話來啦！」
安德烈憤怒地吼道：「不，你妄想！只要有我和銀星霧在，你就別想一手遮天！你可以毀了我，但是不能毀了這個世界！也不可以毀了梨子！她是我們裡面最無辜的人！」
溫萊斯仰天大笑起來，說道：「不！你錯了安德烈，只要梨子跟我們有關，那她就永遠不是最無辜的。如果不是她，我現在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你懂了嗎？她的天真，她的善良，更可以把人推進無邊的深淵中！」
安德烈瞪大眼，啐了一口，說道：「你……簡直就不可救藥！為什麼總是要把你自己的過錯強加在別人身上呢？」
溫萊斯垂下眼簾，他的五官全扭曲在了一起：「如果當時她不要給我希望，那我也不會變得這麼狼狽和痛苦！她不應該在給我希望的時候，又讓我跌得如此的慘烈！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嗎？安德烈，我現在是全世界最邪惡的人，最該去死的人。哈哈哈……可是，這一切難道又是我自己願意做的嗎？安德烈，我只是想跟她在一起而已，所以我努力地去爭取，努力地去奮鬥。可是到最後，傷害我最深的還是她！你說，她是我們裡面最無辜的人。我就想笑了，那我就是最該去死的人嗎？如果真是那樣，那個時候，她就不應該救我！讓我去自生自滅。我的痛苦，你是不能理解的，也沒有人能理解。只有我自己知道……」
溫萊斯的眼角劃出一滴淚，小小的，零星而碎裂的淚珠！
「溫萊斯，你實在是太固執和偏激了，偏激得讓人害怕和恐懼。你難道真的希望看到她去死嗎？」
溫萊斯盯著安德烈，眸光如波，裡面鏡面全碎了。
「不是。可是沒辦法，她的命運就是如此。錦洛為了她死了，火騰也為了她而死去。可是，他們這麼努力依舊救不了她。那我該怎麼辦？所以，我選擇陪她一同死去！安德烈，你能明白了嗎？我不是想害死她，而是我也無能為力，所以，我連生命也不要了，我陪著她一起死。如果她要去地獄，那我就陪著她去！」
他說完，眸子深處湧出一層層的水波，裡面是碎了的珍珠。
安德烈捏緊手心，他的手心處全是冷汗迭出。
溫萊斯的話讓他的心上下波動著，為什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為什麼？
難道錦洛真的一點兒辦法也沒有了嗎？
原來，火騰是為了梨子而死的，那錦洛的付出真的一點作用也沒有嗎？
好可笑，在命運面前，原來每個都如此的脆弱！
可是！不！他不要認輸，在梨子還活著的時候，他絕對不要就此放棄。如果放棄了，她就真的會死掉的！
只要有希望，那一切都還是有可能的！
安德烈吐掉口中的血水，又說道：「我要她活下來！既然每個人都這麼努力了，我不想讓他們全白死了！我要救她！你聽明白了嗎？不管我最後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不要放棄！」
陷入痛苦掙扎中的溫萊斯，突然抬頭看了安德烈一眼，嘴角抖嗦了幾下，一絲慘淡的笑露了出來：「也許你是對的！可是，安德烈……我已經沒辦法控制住自己了。你得陪同我一起死了，連同這個小矮人族……」
安德烈搖著頭，他無法理解溫萊斯的種種行為：「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如此的頑固？難道對於你來說除了殺人，就沒有別的樂趣了嗎？」
低下頭的溫萊斯，想了一會兒，解釋著：「因為，我從來沒有得到過。所以，我想要那種感覺……我從來沒有得到過……從來沒有……」
「不，你得到過。只是你沒發現而已。你只是扭曲事實的本面。」
溫萊斯大笑起來：「沒辦法，我已經無法回頭了。安德烈……你這個笨蛋還是先關心一下自己的安危吧。我現在沒辦法控制住體內那股邪惡之氣的吞噬。」
安德烈的眸子揪得緊緊的，他看著如此狼狽，如此可憐的溫萊斯忽爾覺得悲傷，他說道：「溫萊斯，我現在是一個沒有記憶的人了。我的記憶只留在了十八歲生日的階段。生日那天父皇跟我說了很多話……他說我有一個哥哥……」
溫萊斯瞪大了眼，他完全不相信在生與死的一剎那安德烈會說出這樣驚天動地的話來。
「父皇說……因為血族內部兩股力量的爭端動盪，哥哥被迫流落在外，等我們消滅那股邪惡的力量就去找你回來。可是……父皇很失望地看著完全不分黑白的你加入了另一幫派來跟我們對抗……那時候安娜剛出生，他們綁架了還是嬰兒的安娜……最後，你知道的，你成為叛徒……被踢出了血族……溫萊斯不是我們拋棄了你，而是你傷害了你的妹妹安娜……你竟然抱著還是嬰兒的安娜威脅我們……」
溫萊斯完全傻愣住。
他為什麼不知道，為什麼？
難道這一切全是自己造成的嗎？
他被人騙了！騙了！從一開始，追殺他和媽媽的是另一拔吸血鬼，然後悲憤萬分的他別入了另一組吸血鬼去圍殺自己的親人！
他完全不知道那個嬰兒就是安娜……就是自己的妹妹……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仇恨！
他只知道殺戳！
還有無休止地報復！報復，報復！
怎麼辦？他的心像龜裂的土地，裂成了無數細小的斑塊！
事實就是這樣，一葉障目，一葉障目。
衝動的性格，不考慮後果的魯莽就這樣毀了自己，也毀了自己的家人。
原來，他綁架了兩次安娜，利用了自己的妹妹兩次。
他突然想仰天痛哭，但又覺得全身再也沒有一絲力氣了。
瘋狂的嗜血，卻傷害了最親的親人。
在後面衝上來一條巨大的藍色水注，一條銀色的魚尾排起了一堵巨大的浪花……
安德烈和溫萊斯被雙雙衝撞了下來。
與其同時，小矮人的地盤上，一片的怒海洶湧。
跳躍在半空中的銀星霧，開始吟唱聖詩！
海之神，水之靈，如此的美麗純淨，請賜於我海神的力量吧；
當落日籠罩海面，紅色的洶湧就是神的顏色。
神啊，請給我力量，以神之力去創造另一番天地！
神啊，請讓我如願，以神之諭去重新鑄就海洋，鑄就高山，鑄就天空……
天之神，雲之靈，如此的淡泊悠然，請賜於我天神的力量！
當晚霞落滿天際，悲壯的色彩就是神的顏色。
安德烈從空中急速的下跌著……
他的紫色的瞳孔內，銀星霧在迅速的褪變著……銀色的魚尾，漸次，漸次的縮小著……縮小著……
溫萊斯也從半空中跌落著……
像一隻快要死去的大雁，他睜著悲傷的眼眸，望著這個美麗的世界。
一片的汪洋，一片的深海。
這海太藍了，藍得讓他想哭。
銀星霧的銀色藍發全飄了起來，像朵朵的雲團，在空中如此美麗，如此決裂的飄動著。
銀星霧的額心閃耀出藍色之光，光芒越來越盛，越來越強。好像那是一朵幽蘭之花，綻放得如此的美麗，也如此的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