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生命在於運動
她現在只感覺到力氣已經消耗得太快,時間的無情流失,已經使她覺得力不從心了。
如果再不說話,也許就沒有機會了。
如果再躺在床上,也許這一躺下去,就沒有再起來的可能了。
「要出去?去哪裡呢,現在你的身體狀態不是很好,要不要多多休息?」
安德烈著急地說,以她現在的體質根本就不能過多的去運動。
「我真的想出去走動一下,你不覺得生命在於運動,所以要多運動才能產生動力嗎?而且我躺在病床上好久了,是應該多出去走動鍛煉一下了。現在我醒過來了,你就應該露出微笑才對呀,你要微笑呢,我不准你皺眉頭,你要知道你是帥哥,要多笑才健康呀。我不要你皺眉頭,要嘴角上揚呀……我最喜歡看你笑的樣子了,最可愛也最帥氣。」
梨子抬頭,眸眸裡湧動著一波瑟瑟的秋水,她現在是要跟死神爭分奪秒了。
她舉起兩個大爪子,努力抬高著,也努力地撫平他緊皺成山川的眉頭。
「生命在於運動?是這樣的嗎?」
安德烈的眼眶濕潤了。
這個小女人,為什麼從不輕意在他面前哭泣呢?
她總是這麼堅強,這麼的替別人著想。
他現在哪有心情微笑,一想到她這麼努力地活著,他就覺得難受。
她這麼頑強地一次又一次活下來,是要靠著怎樣的信念呀。
可是為了讓她高興,讓她安心,他還是咧開嘴笑了!傻傻地笑,帶著晶瑩淚珠的笑。
雖然,他知道這是「迴光返照」的效果!她快要再次進入沉睡的狀態了……或許應該說她快要死了……
梨子覺得肚子又一團火在燒了,身上的骨架又要開始大面積地自動移位了。
雖然很痛很痛,雖然很疼很疼,雖然她疼痛得難以自制。
在表面上,她還是面露著微笑!因為她知道,安德烈就在旁邊。如果她開心了,他也一定會開心。
因為快樂是可以傳染的。
就像風中的花香,可以飄得很遠,很遠……
雖然花香渺茫,可是畢竟是曾要真實存在的。
「我想……想出去走一走……再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她的手心攥得冷汗迭出,肚子裡鑽心的疼痛,已經讓她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死女人,你……怎麼樣了?」
安德烈看在眼中,是急在心裡呀,他扶著她著地,慢慢地往前走。
「沒關係的,呵呵……可能是太久沒下床走路了,整個人都快發霉,發臭了。再不多走動一下,就要未老先衰,變成老太婆一個啦。」
雖然很疼,梨子卻故意走了幾步給安德烈看。
她緩慢而穩步地走著,她現在就想衝出門外,去外面的世界走一走。
「花園的花都盛開了嗎?」
她微微的笑,樸實可愛,純潔無瑕,雖然,所謂的「傾城傾國之姿」並不全是關於形容面貌的,這句話其實還關乎一個人的內質色彩。
只有內心充滿愛與仁慈的人,內心的色彩,才可以真正的傾國傾城。
安德烈握住她的手,慢慢地陪著她走。
如果她要堅強,那麼他就陪她。
不管去哪裡,他都會牽著她的手一直走,一直地走下去。
有些東西並不一定非得大喊承諾,有些東西,與「默契」這個詞有關!我們的愛,其實心照不宣。
「我帶你去後花園,薔薇和薰衣草都盛開了,很漂亮很美……」
安德烈輕輕地俯在她的耳邊說著。
梨子點了點頭,其實她現在的聽力很弱很弱……
走一步也像個老太婆似的要慢慢的邁。
她在極速的衰老。
不可避免的……生命像流水一般,無情無意地從她的身體內疾速的流失。
「死女人,跟著我,我們一起去看花好嗎?」
安德烈俯在她耳邊大聲地說。
梨子一直點頭……因為,她其實已經聽不見了。
可是,她還是點頭,拚命地點頭。然後努力地向前進,向前進……
她不要他擔心!
不要他難過!
更不要他傷心!
她要他笑,快樂的笑,努力的笑,勇敢地笑。
所以,她要笑著往前走。
安德烈回過頭,不敢看她。此刻,他淚流滿面!因為他發現,她的黑眼睛已經空無一物了。黑漆漆一片沒有任何的光彩!她現在連眼睛也失明了。
安德烈小心翼翼,極慢極慢地放緩著速度,帶著她輕輕地繞過有障礙的桌子和椅子……
輕輕地拉開門,緩緩地帶著她穿過門簾……
他做得相當的細緻,相當的小心。
如果她想要讓他快樂,那他就要裝得什麼也不知道,就要裝得很快樂。
如果她想要讓他微笑,那他就要裝得很開心很快樂的樣子,即使現在他已淚流滿面。
如果她想要去哪裡流浪,那他就帶著她去,一直牽著她的手,直到天涯海角。也許沒有什麼「天涯海角」,也沒有什麼「海枯石爛」,更沒有什麼「天長地久」!
可是,只要她在他的身邊,即使只有短暫的一瞬,也是永恆。
你在我的身邊一秒,其實抵得上宇宙的永恆。
花園中的白色薔薇正開得熱鬧異常……
風一吹拂,一瓣瓣花,就四處散開,搖擺著花枝,雪色的小花冠星星點點的點綴在四周。
好像天幕中的晨星……透著點點的希翼。
在雪色薔薇中的薰衣草正探著好奇的小臉袋,望著高高的幕色天穹。
雪白與幽紫,在這個後花園上綻得熱烈而傷心。
因為,花開最燦爛之時,也是凋謝之日。
有些花是因為害怕無人去欣賞自己的美麗,所以才提前一天以絕決的方式去盛開!華麗的盛開,然後以一種絕望的姿態去殞落!
安德烈摟著搖搖欲墜的梨子,來到花海的中央。
風中,薰衣香,正撲鼻而來。
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的梨子,輕輕地嗅,然後慢慢地說:「有花香呢……上帝對我真好。」
安德烈卻說:「不,上帝對你太薄情……」
梨子搖了搖頭說道:「怎麼會呢,至少上帝還把嗅覺留給了我……」
安德烈一把抱住她,深深地呼吸著屬於她香氣的空氣。
他感得自己的淚水在這一天全流光了,今天是他人生中流掉最多眼淚的一天!為自己的妹妹安娜所流,也為自己的兄弟錦洛和火騰所流,還有他最心愛的妻子。
這一天,他感覺自己失去了太多太多。
接二連三,他失去了親情,友情,還有愛情。
現在,梨子也離死越來越近了。
她好瘦,像嚴重營養不良的一株小草,生長在懸崖絕壁上,獨自迎著風淋著雨。
她清秀婉約的臉上,那雙大大的黑眼睛還是一片的空洞漆黑,沒有半點兒的焦距。
可是即使如此,她還是努力地仰起頭,輕嗅著空氣中清甜的花香味,並且臉上還洋溢著滿足感。
「安德烈,你去彈鋼琴好嗎?我記得我來這裡的時候,就在一直做夢,夢中有一位紫發少年總是在彈鋼琴,他非常的不快樂。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不快樂,他沉睡在水晶棺裡……他只在夜晚中出現……他出現的時候總是緊皺著眉頭……即使他在彈鋼琴,他也總是鬱鬱不歡……當時,雖然是做夢,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也覺得好傷心,看著他這樣的不快樂。我都想衝上前抱著他,給他溫暖,給他快樂,給他幸福……」
「請不要再說了好嗎?請不要……說了……你乖乖坐在這裡,我這就去為你彈鋼琴……」
安德烈臉上的淚水縱橫馳騁……因為,梨子那頭烏黑亮麗的頭髮,一夜之間全變成皚缺的白雪……
只要她一說話,消耗掉能量,體力流失過快,就會加速她的蒼老。
沒有人可以忍受得了自己的愛人,在自己的面前一夜華發!
沒有人!
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時刻在吞噬他的心。
明明愛人就在眼前,可是你就是不能救她。
不但不能救她,還要殘忍地眼睜睜地看著她受盡折磨,受盡摧殘的死去……
安德烈急疾地坐在花園旁邊的鋼琴凳上,他開始彈琴。
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他已經痛得無法呼吸了。
「安……德……烈,夢中的那個少年是……你,對……嗎?」
梨子坐在花叢中,她那頭柔順黑檀發,已經褪成一片蒼白的月華……比白色薔薇花還要雪白的顏色,她的長髮,蒼白而透明!像春蠶吐出的絲一般……純淨如水的哀傷。
「是我……」
安德烈臉上的淚水,滴落在琴鍵上,又說:「我現在很快樂了。因為你在我的身邊,以前的不快樂是失去了愛人,失去了溫暖,失去了光明。可是你回來了……所以,我變得很快樂……你要記住!我一直都在黑暗中等你。即使會被太陽灼傷,眼睛永生見不得光明,靈魂永世不被救贖,我也要找到你!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我都要你活著!」
每彈奏一個音,就濺起一滴淚。
梨子閉上眼,微微地笑!原來,在夢中那位紫衣少年說的話是真的!我一直都在黑暗中等你。即使會被太陽灼傷,眼睛永生見不得光明,靈魂永世不被救贖,我也要找到你!
花海在音樂中起伏著……白色的純潔,幽紫的深情。
白色薔薇在吸血鬼家族中,喻為!純潔的愛戀。因為他們深陷在黑暗中,見不得光明,所以才大面積地種植薔薇花……白色的,光明的……因為得不到,才以另一種方式去創造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