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是啊，我不該懷疑你們。」
蒂娜說完這番話後，雷恩會長把目光從王震身上移到桌面的油燈上，他沉默了一小會，然後用懇求的語氣說道。
「在這件事上，能不能請你們為我保守秘密？那件幾十年前的慘劇畢竟是我的同胞弟弟所造成的。如果這件事洩露出去，就算我的地位比較高，但我的家族依然會被很多家族所敵視……」
「如果不是看到您的容貌，我們原本也不想再提起這件事。」王震輕聲打斷了會長的話。
蒂娜也點了點頭，表示她會為雷恩會長保守秘密。
無論是王震，還是蒂娜都清楚，如果關於灰袍老頭的事情洩露出去，那麼灰袍老頭首先發現的研究基地很可能會被世人所知，貪圖紫晶的冒險者就會像嗅到腐屍氣味的禿鷲一樣蜂擁而至。
王震幾乎可以肯定，到時就算是有守衛機器人和機械士兵把守，恐怕也難以阻止這些計謀多端的冒險者，因為他知道從來就沒有什麼防護措施是絕對安全的。
女孩用雙手把頭撐在餐桌邊沿，那雙藍眼睛正在盯著蒂娜，她更希望聽蒂娜講試練旅行中那些驚險、刺激的故事，而不是她爺爺回憶那些陳年往事，對她來說剛剛的故事遠沒有蒂娜說的故事動聽。
「請問，我要通過什麼考核才能夠拿到魔偶師的徽章呢？」又是王震首先打破了大家的沉默。
王震的問題鉤起了蒂娜和女孩的好奇心，這使起居室裡的氣氛改變了不少。不僅是蒂娜，就連正在無聊的女孩也抬起頭看向她爺爺。
「呵呵，根本沒什麼考核，魔偶師操縱魔偶的能力並不存在什麼差異，最多是戰鬥時各人運用的經驗有差異，但這又不能作為考核的標準，所以魔法工會才把魔偶師的級別直接定為與高級魔法師相同。」
在回答王震的問題時，雷恩的表情輕鬆了很多，雖然他的笑容裡依然帶著淡淡的憂傷。
「請問，你的魔偶呢？」女孩再次打量了一遍王震，她確信王震身上不可能藏得下魔偶。「該不會是停放在逆行塔外吧？」
王震把那張由賽米斯魔法工會開出的證明書遞到女孩面前，並指著證明書上所繪製的草圖說道：「這就是我的兩個魔偶，不過我把他們留在維特帝國了。」
草圖上王一和王二並列站在一起，他們的臉上依然套著黑色頭套，就連王震都沒有辦法分辨出哪一個才是王一，因為給王一、王二畫草圖的畫師是由一個賽米斯魔法工會裡的老魔法師臨時兼職的，他沒有在意王一和王二的穿著，僅僅是用寥寥幾筆來代表迷彩服上的色塊，更別說上面印的編號了。
但也不能說這個老魔法師的觀察力太差，這只是他所觀察側重點不一樣。
老魔法師能夠很好的把機械士兵那種呆板的站立姿勢表現了出來，在那老魔法師筆下的王一和王二都是直挺挺地站著，同時眼睛平視著前方。
完全不像魔導師廣場上的那些雕像會給人一種威嚴與莊重的感覺，更沒有救世主保羅臉上那種王者的風範。
機械士兵們的畫像所表現出的是一種毫無生命和活力的感覺，就是像畫裡站著的是兩根冰冷冷的大鐵柱一般，但這正是他們與人類最大的不同之處。
女孩拿起證明書仔細地看著王一和王二的畫像，她吃驚得幾乎合不攏嘴。
「這幾乎就是人嘛！」過了好一會女孩才叫起來。
「不，他們只是穿著人類的衣服。」王震又給女孩指了指草圖上的機械士兵手臂特寫。
這隻手臂特寫描繪的是機械士兵的右手。手臂上的鎢鈦合金裝甲外殼之間的接縫；熱能刀的滑槽；以及腕關節、肘關節等活動部位上覆蓋的柔性裝甲都被精確地表現了出來。
原本魔法工會裡的老魔法師是要求把機械士兵的迷彩服全部剝光，然後再進行繪畫，對此王震是堅決不同意的。經過交涉後，王震只同意命令王一挽起右手的袖子，讓那些好奇心如同小孩的老魔法師們觀察和畫下那只機械手臂。
「這像是重甲騎士身上的鎧甲的一部分。」不好意思從自己孫女手裡搶東西的雷恩會長也被吸引了過來，他的看法和王震剛去學校報道時的伊德校長幾乎一模一樣。
「這確實可以算是魔偶的鎧甲，真正的魔偶就是被這層鎧甲包裹在裡面。」
「真可惜，如果能夠親眼看看你的魔偶該多好啊！」
只是帶著好奇心的女孩對那幅草圖已經失去了興趣，她臉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地表達著「我極不滿意」的意思。
「這裡太無聊了，每天不是冥想就是看法術書，求你再給我講你們旅途上的故事吧。」女孩輕輕晃著蒂娜的胳膊，想請蒂娜繼續給她講故事。
「也可以，為了不打擾你爺爺，我們到你的房間裡去吧。」
本想一直陪著王震的蒂娜只得答應女孩的要求，她湊到王震耳邊低聲交代了幾句，然後跟著女孩走進一個房間。
起居室裡就只剩下王震和雷恩會長兩人。
雷恩會長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幅手臂特寫上。
王震則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等著雷恩會長對他提問，他知道到會長心裡一定很多疑惑不解的地方，畢竟那幅手臂特寫不能看出任何機械結構，僅僅是裝甲外殼的模樣。
過了10分鐘左右，雷恩會長終於開口問道。
「請問，這兩個魔偶是你親自製造的嗎？」
「不，這是我的家族遺留下來的，他們已經有很多年的歷史了。」
「如果你的魔偶損壞了的話，你知道該如何修理嗎？」
對於雷恩會長的第二個問題，王震並沒有像回答第一個問題那樣迅速，他在腦子裡考慮了一小會後才說道。
「如果損壞不嚴重的話應該可以。」
就算只是得到王震這樣摸稜兩可的答覆，雷恩會長也都顯得非常高興，他接著問了第三個問題。
「那你能查找出損壞的部位嗎？我是說那種隱藏在內部的損壞。」
「又是這種麻煩的問題。」王震心裡有些不滿的想到。
事實上機械士兵的部件都是標準化的，無論什麼地方損壞，只要根據故障記錄進行零件替換就可以了，根本沒有查找的必要，王震頂多要對機械士兵的內置程序進行一些修改而已。
「如果要檢查的話，恐怕得花許多時間。」王震回答道。
「這不要緊，時間是很充裕的，我們缺乏的只是懂得維修的人。」
雷恩會長的話令王震摸不著頭腦，懂不懂得維修魔偶與會長有什麼關係？會長問的只是維修方面的問題而不是製造方面的，所以應該不是想仿製機械士兵，但他想要我維修一些什麼呢？
「抱歉，我不能明白您的意思。」王震在腦子裡把會長的話思考了一遍後，用謙虛請教的語氣問道。
臉上已經露出開心的笑容的雷恩會長愣了一下，他冷靜下來低頭想了想，然後帶著些歉意說，「啊！這並不是你的過錯，而是我太急切了而忘了告訴你原因。」
「沒關係，請您慢慢說。」
會長坐回椅子上，他的手臂平放在桌面上，雙手的手指相交，他應該是在腦子裡組織語言。
「你是否見過機械木偶？」
「聽說過，但是沒有見過。」
王震如實回答了這個問題，他確實在遇到博雷的時候，聽博雷說過這個和機械士兵很類似的武器。
「你馬上就能看到機械木偶的模樣，在逆行塔的魔法物品陳列室裡保存有一個幾百年前製造的機械木偶。但這個木偶已經損壞，而且還沒有結構圖紙，我想請你試著維修它。」
「是嗎？那我一定得去看看。」王震對此來了興趣，他確實很想知道這個時代的工業水平發展到了什麼程度。
自從王震出現在這個新時代以來，他僅僅是在萊因堡看到過應該可以算做簡單機械的投石機。但他知道這個時代依然在使用著機械裝置，在灰沙港的地下拍賣場裡，洛克曾向他提過用來輸送新鮮空氣的機械，但那也沒有能夠親眼看到。在這座逆行塔裡顯然也有類似的機械裝置，否則他在旋梯裡就不會感覺到有陣陣暖風從臉上拂過了，而且四人在這個空間不是很大的起居室都不覺得憋悶，這應該也是換氣系統的功勞。
「如果你方便的話，我們可以午飯後立即去。」
「沒問題，我一整天都有空閒時間。不過，我還有個不是魔法師的同伴在逆行塔第一層等我和蒂娜，所以……」
還沒等王震把話說完，雷恩立即擺手示意王震在這裡等待一小會，而他起身走到冥想室外。
過了不久，滿臉疑惑的艾迪絲就跟在雷恩會長的身後進入起居室。
「請問小姐呢？」艾迪絲看到就王震一人坐在桌旁，於是問道。
「蒂娜正在給會長的孫女講你的故事呢！」
王震一邊笑著，一邊用手指了指唯一一個關著門的房間。
房間裡正隱隱約約地傳出由女孩發出的陣陣笑聲，其中也有蒂娜的聲音，她們一定聊得非常開心。
「比起您，我根本不值得一提。」艾迪絲在王震身邊坐下。
在沒有蒂娜的命令前，艾迪絲是不會進去打擾蒂娜的，她相信有王震在這兒，蒂娜決不可能遇到什麼危險。
在雷恩會長的叫喚下，蒂娜和女孩都從房間裡走了出來，女孩的眼角掛著笑出來的淚水，她甚至還用一隻手捂著笑得有些發酸的腹部。
王震把下午要去參觀魔法物品陳列室的安排說了出來，蒂娜開心的程度並不亞於聽她講故事的女孩。
蒂娜扳著手指一樣樣的把陳列室裡陳列的物品種類列舉出來。
「裡邊陳列有很多魔導師用過的魔杖和他們記錄的手記原本，以及很多煉金術師煉製的精品魔法裝備。嗯……好像還有一件救世主曾經穿過的鎧甲。這些東西都是大陸上的珍品，甚至有人說它們的價格要比同等重量的紫晶更值錢。」
「你懂的東西真多。」王震帶著讚許的笑容誇獎了一句，「不過我恐怕沒時間去陪你一樣樣的參觀了，我要研究一下那裡的機械木偶，所以還是讓艾迪絲陪著你吧。」
蒂娜聽到「機械木偶」四個字時顯得非常驚訝，她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著雷恩會長。
「從沒有哪本書上提到過逆行塔裡還保存有機械木偶啊！」
「你的知識確實很豐富，但逆行塔裡的機械木偶從來沒有出現在任何一本書上，你不知道它的存在也是很正常的，因為它一直都存放在密室裡，從未在陳列品裡出現過。僅僅是在歷任會長交割職位時，才會從清單上看到它的名字。如果不是神殿的神僕通知我有位魔偶師要到來逆行塔的話，我也不會記起密室裡還有這樣一件東西。」
雷恩會長在對蒂娜說這番話時，他的眼睛卻在一直盯著王震。
「能不能修理也只能去看過才知道，我連機械木偶的模樣都還沒有見過。」王震覺得自己能夠弄明白機械木偶的工作原理和大致結構就不錯了。
吃過簡單的午飯後，王震三人加上那名死抱著蒂娜手臂不放手的女孩，在雷恩會長的帶領下來到位於逆行塔最底層的陳列室裡。
與王震記憶中的博物館或者展覽館不同，這裡的所有物品都不是直接擺放在陳列架上，而是被裝在大小不同的箱子裡，在箱子上釘著一塊標有該物品名字的金製銘牌。
每走過一個箱子，蒂娜都要把銘牌上的字仔細看一遍，然後再把裡邊的藏品的歷史告訴王震。
緊粘著蒂娜的會長孫女在一邊不斷補充蒂娜遺漏的東西，她已經在逆行塔裡待了兩年，對於陳列室裡的藏品早已瞭如指掌，但她也沒見過她爺爺所說的機械木偶。
在長長的兩列陳列架盡頭，雷恩會長把手裡的油燈交給他的孫女，然後在看上去應該是一堵石磚砌成的牆前摸索了一會。
「機械木偶就保存在這間密室裡，」雷恩會長非常吃力地推動沉重的牆壁。
王震和艾迪絲連忙上前幫忙，三人合力把被偽裝成牆壁的金屬門推開。
金屬門後面出現的是一條伸手不見五指的通道，通道的寬度足夠三個人並排行走。
在燈光能夠照到的地方，王震發現通道裡很乾淨，地上沒有代表著歲月流逝的積塵。
「為了迎接你的到來，我特意把這裡打掃了一遍。」
雷恩解釋了王震的疑惑後，首先走進通道裡。
「這裡有個密室，我怎麼一直沒有發現，看來我真的沒有冒險的天賦。」女孩有些不高興地說。她最嚮往的就是四處冒險，然而一個大密室就藏在她經常來的地方，這讓她的自尊心大受打擊。
「別說是你，就連我以前都沒有來過這地方，開門的方法都想是了好久才想起來的。」雷恩會長格外寵愛他的這個小孫女，連忙安慰道，「再說你也沒有力氣推開那扇門。」
通道盡頭是一間黑暗的地下室。
雷恩讓蒂娜用火球把牆掛著的10多個火盆全都點燃，所有人才看到了這間密室的全貌。
形狀如長方體的密室從地面到天頂的距離接近10米，寬度將近20米，從大門到對面的石壁大約也是10米。
「這座逆行塔是由誰建造的？真是太偉大了！」
王震在心裡粗略計算了一下這個密室的容積和所在的地層深度，然後再考慮到這個時代所用的挖掘工具，最後計算出的工作量使他不得不佩服當時的建設者。
在密室中央有一個超過兩個人高，用灰色厚布遮蓋著的箱子，旁邊還擺放著一架人字梯。
「機械木偶就裝在這個大箱子裡。」
還沒等雷恩說完，他的孫女就拉著蒂娜跑到箱子旁，她和蒂娜都仰頭看著這只箱子。
「爺爺，怎麼才能打開這個大箱子？」女孩迫不及待的想看到機械木偶的模樣。
「這個機械木偶難道屬於神聖軍團裡的機械木偶部隊？」蒂娜用魔杖的底端把落滿灰塵的遮塵布輕輕佻起，她的手甚至由於激動而發抖，「機械木偶部隊不是在抵抗獸人入侵時就全軍覆沒了嗎？」
在顯露出來的箱體上鑲嵌著一塊金色的金屬徽標，雖然只是露出了徽標的一角，但這並不妨礙熟知大陸各個家族徽章的蒂娜辨別它，再者神聖軍團的徽標是大陸上的一種象徵，就算是很多沒什麼見識的平民也能夠認出它來。
「你說得很對，這個機械木偶原本是隸屬於神聖軍團的機械木偶部隊，它沒有能夠參加規模浩大的神聖東征，所以才能完好的保存到今天。」
「根據魔法工會裡的記載，在神聖軍團北征快要結束時，在穆帝特皇帝的旨意下，這具在北征途中損壞的機械木偶被留在這個密室裡，打算對機械木偶進行維修。可不知道什麼原因使維修工作一直沒有進行，而它也神聖軍團遺棄在這個密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