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梅柯瑞爾覺得亞歷克斯有點像尤塞爾那樣,維爾德格也覺得尤塞爾有點像亞歷克斯。
漂亮的容貌,纖瘦的身體,沉著冷靜,寡言少語,總是一副若有所思地樣子——但動起手來卻狂暴地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更為奇妙的是,還能在同時保持著絕對的正確與穩定——以及無法估測的行動方式,在「處理」了梵卓的族長與那些避世會的成員們之後,兩個不死者並沒有選擇暫停今天的會晤,回去分析情報,判斷局勢,預備迎接或籌備另一次攻擊——勒森魃族族長甚至沒有去關心不之客的來處,後續和防禦上必有的漏洞,只是示意繼續前行——這一點讓在某些方面有點小心眼兒的死靈騎士耿耿於懷,他確定那些可憐的傢伙是被勾引與縱容的!
也許……他只是有點嫉妒而已。
亞歷克斯和那個傢伙應該是第一次正式接觸,但彼此之間有著同伴那樣的默契,不用說話,也不用暗示,就能知道對方想幹些什麼的那種默契——死靈騎士捲起嘴唇——亞歷克斯並不是一個容易接近的人,他知道,在亞歷克斯還是那個蒼白的小男孩時,他就很擅長以明顯的冷漠與喬裝的遲鈍驅趕他身邊的人,而等他長大之後,尤其是從三角海域回來之後,他用來禮貌地踢走別人的東西就換成過分的優秀與尖刺一樣的敏銳了。
「別傻了,維爾德格。」不死者敲了敲自己兄弟的靈魂,以那種一如既往的淡漠口吻「說」道:「收斂一點,你身邊的美人兒(這裡他臨摹著維爾德格常用的那種口吻)所有的三種異能之一是讀心術……」在死靈騎士乖乖地將自己的靈魂做好應有的防護後,巫妖繼續他的敲打:「勒森魃族的吸血鬼是一種貴族型的暴徒……他們酷愛解謎,也喜歡為別人設下謎題——回憶一下我們所品嚐的,那些無色,淺黃,金黃,橙黃,粉紅,玫瑰紅,寶石紅的美妙液體……它們裡面包含著足夠充足的信息。
看,它們並不是單純的,裝在瓶子裡送到這裡擺著的成品,人類或許有可能以謊言來誇耀並不屬於自己的成績,但一個驕傲的不死者是不會採取這種拙劣可笑的手段的——尤其是面對他可能的同盟,非人類可以清楚地借由嗅覺,觸覺,聽覺來察探——那些木桶中所有的正是我們杯中物的未完成品,你應該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維爾德格眨了眨眼睛,作為.薩利埃裡莊園裡自釀酒的參與者之一,他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起初只是沒有想到而已。
「意味著葡萄,木桶,甚至泥土,壓搾.機……」他們在這裡品嚐的酒類幾乎囊括了這個位面每一種可口而獨特的種類,而這份獨特意味著原料,壓搾方式,釀造時儲藏用的木桶都都有可能不同,而他們喝到的酒裡有著必須在釀製完成後幾個月內喝掉的新酒,也有儲藏了幾百年之久的陳酒,每一種味道都很純粹,沒有一絲偏差——至少維爾德格嘗過的那幾種……並無差別,這表明看似三百年來從未離開過領地,也很少與其它吸血鬼接觸的勒森魃族族長依然擁有著一個秘密而強大的網絡——死靈騎士的靈魂猛然震動了一下——如果他現在不是個死人的話,臉色一定會變得非常糟糕:「貴腐甜白酒。」死靈騎士嗡嗡地說道:「該死的混球!」
亞歷克斯開始將薩利埃裡的.貴腐甜白酒當飲料喝,是他把自己的臥室與辦公室搬到酒窖之後生的事兒——巫妖的私人區域當然不可能再像過去那樣任憑人們進進出出,所以能夠知道貴腐甜白酒以一個可怕的度飛快減少的應該只有姓薩利埃裡的人,老何塞爸爸,卡梅媽媽,索尼亞姑姑,煦德,維爾德格……習慣緘默的撒丁人並不會將自己家裡的事情四處宣揚……在亞歷克斯離開薩利埃裡後,也沒有在任何一個地方顯示過這個小小愛好……那麼,這個該死的混球吸血鬼是怎麼知道這件事情的?
想到在如此長久的一段時間裡,自己和自己的家.人一直被置於別人(?)的嚴密監視下,曾經的撒丁暴徒,現在的死靈騎士在假想中拿活潑潑的小蝙蝠磨牙,隨即被他的主人制止——觀望的眼睛有很多,而巫妖只是懶得驅逐,他的底線很清晰,敢於觸碰的傢伙都已經被他處理乾淨了:「只是為了展示力量而已。」自己也知道不少原本不應知道的事情,並且並不介意讓魔宴的領有所瞭解。
時間緊迫,兩個非人也只是想要知道對方是不是.那種對也許的合作對像一無所知的傻蛋而已——而且勒森魃族族長已經表現出了一定的誠意,隱藏在亞歷克斯身軀內的巫妖抬起手來按住自己的唇,最後喝下去的並不是單純的酒——沒有那種酒會蘊含著如此濃重的負能量,那是原血——也就是吸血鬼用來創造後裔的,最為重要的物質。
這份原血不是尤塞爾的,它存在的年代最少要.比尤塞爾早上三四個世紀,應該是……上古耄耋,有可能是尤塞爾的尊長——在此之前,他和尤塞爾已經現了那些自以為隱秘的吸血鬼,與梵卓互為扭曲雙面的勒森魃族族長當然知道那枚戒指上所鑲嵌的寶石能夠讓「支配」的異能揮出最大的力量,但有著上古耄耋,也就是第三代吸血鬼的原血,作為第六代的梵卓族長根本沒有勝算,唯一的危險——亞歷克斯的身體會被原血控制或毀滅,不過這一點勒森魃族族長也已經提醒過了——事實上,那一盎司不到的寶貴血液並沒有直接流入不死者的喉嚨,而是作為難得的材料保留了下來,幹掉梵卓族長的是不死者原有的那份力量。嗯……當然,這個就不必對原所有人解釋的那麼清楚了。
「總之我討厭你.們這種繞圈圈的方式。」死靈騎士哼哼。
「我想因為某些原因我與勒森魃族族長都已經很直接了。」巫妖歎氣。
不甘心地繼續哼哼,死靈騎士以毫釐之差停在突然止步的棘秘魑族族長的身後。
「沒關係,梅柯瑞爾,進來吧。」尤塞爾漫不經心的揮了揮手,:「沒什麼可隱藏的。」
等亞歷克斯與維爾德格也走進了這個房間後,尤塞爾彈了彈手指,銅燭台的蠟燭自行點燃——不死者們不需要照明,此舉與其說增加亮度不如說是習慣的一部分,這個燭台被擺在一個約有四英尺高度的支架上,它的造型很簡單,有細而高的座腳,三支分杈深深地嵌入蠟燭中,周圍用鐵鏈繫著火鉗、撥燭芯的釬子和熄燭器——燭台底座不同尋常的顏色與座腳的安排似乎在說明它的另一個用途——也許有時它會被用來充當殺死祭品的凶器。
細小的,金黃色的火苗搖曳著,照亮周圍大約五英尺不到的部分——一座祭壇被籠罩在朦朧的光線下,它方方正正,毫無裝飾,看上去就是一塊稍加打磨的石頭,雖然它至少有十英尺長八英尺寬,三英尺高,它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黑曜石了。
縱橫交錯的彩虹漣漪從黑色的石塊中浮出,不死者銳利的眼睛現它光潔的邊緣有著兩顆對稱的凹口——甚至不必去對比,亞歷克斯也能知道,兩枚戒指上的黑曜石和它原本是一體的,祭壇的中央有著一個深色的輪廓,微微下陷,假若不是擁有著豐富知識與良好記憶力的巫妖來觀察,很少有人或非人能從這個葫蘆狀的輪廓中看出什麼——那是女性的身體輪廓,沒有頭,成年,有著勻稱秀美的四肢,豐盈的臀部,恰到好處的腰,渾圓的肩膀……如果她躺在這個輪廓裡面的話,雙腳與雙手會微微張開,無論是仰面還是俯臥,頭顱都恰好垂在祭壇外面——祭壇邊緣那些顏色古怪,端呈扇形而尾端幾乎細不可見的線條應該是屬於被割開喉嚨的祭品,她留下的鮮血形成了這些線條,而根據這些線條的顏色與質感,亞歷克斯能夠辨認出它們之中的先後順序。
最早的有上千年,而最晚的就在前一個子夜。
法師謹慎地作了幾個手勢,微弱的魔力波動擴散開來,將祭壇籠罩在裡面——勒森魃族族長安靜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還壓制住了想要詢問或阻止的棘秘魑族族長。
黑色的祭壇隱約有著負能量的波動——但僅此而已,最後亞歷克斯甚至釋放了一點正能量——它依然無動於衷。
「我往上面倒過一整瓶的聖水。」尤塞爾突然說道。
棘秘魑族族長睜圓了眼睛與嘴巴。
「屬於黑暗的祭壇。」來自於異位面的巫妖並沒有說出那位主宰的名字,雖然他覺得自己的猜測已經得到了證實。
和教堂裡的,那些金色與白色的祭壇一樣,一座無法得到任何回應的,已經完全死去的祭壇。
神祇會在什麼時候……什麼情況下,才會放棄自己的祭壇與信徒?
「撒旦的祭壇。」
勒森魃族族長的聲音中帶著無法言喻的疲憊:「從兩百年前,我們就無法從它這裡得到任何回應了——哪怕是懲罰。「
他懷著一絲希望——如果說亡靈巫師相隔幾個世紀的再現是撒旦的旨意……
亞歷克斯不知道是否應該對自己新出爐的盟友直言相告——一個壞消息,一個好消息。
壞消息是……這位存在了千年之久的「少年」所等待的神祇有很大的可能性已經消失了——他在祭壇上無法觸摸到任何能夠與神祇的回應有所關聯的線索,從某個方面而言,尤塞爾算是找對了目標。
好消息是……吸血鬼們的天敵大概也面臨著同樣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