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夜,晴空萬里。
當晚,華崇文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他的面前就是從張瑞年那裡要來的鏡子,也就是金甲人盔甲上的護心鏡,同樣在房間裡的還有金甲人。
鏡子被放置在了金甲人的胸口,房間裡點起了上百枝蠟燭,此外,在金甲人的面前還放置了一口砂鍋,裡面熬煮著不知是什麼藥材,濃郁的中藥味充斥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柴火的煙霧瀰漫,屋子裡只能看到朦朧的人影晃動。
一根玻璃製作的管子,這管子的一端插入金甲人的胸口,正好在支撐在鏡子下面。管子的另一頭,浸沒在沸騰的藥水之中,管子裡,棕褐色的藥水源源不斷地向上流動,一直灌進金甲人的胸膛裡。
華崇文脫去上衣,光著膀子,盤腿坐在蒲團上,旁邊還有一個小和尚,此時拿著尖刀站在他身後,華崇文的後背上,那道紅色的疤痕清晰可見。他看看香爐裡燒著的三根香,發現時間已經到了,於是閉目端坐,嘴裡不住地念叨著什麼東西,過了一段時間,他突然睜開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對面的金甲人。
管子裡的藥水開始猛烈地抽吸起來,這樣藥罐子裡的藥水平面,也不停地上下翻動,從罐底冒出無數的氣泡,這些氣泡在水面破裂,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此時屋子裡面的蒸氣更加濃厚,悶熱無比。
這時再看那面鏡子,在蒸氣中正發出淡淡的黃色光亮,華崇文抬眼望去,只見鏡面上變得朦朧起來,不再是屋子裡的映像,似乎這個鏡子成了一個長長管道的入口,裡面是深邃無比的另一個空間。
幻象萬千,唯有一面,從鏡子裡慢慢映出了已經死去的青木大佐的形象,這個人形逐漸清晰起來,華崇文看到他後,臉上浮現出一絲滿意的微笑,他繼續念叨著什麼,這個形象在鏡子裡劇烈晃動起來,成奔突欲出之勢。
隨即青木的臉貼近了鏡面,這時,原本是水平的鏡面開始發生一些變化,從平面慢慢鼓起,成了一個凸面,這個凸面的輪廓上有鼻子有眼,那原來是青木的臉,這張臉正逐步地從鏡面中伸出,而後是他的肩膀和身體,當整個軀體從鏡子中伸出一半的時候,華崇文停止了唸咒,接著他把自己的位置調轉了一百八十度,背對著青木的身體坐下,青木的一半身體此時水平懸浮在半空,另一半還隱藏在那面神秘莫測的鏡子當中。
華崇文伸出了一隻手,小和尚立刻心領神會,舉著刀子上前來,看了看他,老頭點了點頭,示意他動手,小和尚咬著牙,用尖刀把他身體上那條長長的傷疤再一次劃開,由於疤痕是前一天剛剛劃開的,經過一天的時間,只是剛剛粘合在一起,傷口還在不斷冒著鮮血。此時一刀下去,其痛楚更甚於往傷口上撒鹽,小和尚的刀移動得很慢,華崇文的臉上也一直在抽動著,腦門上也開始往下冒汗,看得出,他此時承受的苦楚是相當驚人的。
刀子移動地很慢,進入地很深,就像切肉一樣,用了很長時間,他後背上的那條「t」字形傷口再次被血淋淋地扒開,透過切開的皮膚,都能看到後背上赤紅的帶著紋理的肌肉。小和尚看到這些,那只握刀的手早就哆嗦得不成樣子了。
當這個手術完成的時候,華崇文已經大汗淋漓,他和小和尚一樣,都接近了崩潰的邊緣,他喘著粗氣,卻仍然保持著直立的姿勢,小和尚哆哆嗦嗦完成這些,最後把刀丟到了地上,搖搖晃晃靠到牆角,不停地嚥著吐沫。
華崇文用力弓起脊背,把傷口盡可能地伸開,這個動作讓他肩膀部位感覺像是被撕裂一樣,事實上也是如此,他咬著牙,把縫隙撕扯得更大,讓傷口對準青木。
接著他又招呼小和尚過來,從藥罐子裡舀出一勺滾燙的湯藥,整個全都澆在自己的傷口上,這藥是他特別配製的,專門用來驅逐幽線用的,藥湯澆上去後,劇烈的疼痛讓他渾身顫動不已,但是陣痛過去後,傷口已經麻木,沒有那麼多感覺了。
當藥水澆到傷口上,沒過多少時間,傷口處開始出現一絲異樣,有一條細長的東西從最深處一點點蠕動出來,那東西呈白色線狀,比小拇指還細,身上還沾著血絲,它探頭探腦冒出來後,在空氣中搖擺著向上運動,華崇文能感覺到自己身上的這些變化,他長出了一口氣,看起來似乎輕鬆了不少。
小和尚卻從沒見過這樣的場面,他渾身哆嗦著,用手掩住了臉面,不敢看這一恐怖的場景,華崇文此時已經顧不得他了,只是身體暗自用力,想把這條幽線馬上逼出來,他的意思很明確,就是要把幽線引到青木的屍體上去,因為屍體對幽線有著天生的吸引力,只要位置合適,幽線就會自己鑽進屍體裡去。
這一過程漫長而又痛苦,但是為了自己的身體,他必須忍著,眼看幽線就要全部鑽出來,老頭擦了擦臉上的冷汗,心想就要大功告成了。可是他並不知道,在這間屋子的一個角落,還潛伏著另外一個紅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