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傍晚張週二人結伙探墳出門後不久,潘府的大管家高才悄悄溜到林曉月的房門前,他先是來到隔壁張瑞年他們房間門口,趴著門聽了一下動靜,裡面安靜得很,他確定兩人出門去了,便放下心來,可惜他根本沒去考慮兩人到底是去了哪裡,因為眼前吩咐的任務重要,他倒是也想好了對策,假如他們在,對林曉月就用騙的手法,現在他們不在了,那情況就變得簡單多了。
高才敲開林曉月的門,伸著腦袋往裡面窺探,林曉月剛剛洗完澡,頭髮上還有些水,身上散發著一股迷人的香氣,這氣味讓高才有些暈頭轉向,於是他一隻眼睛瞄著屋子裡,另一隻眼睛死死盯著林曉月的前胸,林曉月有些生氣,因為一動不動地盯著人家胸前看是很不禮貌的行為,於是她大喝一聲:「大管家,你看什麼呢?」高才這才想起來他所擔負的任務,於是彬彬有禮地說道:「只有林小姐一個人在?」林曉月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逕直說:「是啊,哎,我說你半夜三更的,跑到人家房間裡來幹什麼?」高大管家也不答話,伸出小手一揮,幾個黑衣道士衝進來就把林曉月嘴給堵上,然後抬起來就是一溜小跑,直奔煉丹房。
潘老爺坐在太師椅上,旁邊的烏木方桌上架著一桿大煙槍,老頭正沉浸在鴉片煙霧所營造的狂想中,不時地發出一陣怪笑,林曉月被綁在了大堂中的一根朱漆柱子上,圓睜著那雙大眼睛,眼神中充滿了疑惑。
「潘老爺,你這是要幹什麼?」她此時仍然莫名其妙,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麼半夜三更把她給捆了。
潘老爺突出一口煙霧,噴到了林曉月的臉上,看著她被嗆得不住咳嗽,然後用迷離的眼睛看著她,嘴裡發出嘖嘖嘖的聲音,不住地點頭。
「小娘們兒,你可真是鉤人啊!」他用一種很輕浮的語調說著話,這讓他看上去像是一個嫖客。
林曉月被激怒了,早先說過,她可不是一個軟脾氣的女孩子,只見她杏眼圓睜,柳眉倒豎,啐道:「你一個這麼大歲數的糟老頭子,怎麼還有臉說這種話?」
但是潘老爺不急也不惱,坐在那裡一邊吐著煙圈,一邊不緊不慢地哼著說:「小娘們兒,我這是誇你,你應該高興才對啊!」
林曉月罵道:「就要進棺材的人了,還有心思想這個?真是不要臉!」
此話一出,潘老爺「噌」地一下站起身來,冷眼看著林曉月的臉龐,又從頭到腳打量了她一番,她穿了一身一色的水蘭色綢緞褲褂,這顏色更襯托出她膚色之白皙,因為皮膚不好的人,穿上這種顏色的衣服,不管怎麼抹粉,看起來都像是一隻大馬猴套進了面口袋裡。她腳踩一雙淡綠色布鞋,衣服裁減得很合身,將她的身材凸凹有致地表現了出來,其實這身衣服還是當時她在煙花柳巷的時候,老鴇出錢讓人給做的,當時裁衣服的原則就是:要讓客人一見傾心,從而欲罷不能,那時衣服上還繡了很多蝴蝶,蜜蜂什麼的,象徵著招蜂引蝶,就像是專用的工作服一樣,後來她不喜歡,統統拆掉了。她穿上新衣服的頭一天,老鴇給她接了平生第一個客人:一個長得如同就要發芽的土豆一樣的闊少爺,而張瑞年見到她之前的那一晚,她在張華那裡的時候,穿的也是這件衣服,後來日本人還把她和這件衣服一起扔到了水裡,再後來因為出門匆忙,也沒有別的換洗衣服,所以一直帶在身邊,可巧今天穿上了這件,她可萬萬沒想到,每當她穿上這身衣服的時候,就是她倒霉的時候,潘老爺看夠了,伸出巴掌「啪,啪,啪」連拍三下,早有幾個道人魚躍而上,把她身上的衣服扒了個乾乾淨淨,前面說過,這件衣服就像是招蜂引蝶的工作服,只要自己穿上它,馬上就會被別人脫下來,聯繫以往的情景,真是相似的過程,同樣的結果。
頓時屋子裡白光一閃,道士們的眼睛全都睜圓了,一個個全都忘記了修道成仙,只是唯恐自己眼神不好,錯過這麼精彩的一幕。
潘老爺瞇縫著眼睛,一邊點著頭,一邊撇著嘴,半晌,說道:「不錯,可是總覺得冷,不如她來得熱烈。」
林曉月憤憤地說:「一個大戶人家的老爺,做出這等醜事,還有王法嗎?」
潘老爺大笑道:「虧你還好意思說王法,我倒要跟你說道說道,要不是你們欺騙我在先,自己撞到我家門裡,現在你能被我捆在這裡?」接著他突然厲聲喝道「我且問你,你們到底跟紅蓮是什麼關係?」
林曉月說:「我們是朋友。」
「放屁!」潘老爺大叫道:「你們根本就不認識她,說吧,混到我家裡來有什麼企圖?」
林曉月發出一聲冷笑,她掃了站在旁邊的那些道士們一眼,說道:「企圖?本來沒什麼企圖,但是現在我兩個朋友會要了你這雜碎的狗命!」
潘老爺一個箭步衝到她跟前,耳光打在她的臉上,白淨的臉蛋兒上泛出一個通紅的巴掌印,林曉月頭扭向一邊,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潘老爺冷冷地說,「等再過一小會兒,我就讓你見識見識。你也不用擔心,你的朋友總會找到你的,不過,他們找到的會是一具屍體,一具沒有皮,只有肉的屍體,想想吧,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沒了皮會是一個什麼樣子?我早就知道你們來路不明,可這正是老天成全我,你們要不來,我還就犯難了呢!」
爐中的火正燒得旺,潘老爺坐在正堂不住地誦經,此時已是子時前夕,道士們在煉丹爐旁擺了一張香案,香案上有長短的刀具,還有一個閃亮的黃銅盤,香爐裡的香快要燒盡了。
屋子裡很熱,道士們仍在忙碌,不過時不時地會往那裡瞅一眼,所以他們會發現綁在那裡的人身上都出了汗,而且他們會忽略自己身上出了更多汗。到了子時,丹藥就會煉成,而她林曉月,將在那一刻脫去皮囊。
隨著香爐裡插上最後一支香,道士們亂成一團,人們湧到煉丹爐旁,都想在這個歷史性的時刻見識一下真正的仙丹是個什麼樣子,潘老爺緩緩站起身,微笑著來到林曉月身邊,面帶得意地說:「你呀,命中注定是屬於我的。」
已經極度虛弱的林曉月抬起頭,一口啐到他臉上。
潘老爺捂著臉笑道:「我不打你,打壞了你,多可惜,這身肉。」
她把頭扭向另一邊,潘老爺說:「告訴你吧,我煉的是仙丹,吃了可以得道成仙,返老還童,永生不死,怎麼樣,跟我一起吃?咱們一同做神仙,多快活。」
林曉月咬著牙說:「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這副德性,還想得道成仙?做夢!」
潘老爺不緊不慢地說:「既然不願意,那你就得做出犧牲了,我得把你整身兒的好皮子,全都給扒下來,然後用刀子把你全身上下的油脂,一刀一刀地刮下來,當我的藥引子,吃了你,我就成了仙了。」
林曉月面無表情,看著他說道:「積德行善才能成仙,像你這種貨色,只配做野鬼!」
潘老爺哈哈一笑,說道:「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風流,不過那是你,要是早知道有你這麼好的材質來給我當藥引子,我那小孫女也就不用白白送死啦!可憐她那年才六歲,為了助我成仙,獻出了自己全部的膏脂,善哉善哉啊!」
林曉月驚異地看著他,彷彿看著一個會說話的活禽獸,她聲音發抖地問道:「你吃了自己的孫女?」
潘老爺捋了捋鬍子,笑著說:「真是慚愧啊,我對她抱了那麼大的希望,可她卻沒能做到物盡其用,真是個不孝的子孫!」
林曉月小聲罵道:「畜牲!」
潘老爺摸了摸她的臉,讚道:「真是光滑如緞啊,待會兒我親自動手,希望你能表裡如一,裡面也這麼順溜,剝起皮來也方便不是?」由於興奮從內心向外面膨脹出來,潘老爺的話變得多了起來,他說:「自古追仙尋道之人多如牛毛,可是真正成正果的人寥寥無幾,很多人吃了仙丹反而一命嗚呼,那些無知奸佞之輩便妄言什麼煉丹騙人的說法,真是可笑至極,你知道是為什麼?那是因為他們未得丹藥之法,雄黃硃砂之類礦石本就是天地間外剛而內陽之物,加之以猛火多日燒煉,丹藥燒結之時內外焦熱匯於一體,再加上服藥之人多以烈酒調和丹藥服用,一個**凡胎的人,突然遭遇到如此剛重的元陽之氣加在身體內,跟本無力疏導,所以必死無疑,而我,得到了一個調和陰陽剛柔的好法子,」說到這裡,潘老爺把臉湊到林曉月的鼻子前,低聲說道:「那就是你。」
林曉月白了他一眼說:「想不到姑奶奶我還有這麼大本事!」
潘老爺說:「第一次我煉成仙藥,就是用烈酒兌服下去的,結果大病了一場,險些丟了性命,甚至還一度失去了燒丹成仙的信念。」他說到這裡時林曉月小聲罵了一句:「活該!」他沒有理會,繼續說道:「幸好我遇到一位大師,及時救了我的姓名,跟我講起了這些道理,我當時真如同醍醐灌頂,感覺豁然開朗了,並從此堅定了煉丹可以成仙的信心。可是,當我把採集來的陰柔之物,也就是我孫女潘瑤身上掛下來的油脂和第二次煉成的仙丹拌在一起吃下去後,卻仍然無甚效果,但是我成仙志向不減,終於我悟到了真正的天機。」
林曉月有些憐憫地看著他,她覺得對一個能親手殺死自己親孫女並且在談論起這件事還能眉飛色舞的人,已經實在是沒有憎恨的必要了。
潘老爺則輕蔑地看著她,他覺得自己的領悟力已經超出了世人所能達到的範圍,眼前這個人根本就不明白玄術天機的精妙所在。根據『天機』所示,但凡人在幼年時,陰陽之氣糾合在一起,陽氣無法抵天,陰氣無法入地,所以童男童女之間,除了為日後預留的特定位置外,差異甚小,年齡越小,差異越小,等到了陰陽之氣分化的年紀,男人陽氣升浮,於面上生鬍鬚,女人陰氣降墜,於胯下天葵至,此陰陽二氣之始分也,直到結婚懷孕,十月懷胎的時候,腹中陰血與外來的陽精交合混沌,都收歸到了胎兒身上,一胎生則陰血損,數胎生後,陰血將消耗殆盡,此一始一終,皆不可用,唯其陰陽分化最盛之時,采陰脂才能獲得最好的效果,以此他得出了服用潘瑤之所以會失敗的原因。這一爐丹是他煉的第三爐了,他打定主意一定要用一個合適的藥引子。
他對林曉月說:「你以為我讓人把你脫光是因為貪色?那你可就錯了,老夫雖說不是柳下惠,可也不至於當著眾人的面不顧體面吧?」
林曉月說:「你早就沒有體面了。」
潘老爺笑道:「死之前得讓你明白,否則玷污了老夫的名聲,告訴你,脫光你是因為這樣才能看到你的材質,我總結了七條訣竅,那就是:膚細滑,肉緊湊,發如漆,乳高聳,陰墳起,小腹平,骨頎細。凡是符合這些標準的,那就是理想的藥材,你很幸運,每一條你都與標準完美地相符,這麼好的藥引子現在實在是難找,可是天助我也,你卻鬼使神差撞上門來,可見這次我必是大功告成。好了,跟你說了這麼多,時候快到了,你也可以放心了,因為你不會像我那可憐的孫女那樣白死的。」
黃銅盤子放置在香案上,潘老爺手持一把短小尖利的匕首慢悠悠地走到林曉月跟前,在她眼前亮一亮刀刃,竟在林曉月臉上照不出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