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中蠱
薛冰靈正色道：「不怕。」
平凡嚇了一跳，「冰冰，你不是說笑話吧，不久前我們還以小花為人質從天魔宮逃出來，說明岳不義那個老魔頭是極怕我們傷害小花的，難道現在就不一樣了？」
薛冰靈道：「就不一樣了。」
平凡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薛冰靈思索著道：「因為那個時候的情況不同，當時沒看到小花的眼睛嗎，她被你抓住之後，雖然沒有說過一句話，可是她的眼睛始終都望著岳不義，她將岳不義的心都望碎了，所以說，不是我們要挾了小花才逃出來的，而是以前岳不義對小花太過溺愛了，簡直就溺愛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在小花那種嬌弱不勝的模樣和垂垂等死的眼光下，他再惡再毒也狠不下決心，所以只有放任我們而去。」
話鋒一轉，「可是，當小花淡出他的視線之後，他雖然還是怕傷著小花，但是畢竟不能親眼見到了，這個時候，你對他所做的那一切，就會在他的心裡火山般地爆發出來，他會氣得吐血，會派出所有的高手前來捉拿我們兩個。當然了，他會吩咐手下盡量不要傷到小花，但是絕對不能讓我們逃脫。換句話說，岳不義現在肯定已經放出了信鴿或者信鷹之類的東西通知魔蠱村範圍內的所有高手前來堵截，對小花是能救則救，對我們則是勢在必殺，如果那時我們還拿小花去要挾他們，他們有可能會顧全小花，也有可能會大開殺戒，這當中，我個人認為後者的可能性要比前者大得多。」
平凡吃驚地望著薛冰靈，想不到她的智慧也這樣高，半晌才道：「照你這麼說，小花對我們已經沒有什麼作用了？」
薛冰靈道：「那也未必，雖然後者的可能性比前者要大，但是前者的可能畢竟也是存在的，如果我們現在就放了小花，失去了任何要挾他們的籌碼，那就更加凶險了。還有一點是我剛剛才想到的，平哥哥你想，當時岳不義那麼害怕你傷到小花，還是在快馬上做了手腳，可見他當時雖然怕極了我們傷害小花，但同時更怕我們逃出去，因此他就使了個緩兵之計，讓我們既能逃，又逃不出去，還避免了傷害小花。」
平凡細細一想，果然如此，不由勃然大怒，「他娘的老狐狸，還好出了魔蠱村之後我們沒有放走小花，否則真要上了他的大當。」說著低頭去看小花，小花居然已經在他的懷中睡著了。
失去馬匹後，平凡只得將小花抱著，一來她的身子輕，二來平凡力氣大，一點也不妨事，只是讓平凡感到驚訝的是，小花在這種淪為人質隨時有生命危險的情況下還能睡過去。
她的頸上雖然受過傷，但只留下一條小小的刀口，而且已經結痂了。
這是平凡從薛冰靈那裡學來的，想當初薛冰靈就曾經百般瘋狂地對付他，才過了多久，他就將那些野蠻招數學會，並且拿來對付別人了，而先前那個對他下手狠毒的薛冰靈，居然成了他的情人，這件事想起來實在有些可笑。
只是眼下平凡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逃出天魔宮那一刻，從追出來的岳不義眼中，他讀到了惡狠狠的一句話，「憑你怎麼逃，也休想逃過今晚！」
原來在那個時候，岳不義已經知道平凡和薛冰靈的馬被下過毒，已經算計好了。
既然岳不義已經鐵了心不讓他們逃過今晚，那麼後面的事也就很容易推想到了：在他們走後，岳不義第一件要做的事，一定是放出信鷹通知各路高手聚集到迷朧渡，在那裡布下天羅地網，直到將他倆捉住為止。
平凡在心裡暗暗地想道：「如果是那樣的話，倒應了冰冰那句話了，岳不義當面不忍心看到小花受到傷害，一旦不在現場，也許就真的不怎麼在乎小花的性命了。」
又想到在天魔宮不僅當面殺了岳不義的兒子，還拚命地辱罵了他一場，令他顏面丟盡，怒火攻心，他不來報仇怎麼都說不過去。
由此可以得出結論：這個仇他是注定要來報的！
再聯想到在放自己離開的最後時刻他都那麼凶狠地想過，絕對不讓自己逃過今晚，很顯然，岳不義那個老賊會選擇在今天晚上下手。
今天晚上，算來正是平凡趕到迷朧渡的時候。
那裡河面很寬，水也很深，好像一個水壩子橫著，對於平凡這樣一個急於渡河的人來說，著實是下手的最好地方。
下手的方法有種種，或者下毒，或者放暗器，或者埋機關，更或者還有許多說不出名的陷阱。
一邊想著，平凡又站住了。
薛冰靈跟著站住，「平哥哥，怎麼了？」
平凡道：「剛才我想了一陣子，突然有個預感，迷朧渡那裡我們過不了。」
薛冰靈不解道：「為什麼？」
平凡道：「沒有為什麼，我只是憑著預感覺得那裡已經聚集了很多高手，那條河你也看到了，好寬好寬，水又極深，我們來的時候，是由船家擺渡過來的，現在回去，渡船肯定已經控制在岳不義召集的高手手中。」
薛冰靈道：「要不，我們仍然用小花去要挾。」
平凡道：「你忘了這前自己說過的話嗎，要挾這條路極有可能已經行不通了。」
薛冰靈怒叫道：「管他行不行得通，總得試試啊。」
平凡冷靜道：「有些事可以試試，有些事卻一次也不能，因為一旦試過，我們的命便沒了。」
薛冰靈大驚失色，「平哥哥，你是不是多慮了啊，怎麼可能這樣子的？」
平凡道：「不是我多慮，而是我對『江湖險惡』這四個字天生有著不同常人的理解能力，所以現在我們還不能去迷濛渡，得改道。」
薛冰靈吃驚道：「改道？」
平凡正了正神色，「對，得改道。」
薛冰靈道：「那我們去哪裡？」
平凡道：「去無人渡。」
薛冰靈道：「迷朧渡和無人渡有區別嗎？」
平凡道：「當然有，要知道我們是從迷朧渡來的，那麼往回走的時候，岳不義很自然地想到仍然由來路回去，也就是再經過迷朧渡趕往南方，而絕對難以料到我們會突然改變主意，從山林裡悄悄地轉到無人渡那裡去。」
薛冰靈叫道：「不對，平哥哥，我覺得不會是這樣的，我們知道的地方，岳不義不可能不知道，我們都想到了改道往無人渡走，他又怎麼可能不想到，進而加派高手截攔我們呢？」
平凡道：「這當中當然有個原因，一來那個老魔頭今天被我狠狠氣了一場，怒火攻心亂了神智，看見我們打馬狂奔，還挾了人質在手，有持無恐，因此多半會斷定我們一定會直奔迷朧渡；二來出於對於小花性命的擔心，沒敢放出信鷹監控，我們中途改道他也不可能很快知道，等他知道的時候，我們早就過了無人渡了。」
薛冰靈勉強點了點頭，算是同意平凡的話，暗裡卻還在擔心，「平哥哥，你說得雖是有理，但岳不義決不是等閒之輩，是絕對不會輕易被氣得亂了方寸的，何況就算他亂了方寸，魔宗有那麼多心智超群的高手，不會出言提醒他嗎？」
本來要勸兩句的，只因看到平凡對自己的想法異常充滿信心，話一說完就抱著小花躥進了路邊的林子，直向魔蠱村西南方向潛去，薛冰靈居然就在心裡悄悄地讓步了。
她現在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動不動就喊打喊殺、只要遇上什麼跟自己意見不合的問題都要爭個面紅耳赤、直到自己爭贏的薛冰靈了。
她已經打心底愛上了平凡，因此什麼事兒都開始學會忍讓，順著對方。
平凡可沒想這麼多，只是抱著小花尋找林間的空隙急急穿行。
去無人渡的路程，比起迷朧渡，算來只遠不近，他們必須得分秒必爭。
心急之下，薛冰靈乾脆搶先開路，讓平凡抱著小花跟在後面。
想事容易做事難，平凡原本以為按照自己的腳程，黃昏之前就能趕到無人渡的，哪知親自去做這件事的時候，才知道並不是想像的那麼簡單，這片通往西南方向的林子，起先還有空隙可尋，憑著兩人敏捷的身手竄高伏低，也算快速，中間的路卻是越走越難，再到後面，層層疊疊的全是籐蔓枝葉，比過蛛網，密不透風，幾乎到了無縫插針的地步。
薛冰靈提起真氣躍上一棵大樹，到樹頂去看，突然發現不知何時空中已經到處飛起信鷹。
「平哥哥，不好了，岳不義那個老魔頭將信鷹放出來了！」躍下樹來，薛冰靈第一句話就叫起來。
平凡大驚，「那個老魔頭難道真的不怕我們殺了小花？」
薛冰靈反問道：「他若怕的話，會放鷹嗎？」
平凡不覺從心裡生出一股子莫名怒氣，發狠道：「如果信鷹探到我們，我第一個就殺了小花。」
薛冰靈道：「殺了小花他們會更加不會放過我們的。」
平凡頓時楞住，不覺低下頭看看打橫抱在臂彎懷中的小花。
小花睡了，眼睛很愜意地瞇著，甚至嘴角還帶著一絲睡夢中的微微笑意，看起來她是那麼的艾艾可憐嬌弱可欺，對世間的一切都是那樣的不爭不鬧逆來順受，令平凡心裡霎時生出一種鼻尖發酸的憐憫。
這才多大的女孩啊，卻曾經作為人質被他以刀逼著，頸子都劃出血來，再深一點，極有可能連命都沒有了。
薛冰靈在旁邊問道：「平哥哥，現在我們進也難退也難，該怎麼辦？」
平凡收回目光，看看周邊密密麻麻豎得跟牆壁一樣野樹籐蘿，半晌才道：「沒有退路可以走了，我們只有繼續前進。冰冰，你來抱小花，我開路。」不由分說將小花塞給薛冰靈，自己在前方開路。
他的力大，而且用起來無窮無盡，比薛冰靈開路快多了。
雖然如此，整個下午也沒走多遠。
還好，隨著天色漸漸接近黃昏，總算穿過了那個密不透風的林子，接下來的路好走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