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一曲千江水月來
這想法比平凡最邪惡的時候都邪惡了不止百倍,平凡是有讀認能力的,從他的眼中一一地讀了出來。
可惱的是,他的本領實在極高,薛冰靈氣鼓鼓地追來追去,追得一身是汗連衣服都沒撈著。
兩人在亭子裡轉了一陣,薛冰靈怒氣衝天,不住地追,直到將燕三郎追出亭外,自知怎麼追都追不上,才喘喘地站在身,「死白臉兒,有膽你別逃啊!」
從平凡站身這位置看上去,只見薛冰靈一身嬌挺地站在那裡,胸一挺,腰一收,手一緊,腳一分,擺出一副氣鼓鼓卻令人血脈賁張的姿態,加之呼吸急促,一身是汗,隨著急促的喘息在汗濕的胸口驚心動魄地起伏著,讓平凡感到全身血流加速,鼻子發鹹,耳朵裡都聽到了自己血液活潑流動的聲音。
燕三郎是個色中惡鬼,當然更加控制不了,他怕自己失態露出馬腳來,連忙欠身道歉,「薛姑娘,剛才在下並不知道是你,實在多有冒昧,請薛姑娘熄滅怒氣,多加海涵。」
這話從目高於頂的燕三郎口中說出,好比太陽打西邊出來,不論怎麼說都給足了薛冰靈的面子,偏偏薛冰靈還不買他的賬,鼻子裡冷哼連連,挖苦他道:「你玉面飛鴻燕三郎的道歉,誰當得起啊,本姑娘身份低低,武功差差,相貌平平,脾氣壞壞,哪天不小心惹你老人家生氣了,我薛冰靈還不知道怎麼個死法呢!」
一看平凡站在旁邊發楞,咚咚咚,快步跑過來踢了他兩腳,「我們是俗人,怎能攪了玉面飛鴻燕三郎大俠的雅興,走,我一眼都不想再看到他了。」
手上打不贏,嘴上卻絕對不能吃虧,薛冰靈挖苦帶嘲諷,狠狠地刺了燕三郎一頓,之後,也不管對方反應如何,當真是看都不看他一眼,拉著平凡就往外面跑。
歐陽婷婷和心靈姑娘當然也跟著。
這條大路是直通莊內的,跑了一陣,就到了園邊,走了園,經過一條走廊,就能通到中院的側門去。
還沒有出花園的門,迎面來了一群人,江雪蘭走在最前,雷晶晶走在第二,雲鳳雲凰並排走在第三,後面還有十來個,全是十幾到二十歲上下的女孩子,有說有笑,逶迤而來,只是不見火姐姐。
江雪蘭一眼看到薛冰靈又是氣鼓鼓的,又見在他們稍後還出來一個玉面飛鴻燕三郎,連忙過來拉住薛冰靈的手道:「五姑娘,剛才是不是我表哥惹你生氣了?你別介意,他天生就是一個冷面人,不喜歡跟陌生人說話的。」
她還以為薛冰靈看到她的表哥燕三郎模樣帥呆,主動跟他說話遭遇冷落呢。
薛冰靈就著這個話題道:「是啊,人家是燕大俠,又是名門正派,而且與天海湖有著親戚關係,高人一等的,哪只眼睛看得上我們薛家的人啊!」
話鋒一轉,「不過我們薛家的人也不是好欺侮的,雪蘭姐姐,我也不想看到他了!」
燕三郎剛好過來,遞過來兩把飛刀,識趣地道:「你不願意看到燕某,在下退避三舍就是,這是在下剛才揀到的飛刀,估計是薛姑娘的,所以刻意送了來。」
主動送飛刀,還沒有掃薛冰靈的面子,薛冰靈滿把的惡氣總算稍稍地消停了些。
好幾個姐姐妹妹露出驚慕的眼光,看來她們倒是希望燕三郎能夠像送東西給薛冰靈一樣送給她們就好了。
來的全是年輕女子,只是沒有火姐姐和薛冰靈漂亮。
薛冰靈和火姐姐是兩團火,站到哪裡哪裡亮。
只是相比之下,姐妹們喜歡火姐姐的多,薛冰靈的少,火姐姐不在的時候,都時常談論到她。
原因不言而明,薛冰靈是冥宗的,屬於邪道出身,而這種身份關係恰恰是可以影響到這些正道名門出身之人對她另有看法的。
當然,這群姐妹當中,薛冰靈永遠是最美的,姐妹們也不停地說到她。
姐妹中有人道:「不是吧,五姑娘你好厲害哦,連玉面飛鴻燕三郎都給你送飛刀啊!」
有人道:「可不是,我們這麼多人都看到了。」
有人道:「你索性將飛刀送給他得了,留個紀念。」
有的道:「要不,燕大哥將飛刀還給五姑娘,五姑娘也酬謝他一樣東西,這樣就兩不相欠了。」
這些姐妹們吵吵嚷嚷的,多半事先還聽了江雪蘭的暗示,並沒有像平常那樣將薛冰靈當作一個與名門正道勢如水火的小魔女來看待。
除了火姐姐,別人貌似都覺得玉面飛鴻燕三郎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有意無意都在向著燕三郎表達好感,在這種情況下,幾乎就沒有人注意到平凡的存在了。
平凡心裡很不是味兒,擠出去就走。
江雪蘭眼尖看到,連忙問道:「平靜小兄弟,你要去哪兒,不跟我們一起麼?」
薛冰靈一聽,連忙也擠了出去,大聲地道:「你們都不要鬧了,這個人,就是我最好的哥哥,你們把他鬧走,我也不跟你們玩了。」
眾姐妹諸多驚訝,一齊停了口。
薛冰靈厚著臉去將平凡捉回來,「你好好地給我呆著,這些全是雪蘭姐姐的朋友,今天雪蘭姐姐是主人,我得聽她的,你也必須跟我們一起,敢不聽話,我就讓雪蘭姐姐發動所有人一起對付你,拔下你的皮來。」
說實話,平凡還真的嚇住了。
光是聽她們吵吵鬧鬧的聲音,就叫人神經繃緊,更何況薛冰靈一向是說得出也做得到的,惹急了那還有好嗎?
所以,平凡只有呆呆地站在這裡。
江雪蘭道:「走啊,一起到前面的望湖樓去,先聽為快,就在那裡聽聽心靈姑娘的曲子,據說那曲子當水彈來更加動聽,我們一起去聽聽『一曲千江水月來』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眾姐妹齊聲說好。
江雪蘭將燕三郎平凡一起請上,引著眾姐妹來到了望湖樓下,拾級而上。
上了望湖樓,已經夕陽西下,只留一抹餘光返照著湖面,半是蒼茫,半是迷濛。
以往的燕三郎應該是面冷如雪目空四海的,但是今日的他不再高傲不再冷漠,有意無意都要看上薛冰靈兩眼。
薛冰靈往哪裡一站,只要不是正面向著他,他就會多看好久。
身前身後同樣美,雙肩俏削,腰肢勾勒,雙腳隨便一走就能走出飄飄如仙的仙子步伐來,這就是薛冰靈的美。
有時候,燕三郎也看火姐姐,也看心靈,也看雲鳳雲凰,但是最多的時候在看薛冰靈。
沒聽仙音,先有性情,燕三郎的心已醉了。
望湖樓圍了一圍欄杆的,不足半人高。
後面有張長桌,眾人面對天海湖,團團落坐。
也有的站著,只是不管站的坐的,都平息了聲音。
江雪蘭道:「心靈姑娘來這裡之前就曾告訴過我,黃昏要在這時彈奏一曲,讓我與眾位姐妹一起前來,先聽為快,雪蘭先謝過心靈姑娘。」含笑望著心靈道:「心靈姑娘,請吧。」
心靈點點頭,安靜坐在桌頭,手撫琵琶,為眾人彈起「一曲千江水月來」的曲子來。
隨著她那靈巧的手指輕輕跳舞,眾人腦海中彷彿現出了迷朧的一片夜景——天空裡是起伏著的、淡淡的雲煙,牽絲畫線般的飄渺著,一絲一絲地飄散。
越飄越細,越細越薄,越薄越輕,越輕越虛,漸至虛無到沒有,現出遠處的夜山,勾出近處的樹影,畫出蝙蝠的翅膀,流出細微的水響。
音韻一轉,天空裡突然一片空明,月光如雪沙沙沙落下,於是地面全白了,遠處的山和近處的水都沉浸在如雪的月光裡。
明月掛在一碧如洗的高空,照下水面,湖底同樣出現了一個明亮的月輪。
湖邊的溪水溝裡,卻流動著涓涓的細流,搖碎了一路的月光,流出了鱗波的影子,碎散著,隨著低低的水響跳起舞來。
轉眼,月亮的周邊,有了幾粒星星,一閃一閃的眨著眼睛。
於是,湖周寂靜了,樹林零落地倒映在水邊,天上之月與水中之月相互映照,天上之星與水中之星相互眨眼,天上地面無限遙遠卻又無比接近,萬籟俱寂,唯有雪白的月光無聲的灑落在天地之間。
音韻又變,湖水越拉越長,竟不知有多遠了。
好像是有人凌著湖波凌風而去,面前的湖水帶著星辰一路地迎頭走來,遠處的山峰越移越近,直到從身過去,更遠的山峰又緩緩移來。
沒有聲響,沒有雜亂,周邊萬物都是那麼的恬靜有致,和諧到了極點,只有凌波而去感覺,飛過沒有邊際的湖面,迎送千山。
只有臨空登渡的感覺,舒暢而輕盈,靜極美極,直到湖月終於從腳底遠去,人影鎖進靜化般的月色裡。
一曲彈完,望湖樓上鴉雀無聲。
好久好久,薛冰靈才帶頭叫起來,「好,好!心靈姐姐,彈得太好了!」
眾人回過神來,噓唏不已,自歎人間美景,不管美得如何,也絕對沒有音韻中展示出來的那般恬靜舒服,那種不快不慢在湖面迎月飛滑的輕盈感覺,簡直就令人舒暢到了通體內外。
有人道:「我原是弄笛吹簫的,以前自以為自己了得,聽了心靈姐姐這曲千江水月才覺得黯然失色,連吹簫的勁頭都打不起來了。」
有人道:「我想到那個湖面上去舞刀。」
有人道:「我什麼也不想,只想睡在湖面上。」
有人道:「好像喝醉了酒,有時候會做到這樣的夢。」
薛冰靈道:「我要那個湖帶到我的家裡去,放在後邊院子裡。」
江雪蘭歎息道:「可惜那個湖是心靈姑娘的,誰也搬不走。」
薛冰靈耍賴道:「搬不走湖,我就把心靈姐姐搬回家。」看著側邊的平凡道:「你呢,怎麼想的。」
平凡說,「我已經被琵琶音弄死了。」
薛冰靈一聽就罵起來,「粗人一個,真是粗人,不懂得欣賞,簡直對牛彈琴。」
眾人都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