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楊孟,今年十八歲,出生在牤牛鎮小嘎子村。從小,村裡人就說我這人天生有股靈氣,我自己也是這麼認為的,在別的孩子還穿開檔褲的時,我已經可以駕駛著家裡那輛拖拉機在田野間奔馳了。大家都叫我神童,說我將來一定能幹大事。可惜五歲那年因為酒後駕駛,我的拖拉機不幸軋死了村東頭張二寡婦家的幾隻雞,從此我爸爸強令禁止我再次駕駛。
扯遠了,其實我這個人真的不錯,除了長得有點呆頭呆腦,但我媽說了:男人只有聰明和笨的,女人只好看和醜的。我相信我媽媽的話,於是發奮學習,終於在小學畢業那天,考上了城裡的一所重點中學。
我永遠也忘不了開學前的那一天,我們全村三百多人(除了張二寡婦)齊聚在村口那棵歪脖樹下為我送別,真是默默無語兩眼淚,耳邊響起拖拉機的聲音。
村長老淚縱橫,拉著我的手,語重心長的說:「楊孟,記住,你不光代表你一個人,你還代表著我們小嘎子村全村老百姓的臉面,千萬不能讓城裡人看不起啊!」
我使勁點點頭,把村長這句話勞勞記在心裡。
「這個是送給你的。」村長說完把一張紙交給了我。
我低頭一看,只見紙上面端端正正的寫著:牤牛鎮小嘎子村寡婦大隊二百五十號——楊孟。
「這是你在村裡的編號,一定要隨身攜帶,萬一在城裡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別人看到這個也能把你的全屍送回來。」
「村長……」我感動的什麼都說不出來。
「去吧,記住,咱們村西頭那塊墳地上永遠為你留著一塊土。」
就這樣,我來到了祖國的心臟——北京。
這是片對我來說很陌生的土地,到處都是人,都是現代化的設施。但讓我最不習慣的是:這裡竟然沒有拖拉機,直到現在我還不瞭解,北京的城市建設是怎麼搞起來的,難道靠人力搬運磚頭嗎?不過我就讀的學校還是很不錯的,教學樓比我們村的村委會辦公室還要大呢,害的我第一天上學就迷路了。
上學沒多久,因為我天生的豪爽和熱情,很容易就和學校裡的同學打成一片,有幾個小小子每天都像跟屁蟲一樣在我後面轉悠,一口一個「楊哥」,叫的我心裡那個痛快。連老師也很看重我,不單是因為我成績優秀,更重要的是全班只有我會修理老師家那台五十年代的收音機。
會開拖拉機的我果然沒有讓村裡人失望,來到城裡短短三年的時間,就成了一個人人喜歡的成功人士。但我不能因為這樣就滿足了,我要繼續努力,為了村裡的父老兄弟幹出一番事業來。
不知不覺,我就成了一個十五歲的小伙子,漸漸的也就有了那麼點騷動……可是北京的女孩並不符合我的口胃,尤其是班上的那些女生,長得還沒有村裡張二寡婦好看呢(不知道她是不是還在為被我軋死的幾隻雞而恨我)。沒有嘗試過初戀的我,就這樣帶著遺憾升入了高中。
記得我爸爸曾經教育我說:男人只要有了事業,有了地位,女人就會主動往你身上靠的。
我相信我媽,更相信我爸,畢竟是我爸爸親手教我開拖拉機的。所以我自打進高中的第一天,就努力爭取競選班幹部的地位。真是天助我也,學校忽然宣佈學生會改組,準備從各班抽調新生重新組建學生會。我當然沒有放棄這個機會,第一個把報名信遞交上去。
我知道,緊緊把報名信交上去是遠遠不夠的,學校裡有那麼多的男生,哪個不想當學生會的會長呢?為了給大家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在一天下午,我擅自開動起停在學校操場裡的拖垃圾機,表演了一次高難度的拖拉機駕駛技術。這次的表演簡直是太成功了,在所有學生的歡呼聲和支持下,我終於成功的登上了學生會會長的寶座!
生活真是美妙,我彷彿看到小女孩們一個個的投入我的懷抱。
可是事情並不像歌裡唱的那麼美,我在學生會幹了兩年,當中也做了無數貢獻,但隨著位子越坐越穩,身邊的女孩卻越來越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這兩年中我曾經向三個女孩表白過愛意,全都被拒絕,有一個最過分的還說:「不找土財主,打死也不坐拖拉機。」
氣死我了,拖拉機有什麼不好?那是高科技的結晶!再說了,我什麼時候成了土財主?我家可是三代貧農啊!根正苗紅的社會主義接班人!
算了,她們看不上我,只能說她們沒有眼光。我代表著牤牛鎮小嘎子村的希望,我是要幹大事的人,我將來要開最好的拖拉機,豈能讓兒女私情干擾我呢?
就這樣,我繼續在學生會幹了下去,讓繁重的工作沖淡我戀愛的夢想。
本來一切都歸於平淡,但就在我的事業蒸蒸日上的時候,我遇到了她——陳雪影。
那是個天高雲淡的星期一,學生會因為抽調不出人手,所以由我親自出馬去接新的轉校生。當我走到大門口的時候,忽然感到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頭一看,當時就呆住了,全身像觸電一樣。我的娘啊!這個美女是誰啊?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巴,就是身材差了點……總之,我幾乎像被晴天霹靂擊中一樣,只知道傻笑,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你是來接我的?」她問。
「嗯。」
「那咱們走吧。」
「嗯」
「你還站著幹什麼?」
「嗯。」
那天,我除了一個「嗯」字,什麼都說不出來,學生會的兄弟還以為我被鬼上身呢,但誰又知道單相思的痛苦呢?
那天晚上,我經歷了有生以來第二次失眠:第一次是因為開拖拉機軋死了雞,第二次則是為了愛情。我發誓,不把雪影討來當老婆,就打一輩子的光棍!
可是雪影與一般的女孩不一樣,她似乎對男人根本沒有興趣,天天和學校第一美女小莉混在一起。但正是因為她這種冷漠的性格我才喜歡她!我是個喜歡挑戰難度的人,要開就開最好的拖拉機!如果說以前那幾個女孩是「巨力」拖拉機,那雪影就是「東方紅」牌,根本不是一個檔次!
為了我心中的「東方紅」,我用盡了所有的辦法:念詩,寫情書,甚至獻花,但她給我的依然是白眼……
天啊!我就差在她面前唱:「你是我最深愛的女人,你有最美麗的嘴唇……」
但惡夢才剛剛開始。
當我全身心都被雪影佔據的時候,在高三的校運動會上,我忽然發現她、她竟然是個男人!
我所有的理想在那一刻都崩潰了,那輛美麗的「東方紅」彷彿在我面前被解體。我眼前一黑,覺得自己又回到了軋死雞的那一夜,陷入了無限的絕望當中去。我依稀記得,雪影用同情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後就消失了。老天爺,這就是人生嗎?我可是背負著全村老少的希望,怎麼能倒在這裡!我還有理想啊,我要親手開著拖拉機載著雪影回村裡結婚啊……
當我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躺在病床上了,身邊站著學生會的兄弟們。他們沒有安慰我,也沒有提雪影的事,只是告訴了我運動會的結果。
但我沒有心情,我的心在流血,在痛苦的慘叫!
我被騙了!!我被騙的好慘,那個雪影以為只把外殼換了就能把「巨力」偽裝成「東方紅」。他想的太輕鬆了,我會讓他為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的!
不光如此,我還要報復全世界的女性!
啊啊啊!!
今天晚上,我準備只穿一條內褲,開著拖拉機上長安街,讓北京人看看我們牤牛鎮小嘎子村男爺們的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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