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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入夢還寒 第158章 中原之暗流滾滾(3) 文 / 跳跳蟲

    第158章中原之暗流滾滾(3)

    「陛下,又有些雜碎追上來了。」

    李烈哇哇亂叫著跑到劉協身前,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興奮,他那張小黑臉竟然紅撲撲的,他向劉協匆匆行了一禮道:「有七八千人追上來了,這次是騎兵,不怎麼樣,陛下要不要吃掉他們?」

    現在時下午,經過一上午的東奔西走龍騎營已經有些疲憊,到了這無名的小山坡,劉協便命令他們下馬休息,也讓戰馬吃點草,劉協需要讓人馬都養足了精神,別再白天被楊奉的不對拖垮了,他還計劃著晚上找機會再鑽出一層包圍圈呢。

    此時的劉協也斜躺在小坡上,嘴裡叼著一根野草,聽了李烈的報告劉協無奈地搖搖頭道:「有事韓暹的人吧?」

    李烈點頭道:「是,早聽說黃巾也有騎兵,沒想到韓暹掌控三萬黃巾軍居然就能拿出七八千騎兵,真是小看了他們,不過這些騎兵的戰力,嘖嘖,都不想說他們,跟肉包子差不多。」

    劉協笑罵道:「滾你娘的蛋,他們是肉包子,咱們不就是狗了?」

    李烈不以為恥道:「狗怎麼了?狗專吃肉包子。」

    劉協鄙夷道:「瞧你那點出息,狗行千里吃屎,狼行千里吃肉,聽過沒有?我們是狼不是狗,我們不遠千里深入河西可不是為了這麼一個肉包子來的,眼光放長遠一點,我們能吃掉那七八千人,不過我們人馬太少難以控制損失,為了這麼些在朕看來連屎都不如的肉包子而損失自己是不值當的。從表面上來說楊奉包圍了我們,我們處於被動,但是任何事情都可以從兩面來看。楊奉雖然包圍了我們,但我大軍已經渡河北上,攻下河西指日可待,楊奉糧草輜重大多被我所燒,他已經回天無力了,縱使他包圍了朕,他卻還是不敢下殺手,他不敢與全天下為敵,而抓住朕就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所以在沒有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不敢對朕下狠手,所以我們並不完全處於被動,我們可以想盡辦法突圍,而楊奉只能守,只能纏住我們慢慢吞掉朕這支龍騎,所以我們一定要沉住氣,不能讓他們有機可趁,知道了麼?」

    李烈懵懵懂懂站在那裡,聽皇帝說了一大堆,別說理解,他就連記都記不住,但是他不能說不懂,只能點頭說懂了,其實不懂也沒關係,只要皇帝懂就行,他只需要聽皇帝吩咐就行了,這種費腦子的事情他才懶得去管呢。

    劉協看到李烈明明不懂還點頭,也是不禁莞爾,沒有說什麼。

    李烈又問道:「那,陛下,我們不吃掉後面那些黃巾騎兵,那我們就要趕緊走呀,別讓他們纏上了我們救麻煩了。」

    劉協想了想道:「他們還有多遠?」

    李烈道:「二十里,馬上就到這裡了。」

    劉協無奈只能讓士兵們上馬,準備轉移。

    劉協派出了許多斥候,因為龍騎的戰馬明顯優於黃巾,所以那些黃巾對於龍騎的斥候也沒有絲毫辦法,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來去如風不敢去追,追不上不說,那些斥候的箭發更是個個出眾,那騎射的水準更是連匈奴騎兵都無法比擬。劉協派去沖營的那些戰馬都是取下了馬鐙、馬蹄鐵和馬鞍的,所以黃巾到現在還不清楚皇帝的騎兵為何如此迅捷而且箭發如神。

    劉協、劉豹、李烈、格爾木四人領著龍騎緩緩行進在曠野中,他們不需要急速行軍擺脫對手,他們知道只要他們在馬上對方就不敢追近只敢在遠遠的跟著。這是有前車之鑒的,上午,好幾撥人馬發現龍騎的蹤跡便衝殺過來,龍騎卻從容不迫且戰且走,從不與敵人近身相搏,而是繞著圈在遠處放箭,敵人損失慘重,而龍騎卻只有幾十人掛綵而已。所以後來很多人馬都只是不遠不近的跟著龍騎,然後等著其他路的人馬趕來,龍騎也不急著擺脫,等到對方人馬漸漸增多的時候才突然加速不到一個時辰便完全擺脫了敵人。

    劉豹騎在馬上面露憂色,望了望皇帝欲言又止。

    劉協看在眼裡,道:「劉豹有什麼事情儘管說。」

    劉豹吭哧道:「臣,臣,就是覺得……」

    劉協沒有說什麼,只是等劉豹說出來,李烈這急性子就等不急了,道:「覺得什麼?有話就說嘛,吞吞吐吐看什麼?」

    劉豹面紅耳赤,格爾木看見自己匈奴王子被李烈吼了頓時不幹了,兩個人唧唧呱呱吵吵起來掉在了後面。

    劉協和劉豹兵馬騎行在最前方,劉協道:「有什麼就直說吧,沒什麼,你我雖為君臣但相處這麼久,同生共死,朕早已把你當兄弟了,況且你還是子妖的親哥哥,而且日後朕一統天下之後你就會是匈奴單于了,你我之間還見外麼?」

    劉協這話說得好聽,但字字句句都是壓著劉豹的,哪怕日後劉豹當上了單于一統匈奴他還是劉協的臣子,言下之意就是匈奴只能仰著大漢的鼻息生存,而大漢是劉協的。

    劉豹雖然沒什麼大才,但好歹是左賢王的長子,自小受到權勢利益糾葛的熏陶,劉協這一席話他自然聽得出意思來,他知道這是皇帝在提醒他只要他匈奴屠格部落跟著皇帝,為皇帝驅馳,沒有二心,皇帝一定照顧他們,這關係像是同盟但更像從屬。劉豹沒有再顧慮什麼,直說道:「臣是在擔心,陛下萬金之軀如今深陷重圍,臣怕楊奉鐵了心不讓咱們衝出去,到時候陛下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怎麼辦?而且臣舉得楊奉定然早有準備,雖然今天遇到的部隊對我們威脅不大,黃巾的戰力不強但也不止於此,臣覺得外圍的黃巾戰力肯定更強,弄不好楊奉還正盼著我們去突圍呢。」

    劉協其實早已猜到劉豹要說什麼,所以劉豹說出來之後劉協沒有任何反應,他只是微微一笑,望了望藍天白雲,道:「天氣真好,去年朕在曹陽的時候可沒有這樣好的天氣,那時候天天下大雪,冷得不行。」

    劉豹怕皇帝沒有聽見他說話,便準備再說一遍:「陛下,臣舉得……」

    劉協擺擺手道:「朕知道你在擔心什麼,這些朕也不是沒想過,楊奉當然不是輕與之輩,他能放任我們突圍一次而不大軍合圍反而派小股兵力不斷襲擾我們,這只能說明他有備無患,並不在意我們突破了第一層包圍圈。」

    劉豹見皇帝早已料到卻還是這副閒雲野鶴的模樣不由得急道:「那陛下準備怎麼辦?總不能一直這樣在楊奉的掌握中先轉悠吧?」

    劉豹情急之下這一句話是說得有些重了,有些懷疑和責怪的意味在裡面。

    劉協斜著眼瞄了劉豹一眼,劉豹縮了縮脖子,劉協道:「那你有什麼辦法?」

    劉豹見皇帝沒有責怪這才放心不少,想了想道:「臣不知道,還請陛下明示。」

    劉協哈哈笑道:「朕也沒有辦法,不過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順其自然吧,總會有辦法的,現在與其毫無意義的擔憂倒不如趁著天氣好,在河西好好逛逛,有空了就調戲調戲後面的韓暹玩兒。」

    「韓暹?」劉豹疑惑道:「跟在我們後面的是韓暹?不會吧,他統領三萬大軍怎麼會親自帥軍來追?」

    劉協聳聳肩道:「是韓暹,這下有的玩兒了,哇哈哈哈……」

    劉豹還是不信:「不會吧,他不坐鎮軍中跑出來幹什麼?」

    劉豹搖頭晃腦道:「絕對是韓暹,七八千騎兵呀,那可是大手筆,算是韓暹手裡的精銳了,他拿出這麼大手筆是要向楊奉證明他與朕沒有勾結,雖然是做樣子給楊奉看,但樣子要做像就不能吃敗仗,他只有自己來才有信心。七八千騎兵呀,黃巾何時有了這麼多戰馬?他們以前不是清一色步兵的嗎?雖然他們步兵變騎兵戰力沒上升多少,速度卻是直線提升呀,我們要擺脫他們還要費點力氣的。這樣算來,黃巾軍大約是有兩三萬騎兵了。」

    劉豹沒有說話,正皺著眉頭思索著。

    「朕自從離開臨汾開始就有著一種不好的預感,讓朕有些心神不寧。」劉協自嘲地笑了笑:「不知道是為什麼,一直想不清原因,現在看來應該是因為楊奉完全不顧防守河西而全軍圍困我二千餘龍騎吧,還有那兩三萬騎兵。」劉協說道這裡不由得輕呸一口道:「我擦,他哪裡來的這麼多戰馬?訓練和裝備這麼多騎兵總要五六萬匹戰馬才行吧。」

    劉豹這是眉頭突然展開,面露驚色,叫道:「古思力,匈奴,河套匈奴,那幫雜碎,那些黃巾騎兵的戰馬是匈奴馬。」

    劉協本沒有太過在意,但是聽到劉豹語無倫次的一番叫嚷之後面色終於變了,他冷著一張臉,臉色鐵青,緩緩道:「朕怎麼一直沒想到呢?這麼顯而易見的事情,連豬都能想到的事情,朕居然沒想到。」

    劉豹一開始擔憂中還露著點沾沾自喜,可是聽見皇帝說那是豬都能想到的事情之後總算是有些尷尬了……劉協望著西邊的天空,西天湛藍如洗,天空乾淨純淨,目力不錯的劉協卻發現西邊藍天白雲之後,一片不大的黑雲正在緩緩蠕動,劉協看著那片黑雲向這邊緩緩湧來,突然想起古思力,想起匈奴,匈奴騎兵。劉協一夾馬腹,大喝一聲:「駕!龍騎聽令,全速請進,半個時辰內甩掉追兵。」

    劉豹還沒有反應過來,只能趕緊打馬跟上,李烈和格爾木還在爭論是漢人的強弩更厲害還是匈奴的騎射厲害,一聽皇帝突然下令也不知出了什麼狀況,趕緊各自分開兩人分別從兩側繞開到後軍督促行軍去了。

    河西之西。

    一片不大的黑雲之下,暴雨如注。

    地面,一支一眼望不到頭的匈奴騎兵在雨中縱馬狂奔,這些騎兵戰馬強壯士兵強悍,個個面露猙獰,伴著天上那片如影隨形的黑雲宛如一直來自地獄的死亡騎兵。

    為首的黑臉大漢拍馬急行,一隻手抹了抹臉上的雨水,道:「這裡的天氣怎麼跟草原一個德行?到處都是艷陽高照,屁大點地方還能下起暴雨來。」他又回頭吆喝了後面的軍士,然後望著前方咧嘴一笑,笑得讓人膽寒。

    如果子妖看見這黑臉大漢的奇怪笑容的話,她一定不能在第一眼認出這個人是古思力,這個人還是古思力嗎?

    太陽公公裸奔了一天終於有些羞愧的紅著一張老臉靦腆地掛在西天準備回家裸睡去了。

    劉協望了望無恥的太陽公公,然後對身邊的李烈和格爾木吩咐道:「下令全軍整修,今夜務必突圍出去。」

    李烈和格爾木抱拳應諾。

    劉協又道:「聽清楚,不是再突圍一層包圍圈,而是徹底突圍,方向西北。」

    徹底突圍?方向西北?

    李烈和格爾木不解地對望一眼,顯然都以為自己聽錯了,至於突圍的事情皇帝不是早就有計劃了麼?他還說黃巾軍中總有人會放他們離開,現在要做的是循序漸進慢慢向外突破逼近楊奉的底線,然後在楊奉準備發動最後攻擊把他們一網打盡的時候再趁機突圍麼?雖然皇帝沒有明說但他們都隱隱聽出點意思來,就是楊奉軍中有皇帝的人,關鍵時刻能幫上皇帝的龍騎突圍出去,只是皇帝為什麼突然變卦了?這樣硬碰能成麼?這兩千多人能經得起折騰嗎?還有那內應,還能幫上忙麼?而且這次皇帝還說朝西北方向突圍,皇帝以前不是說要去東北方向見什麼趙雲麼?

    劉協見他們有疑惑,也不解釋,道:「不要懷疑,朕再說一次,今夜全軍待命向西北方向突圍。」

    李烈和格爾木這下再也不敢懷疑了,只道是皇帝有了更好的計劃,反正跟著皇帝就了就會對他產生一種信賴感,就連格爾木現在也認為跟著皇帝一輩子肯定不會吃敗仗,他現在突然很期望子妖公主嫁給漢人皇帝了,那樣他們就又是匈奴戰士又是皇帝部下了,不但可以奪回河西河套,而且還可以跟著皇帝征戰中原。這個想法幾乎已經成了整個天狼衛所有人的想法,皇帝的智慧和計謀他們看在眼裡,進入河西以來他們三千人攻佔了臨汾城,又燒了楊奉軍糧草,還惹得楊奉氣急之下十萬大軍來圍困他們卻依舊他們沒有辦法,這些熱血燃燒的匈奴兒男都是悍勇之輩從不把漢族文士看在眼裡,卻向來尊重戰場上的英雄,這種英雄可以是以一敵百的大將也可以是撒豆成兵的主帥。

    龍騎花了不多時間就擺脫了韓暹的騎兵,然後留了張黃綢給韓暹,上面寫著:「韓暹將軍,朕今夜要從西北突圍,一旦朕突圍成功就會是魚入大海,你們再也追不上朕,朕也沒有機會調戲你了,希望你通知楊奉,讓他在西北不下重兵防守。」

    擺脫韓暹之後,劉協帶著龍騎終於在西面六十里處找到一處河灣,全軍就在這裡暫時駐紮,等待黑夜降臨。

    劉協一個人遠遠地離開龍騎士兵站在寒風中,所有人都覺得皇帝今天有些怪,因為以前不論情形多麼不容樂觀,皇帝臉上都是帶著不置可否的笑容跟士兵們一起洗澡,玩鬧開葷玩笑,他可以很自然的跟士兵們打成一片,這一點劉豹做不到,李烈格爾木也差一些。

    平時皇帝總是跟士兵們一起吃喝,從不搞特殊,只是偶爾繳獲到一些好東西才會偷偷吃點,被士兵們看到了皇帝還會不好意思然後分一些給士兵們,這樣的皇帝不是高高在上的,也不是全無私心,反而是最可愛的。士兵們有時候根本不在意他是皇帝,玩玩鬧鬧慣了總是容易忘記身份,一次玩鬧中一個士兵把皇帝打倒了,其他人都嚇壞了,皇帝卻沒有生氣爬起來跟那個士兵單挑然後依舊被放倒,然後皇帝笑呵呵地告訴那個士兵武藝高強是國家棟樑,其他人都笑了,誰都知道那個士兵是個相對較弱的小兵,只是再也沒有人去拆穿。在那些士兵眼裡,皇帝經常會板起臉訓斥李烈和格爾木但對他們都是笑臉相待的,士兵們都是窮苦出身,沒念過書只當了幾年大頭兵,什麼暖心窩子的話都不會說,但是心裡卻把皇帝牢牢地記住了,這樣一個平易近人的皇帝他們相信從古自今從來都沒有過。

    至於皇帝偶爾給那些受傷的士兵換藥,送衣服什麼的就不用說了,你做了就有人記得,士兵們什麼也不會說,跟皇帝單挑照樣不會手下留情高抬貴手,但真到了拚命的時候卻是每一個人都捨得豁出命去保護皇帝的。

    現在好多士兵都三三兩兩圍在一起遠遠地望著皇帝然後嘀嘀咕咕,他們都接到了命令,今晚就要突圍了,如果成功就算是大獲全勝了,如果失敗那麼皇帝很有可能會被楊奉俘虜,而對於這些士兵們而言不論勝敗他們都很難有機會活命,敗了就是死,勝也只能是慘勝,大多數人會丟下性命,但是他們不怕,他們只想保護皇帝突出重圍,他們不在乎皇帝是不是可以一統天下,也不在乎皇帝是不是可以造福天下蒼生,哪怕皇帝日後變成一個昏君,橫徵暴斂荒『淫』無道他們也會誓死保衛他,因為這是那個能待他們如手足的皇帝,在許多士兵眼裡,這個皇帝只是他們的弟弟而已,他們只想用自己的生命去守護最珍貴的親人。

    許多時候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是一句笑話,但如果一個皇帝能想盡辦法不讓自己的子民士兵送死,那麼這些士兵總是甘願拋頭顱灑熱血地為他效死,小人物向來要得不多,或許是一碗米飯,或許是真誠的平等相待就能讓他們甘願獻出自己的性命。

    鐵馬冰河入夢來。

    劉協驚醒,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何時竟然睡過去了,昨夜突圍一宿沒睡,然後又拖著楊奉的雜牌部隊繞了一天的圈子,身體確實太乏了,竟然不知何時竟然不知不覺地睡過去了。他懵懂地睜眼一看,已經入夜,天空中繁星點點,劉協大驚,趕緊叫來李烈問是何時辰了,才發現剛剛入夜不久,龍騎除了派出去的斥候和安排在附近的哨兵之外其他士兵也都睡過去了,李烈沒有叫醒士兵們也沒有打擾皇帝睡覺,他知道皇帝的習慣,夜裡偷襲皇帝一般選在後半夜,前半夜是不會動手的,所以他準備午夜過後再叫醒皇帝。

    劉協醒來帶著李烈轉了轉營地,之後他把帶著幾十騎兵在外遊蕩警戒的格爾木叫回來守著龍騎大本營,然後吩咐李烈去睡覺,劉協則是守在李烈旁邊自言自語地說著什麼。

    皇帝守著自己睡覺,李烈不是第一次了,當年在曹陽李烈就享受過了,這一次他也不會不好意思,他這兩天一夜以來可比皇帝和格爾木要辛苦得多,格爾木還趁著大軍休整時會小睡幾次,而李烈就完全沒有這樣的機會了,他必須無時無刻不關注著龍騎的士兵、皇帝的安慰和敵軍的動向。李烈躺在原本是自己給皇帝鋪墊地被窩裡,看了看在一旁自言自語的皇帝他知道這是皇帝的習慣,每當大戰之前皇帝總會一個人陷入沉思自言自語,李烈也不打擾,蒙頭便睡,只是他知道接下來這一仗將會空前慘烈。他沒有太多的依據和理由,皇帝沒有透露,但是他知道,就是知道,憑著幾年生死苦戰的經驗和感覺,還有皇帝凝重的眼神,他知道,他知道這場仗關係著皇帝的性命和大漢興亡,至於自己的性命如何已經不重要了,他寧願用自己一條命換取皇帝的安然無恙,如果沒有辦法他甚至願意以兩千龍騎集體陣亡的代價去換陛下平安。無需理由,並不是沒有理由而是理由太多太多,不需說明,也不需思考,他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他不膽怯,他需要的是睡眠,養足精神為保護陛下突圍而戰。

    劉協一直守在李烈旁邊自說自話,思考著待會兒突圍的行軍線路,排兵佈陣以及遇到偶然情況時如何快速反應這些問題,楊奉排布在外圍的兵馬劉協有些大體瞭解,很棘手,而且劉協並不太清楚哪些部隊的戰力和特點,所以清理這些信息是很費腦力的,不知不覺過去了快兩個時辰。劉協看著漸漸西斜的星斗,盤算著再過半個時辰就該叫醒士兵了,他已經大概理清了一些頭緒,也預先設定了幾個方案,畢竟什麼事情都依靠臨場發揮是很不明智的想法,戰場雖瞬息萬變但人的腦力卻不足以及時應付所有情況,所以劉協只能盡量做到有備無患。

    劉協看了看睡得死死的李烈,伸出腳朝李烈面門上踢了幾腳,只是虛踢沒有碰到李烈,然後劉協得意地笑笑,想起待會兒的戰事又有些傷感,這麼多龍騎將士有幾個能活下來的?他在責怪自己,自己千算萬算怎麼把河套匈奴算丟了?現在想來真是失策呀,這種情況匈奴是一定會出兵的,搞不好現在匈奴的兵馬已經來到河西了,所以劉協只能敢在匈奴人到來前突圍出去,匈奴人可不是楊奉,楊奉不敢殺自己,匈奴人可沒有什麼顧忌,而且一旦匈奴人參戰而自己又深陷重圍那河西戰事將會瞬間逆轉,自己和郭嘉好不容易籌劃著得來的優勢將會頃刻間蕩然無存。就算自己到頭來運氣好逃回洛陽也是失敗的,沒有了河西河東,孤守京師的漢獻帝將會重蹈歷史的覆轍,再度成為曹操或者別人的玩偶,雖然歷史已經被自己改變,但是好像歷史總是有著一種極強悍地向心力,它堅定不移地朝著既定的方向前進,而自己則是要無時無刻地準備好與它對抗,這感覺……當真是斗天斗地呀。

    劉協看著李烈自言自語道:「李烈啊,你知道麼?我根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更不是什麼大漢皇帝,誰他媽願意當這個勞什子漢獻帝?我又沒病,但是天意如此我有什麼辦法?我總感覺我以後很難每天都見到你了,我擔心你會出意外,待會兒將會是一場惡仗,一場你我從未見識過的惡仗,九死一生說的就是這樣的情形了吧,說實話我也沒有把握,不是我不願意跟你們說明我的計策,而是我根本就沒有計策,呵呵,我死過一次了,倒是不怎麼怕,你呢?你怕麼?不知道為什麼,我來到這個世界上就覺得兩個人最親,一個是皇后,她像我的姐姐包容我安慰我,另一個是你,像我的弟弟,調皮搗蛋古靈精怪而且還傻乎乎的,但我就是挺喜歡你這副虎頭虎腦的樣兒。」

    劉協說到這裡眼眶有些紅了,他揉了揉眼睛,歎了一口氣。

    「陛下!」

    劉協嚇了一跳,低頭一看,李烈不知何時又醒過來了,正瞪著一雙圓鼓鼓的眼睛看著他,李烈的眼睛圓乎乎的還不太聚光,劉協經常認為李烈是散光,他望著劉協的時候一隻眼睛盯著劉協,而另一隻眼睛則有些飄忽,像看著其他地方一樣,劉協更認為他會成長為一個高手,畢竟散光更有利於眼觀四路。

    劉協望著李烈微微一笑。

    李烈坐起身雙手抓住劉協地肩膀也不顧及君臣禮儀,激動道:「陛下,你剛才說什麼?」

    劉協知道李烈聽見了自己深藏的秘密,但他並不慌亂,他信得過李烈,李烈不會因為自己不是皇帝就背叛自己,李烈服從並誓死效忠自己不是因為自己是皇帝,劉協淡淡道:「我說我不是以前那個皇帝,我是穿越過來的,靈魂穿越懂麼?」

    李烈揉了揉腦袋表示不能理解,他道:「不是這個,是你後面說的那個,你說你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兩個人。」

    劉協厄爾一笑:「哦,那個啊,就是感覺很親近的人,一個是皇后姐姐,一個是你,你像弟弟,因為認識的人裡面就只有你比我小,而且你的莽撞調皮很像個弟弟。」

    李烈眼眶一熱,眼淚奪眶而出,拖著哭腔道:「陛下,有你這句話,臣就是死了也值了。」

    劉協沒好氣地拍了那貨一巴掌道:「是不是老子不說這句話你死了就不值了?」

    李烈擦了擦眼淚,想了想道:「不是,你說不說臣都覺得值了,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皇上了。」

    劉協笑了出來,揶揄道:「你見過的最好的皇上?你見過幾個皇上?」

    李烈又尷尬地撓了撓頭道:「就陛下一個。」

    劉協拍了拍李烈的肩膀道:「你聽見了麼,我不是你的皇上,我不知道你們的皇上去了哪裡,但是我清楚我不是皇帝,我來自未來的世界,不知道怎麼的我進入了皇帝的身體,還鬼使神差的記得皇帝以前做過的事情,你明白麼?我其實不是皇帝,我之所以是皇帝是因為我的魂魄在皇帝的身體裡。」

    李烈有些驚恐地望著劉協,不知道說什麼。

    劉協也不在意李烈的表情和想法,李烈不會做對他不利的事情,劉協很肯定,他現在覺得很輕鬆雖然待會兒還有一場生死未卜的惡仗,一年以來劉協終於說出了自己心中最大的最隱晦的秘密,他終於放開胸懷,就像背負著千斤重擔前行的人一下子丟掉了悲傷的負擔一樣輕鬆無比。

    李烈呆呆地望著劉協,他開始有些懂了,忽然,李烈目露凶光,死死地抓住劉協叫道:「你是什麼時候進入陛***體的?你把陛下弄哪裡去了?你是巫師還是什麼?」

    劉協忍著痛道:「還記得東澗嗎?」

    李烈點頭,依然抓住劉協不肯放鬆。

    「就是那時,我剛剛穿越到皇帝身上,」雖然被李烈抓住,但劉協還是很從容,他相信李烈:「然後我就把所有牽連行軍又婆婆媽媽的勞什子大臣們全都哄到河東安邑去了,然後又解散了軍隊,只留下你們幾百人,那一天就是我穿越過來的時候。」

    李烈聽了卻是釋懷地笑了,趕緊鬆開劉協,道:「那就好,那你還是我的陛下,以前那個陛下整天坐在馬車裡我連看都沒看過,更別說他帶著我們打仗,所以我第一眼看見你你就是我的陛下了,現在不會變,以後也不會變。剛才我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我怕,我擔心你這幾天才過來,把我那個一年來帶著我們戰無不勝的英名神武的皇上變沒了,你知道嗎,我當時在想如果你讓我的陛下不見了,我肯定會跳起來掐你脖子。」

    劉協聽了李烈的話不知如何作答,李烈的話直白而真誠,劉協聽著感動,是呀,他是他們的皇帝,因為以前的皇帝只是一塊牌匾,這一年多以來的皇帝——自己才是他們的夥伴和兄弟,同甘共苦生死與共,一起殺敵,一起防火,一起逃跑。

    「你從今以後就別叫我陛下了,你也別自稱臣了,叫我大哥吧。」劉協忽然冒出這個想法,既然劉關張可以桃園結義自己為什麼就不可以呢?雖然李烈武藝並不出眾,勇猛也抵不過魏桀,騎術比不過格爾木,更別拿他跟徐晃趙雲之流比較了,但是這是自己最喜歡的一個小將了,一直帶在身邊,以前還開玩笑說過要把他閹了弄進宮做太監跟著自己,雖然是玩笑但自己想把李烈留在身邊的想法確是真的。劉協對李烈就是喜愛,這個比自己小幾個月的小屁孩兒身體比自己高比自己壯且說話直爽又有些孩童心性,劉協難免對他產生親近敢。劉協面對李烈不像面對其他人那樣拘謹,總是要表現出超越自己年齡的智慧和眼光去博取他人的尊敬和重視,讓他們不敢輕視自己這個年幼的皇帝,而在李烈面前他可以肆無忌憚,因為李烈本來比他更幼稚些,雖然劉協穿越前是個二十幾歲的大學生了,但那個世界的大學生還不如這亂世中十五六歲的孩子懂事呢。

    李烈有哭有笑,過了一會兒才道:「謝謝陛下看得起臣,只是臣不敢。」

    劉協道:「這是朕的命令,你總不能抗旨不尊吧。」

    李烈道:「末將遵命,陛下!」

    劉協無語:「你……」

    李烈憨憨一笑道:「習慣了,嘿嘿。」李烈在劉協面前也不太拘束的,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只要沒有許多朝中大臣在場他也不太顧及禮數的,李烈自知自己又犯蠢了,連忙改口道:「皇帝哥哥。」

    劉協更加無語。

    李烈嘻嘻笑道:「哇,我有哥哥了,還是皇帝,我娘會高興死的,嘿嘿,只是只能背後叫叫,不能讓大臣們知道,還有郭嘉。」

    李烈當面叫郭嘉軍師,背地裡都直呼其名的,因為李烈當年在曹陽親手綁過郭嘉,所以他面對郭嘉心裡總是有些底氣的。

    劉協這一年來雖不算順風順水但也算小有所成,只是出了宮裡幾個讓自己騎的女人外加神棍郭嘉之外還真沒幾個能說話的人,能貼心的人就更少了,以前就只有皇后和郭嘉,而郭嘉又是那種只能以朋友待之不能示之手足之情的人,這貨臉皮太厚而且自來熟,對他太好他就會上房揭瓦,指不定哪天就把宮中宮女都網羅到自個兒家去了。劉協和李烈關係一直很好,只是李烈心中一直對劉協有著一絲敬畏,不敢太過親近,大約是一種自卑心理吧,總之能有個弟弟劉協也是高興的,他不指望李烈能像關羽張飛那樣名流千古,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一輩子能有個親近的人跟自己一起享受成功失敗都是好的。

    劉協聽到李烈說起他娘這才問道:「你娘?他在哪裡?你家是哪裡?」

    李烈有些神傷地道:「我是漢中南鄭人,我娘,我娘早就死了,不過我還記得她老人家的墳在哪兒,雖然我十歲就被人拖來當了兵,但我還記得她得墳。」說道這裡時,李烈有些激動有些自豪,好像記得自己娘的墳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他接著說:「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回去拜祭她老人家。」

    「會有機會的,」劉協拍了拍李烈,李烈戰場上英勇無比,可畢竟是個比劉協還要小一些的孩子,哪裡真有那麼堅強?更何況哪有人不想念自己的娘親?所為狗不嫌家貧,兒不嫌母丑,更何況母親已死,做孩子的哪能不想念?劉協也想起了後世自己的親人和朋友,大概此生也沒有機會相見了吧,他們還好嗎?李烈還有母親的墳可以祭奠,自己呢?劉協自嘲地笑了笑道:「李烈,打下河西之後,明年我們就打關中,打下關中之後漢中張魯鼠輩定然會投降,到時候我們一起去拜祭你娘吧。」

    李烈點頭道:「好。」

    劉協說:「李烈,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在今夜讓你叫我一聲哥哥麼?」

    李烈茫然,他自然想不明白,不明白便只能搖頭。

    劉協說:「今夜有一場惡仗,需要戰士們豁出性命去大幹一場,我跟你套近乎,就是為了讓你感動,讓你覺得為我衝鋒陷陣理所當然,我是不是很自私?」

    李烈搖頭道:「不是這樣的,皇帝哥哥你肯定不是這樣想得。」

    劉協聽著那一聲皇帝哥哥有些彆扭,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只好不去想他,問道:「為何?我在利用你,難道不是麼?」

    李烈毫不猶豫地搖頭道:「當然不是,皇帝哥哥是好人怎麼會利用我?就算你不說這些話,我李烈照樣願意為你去死,眼睛也不眨一下,你是知道的,龍騎營所有將士也都願意為你去死,真的。」

    劉協笑了笑,這個李烈也不是很笨,他道:「是呀,我剛才想了一遍此刻敵我雙方的情形,發現情況比我以前想像的還要糟糕,我們勝算很低,所以,我突然想到了你,你那麼勇敢但是又有些莽撞,我怕你會出事,所以才對你說這些,這些話是我早就想跟你說的,以前想著等以後再說,但我現在怕不說就來不及了。我說這些話不是讓你為我去死,而是讓你為了我活下去,我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來到這個世界本就孤單,我不願在失去你這個兄弟,你明白了嗎?」

    李烈笑得越來越憨了,他紅著臉道:「我也不想死,其實,我,我……我還沒娶媳婦呢,跟你說過好多次你都不讓我娶,你自己卻三宮六院的……」

    劉協氣急,一巴掌拍在李烈後腦勺上,道:「瞎說什麼?誰三宮六院了?我就一個皇后一個貴妃而已,哪裡來的三宮六院?」

    李烈斜著眼睛看了劉協一眼小聲嘀咕道:「還有蔡琰和子妖公主……」

    劉協耳朵很靈自然聽到了李烈的嘀咕,也不再打他,而是笑道:「好,好,等這次回去我就給你娶個小鳥依人的老婆。」

    李烈搖頭道:「不要,要屁股大的,我娘說屁股大的娘們兒生男娃。」

    劉協鄙夷道:「出息!」

    李烈不服氣道:「本來就是嘛。」

    劉協:「要屁股大那給你娶個匈奴娘們兒怎麼樣?戰鬥力絕對可觀。」

    李烈猛烈搖頭:「打死不幹,匈奴娘們兒長得跟男人一樣,身上全是毛,就跟子妖公主一樣。」

    劉協氣急:「你那隻眼睛看見子妖全是毛了?」

    李烈抗爭道:「魏桀說的,他說匈奴娘們都一樣,全是毛。」

    劉協被打敗了,只好說道:「好,你說的都對行了吧?這下子你可得好生給老子活下去,別死了,老子還準備張羅著給你辦喜事呢。」

    李烈嘿嘿笑道:「一定不死。」

    劉協聽得好笑,你說不死就不死了?不過斷了李烈必死的決心,給他留點希望留點牽絆,只為讓他活下來,不要太過拚命,對於李烈劉協是瞭解的,這小子就是一根筋,知道接下來有一場惡仗,關係著皇帝安慰,李烈肯定會豁出命不要的。劉協也不擔心自己會不會死,哪怕自己最終戰敗被俘也不見得會死,大不了從頭再來,只要別落在匈奴人手裡就行,古思力這小子想來是不會放過自己的。

    午夜已過,夜色更濃。

    劉協和李烈說笑一陣之後都知道生死時刻就要來臨,也都不約而同的收起了玩鬧的心情,劉協嚴肅道:「李烈,今天下午我讓你做的事情做好沒有?」

    李烈心想不是早就匯報過了嗎?但他也不敢怠慢,知道皇帝從來在大事上面想來嚴謹,不容嘻哈,便正色答道:「回陛下,都辦妥了,萬無一失,除了我之外無一人知曉。」

    劉協在下午擺脫韓暹騎兵追擊之後讓李烈帶著一封書信向西北送去,除了劉協和李烈沒有其他人知道,連李烈也不知道那封書信是送給誰的,又寫了些什麼內容,劉豹和格爾木只是知道李烈出去了兩個時辰,卻不知道他幹什麼去了也不好過問。

    劉協在李烈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問過一次了,現在又忍不住問了一次,實在是因為這件事的成功與否直接關係著他們是否有希望突圍成功,牽連重大劉協也不敢有絲毫懈怠,再一次確認信已經送出之後,劉協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李烈弱弱地叫道:「皇帝哥哥……」

    劉協還是覺得李烈叫得彆扭,他微微一笑:「啥事兒?」

    李烈道:「我們在黃巾軍中得內應是誰?」

    劉協看了他一眼道:「你猜。」

    李烈:「李樂。」

    劉協面色不變:「你再猜。」

    李烈:「李樂。」

    劉協笑道:「你不笨呀。」

    李烈得意道:「就我這樣兒的還叫笨?你怎麼想的?」

    劉協道:「你怎麼知道的?」

    李烈煞有其事地分析道:「在我看來,這個內應如果要幫我們突圍的話必須要手握兵權,而且地位不能太低,兵馬不能太少,否則重要軍情他不可能知道,力量也太薄弱,對我們幫助不大。所以我覺得這個人應該是黃巾軍中得高層將領,而高層將領中楊奉肯定不可能,而韓暹呢也不可能,他跟楊奉關係本就不好,再經過你一番真真假假的離間計楊奉早就對他嚴加防範了,所以不可能是韓暹,而在黃巾軍中地位跟楊奉和韓暹有得一拼的就是李樂了,所以我就猜是李樂。」

    劉協乍一聽還覺得李烈分析得有理有據,可是越到後來越混亂,因為不是楊奉和韓暹就是李樂了?這簡直是強盜邏輯嘛,劉協鄙夷地看了李烈一眼道:「少裝蒜,你那智商根本分析不出來,只是以前黃巾在洛陽的時候郭嘉去策反過李樂,李樂還來見過我,而你又經常被郭嘉指派著給李樂送東西的,你以為我不知道?沒點技術含量還裝逼,我鄙視你。」

    李烈見白露也有些尷尬,好歹臉皮厚:「鄙視吧,又不是沒被你鄙視過。」

    劉協又與李烈說了一會兒話,格爾木來報告說時間差不多了,劉協這才讓李烈和格爾木去把戰士們叫醒。

    不一會兒士兵們紛紛起身開始披掛起來,戰馬漸漸排成整齊的隊列。

    劉協遠遠的望著自己的士兵們,望著那股王者般的肅殺之氣,他知道雖然自己這一次沒有告訴戰士們,但戰士們已經感覺到了一些事情。

    不一會兒,兩千餘龍騎和三百天狼衛都已經裝備完成,列好隊形站在茫茫荒原中,他們盯著咧咧寒風筆直地站在戰馬旁邊。

    劉協騎著戰馬在士兵陣列前徘徊一陣然後停在了隊列的正前方。

    沒有人點火把,天地間一片漆黑,只能接著星辰的微光看見一些模糊的影響。

    但是劉協停在隊列前的那一刻,所有士兵都知道那個騎著戰馬的身影是皇帝,那個跟他們甘苦與共的九五之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等待……整個部隊出了劉協沒有一個人上馬,劉豹、李烈、格爾木三人也牽著各自的戰馬拍在陣列前方,凝神以待。

    這一刻,所有人都一手牽著自己的戰馬,一手握住腰間鋼刀,眼神堅毅地望著正前方,雖然他們什麼也看不清,只能看見前方空地上一個模糊的身影,一匹高大壯碩的戰馬上是一個單薄而筆直的身影。

    一片死寂。

    戰士們聽見冬夜的寒風吹動他們的衣襟發出的輕響都宛若驚雷,轟轟作響。

    「將士們……」

    劉協深吸一口氣大喝道。

    這一聲有如一直利箭劃破長空,撕裂寒風,讓人聽得為之戰慄。

    劉協喊道:「將士們,你們怕死嗎?」

    「不怕!」

    近三千人整齊劃一地長吼答道,地面震動,戰馬嘶鳴。

    劉協大笑兩聲叫道:「可是朕怕死!」

    「誓死保衛陛下!」

    又是一聲驚雷。

    劉協接著道:「將士們聽我說幾句話。朕說的全是真話,朕怕死,所以朕要用你們的生命來保衛朕,朕知道朕是個自私的人,現在時生死存亡之際,朕只想活下去,衝出去。對朕來說,你們每一個人現在都不會讓朕憐惜,甚至你們所有人的性命加在一起,朕也會毫不猶豫的選擇讓你們去死,讓朕自己活下來。你們恨朕嗎?」

    「願為陛下效死。」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再也沒有任何矯情,戰士們明白,劉協也明白,劉協平日裡可以跟任何人稱兄道弟但真正面對生死考驗的時候劉協卻是自私的,也許每個人都是自私的,只是那些戰士們雖然也想活命,但是他們更願意讓皇帝活著,不是死忠不是愚忠,說到底跟忠誠無關,只是一種報答。

    是的,報答。

    那些窮苦戰士,平日裡哪裡有人關心過他們的死活?哪裡有人把他們當人看?他們哪裡遇見過真正待他們如兄弟的將領?更別說一個能跟他們吃一鍋飯睡一個窩的皇帝了,雖然皇帝吃飯時總是霸道的搶別人碗裡的肉丁,睡覺時裹走別人的被子,但是這樣的皇帝能有人不為他效死麼?

    最最重要的是皇帝在這個時候沒有虛假,沒有告訴他們他希望他們每個人活著自己死,這樣的話好聽但太假,戰士們都不算太聰明,但底層人對人情冷暖卻格外的敏感,他們聽了皇帝看似自私甚至有些冷血無情的話語反而格外暖心窩,因為這個皇帝真誠地對待他們,他們無以為報只能以死相報。這樣自私且真誠的皇帝才是他們一直愛戴的小皇帝,那個像親人一樣的大男孩兒,他就是這樣一個人,一個搶別人肉丁和被子,單挑輸了會找機會偷襲回來,賭錢時還會用拙劣的手段作弊的那個皇帝。

    自古中國百姓便是最懂得感恩的人,你不用對他們掏心窩子,只要你把他們當人,他們就能把你當神一樣供著養著,為你捨命。

    劉協感動,眼眶早已通紅,他不是不在乎這些人的生死,畢竟出生入死許多時日哪裡能沒有一點感情?但是他是自私的,誰都是自私的,劉協沒有覺得自己有多高尚,也沒準備變得高尚,但是他對自己的子民和戰士不虛偽,怎麼想的就怎麼說,不做作。

    有幾個將領敢在生死大戰前說這樣一番話?別人不敢,劉協敢,他知道這些戰士並不只是把他當皇帝,皇帝對於普通人來說太遙遠,而且太虛妄,他們待他如親人,劉協對他們也同樣親。他不是不擔心他們的死活,而是他知道一旦自己死了或者被俘了,這些將士將無一倖免,楊奉不會放任這些讓他功虧一簣的精銳之師活著走出河西。

    這就是現實,但是劉協沒有這樣說,或許這樣說更容易讓戰士們接受,但他沒有這樣做,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戰士不是為了道理而打仗,他們以前是迫不得已為了生存,而現在,龍騎營,自己一手培養起來的精銳之師不再為了生存而戰鬥,當然他們也不會高尚到為了理想為了什麼狗屁民主思想之類的虛無縹緲的東西而豁出寶貴的性命,他們是在為皇帝打仗。

    是的,就是為了這麼一個人,就是為了這個能待他們如兄弟,能給他們安頓他們的家人還發銀子發糧食的皇帝而征戰,皇帝不再高高在上,不再遙不可及,皇帝只是一個用自己的權利和智慧關心照顧他們和他們家人的孩子,一個可以做他們弟弟甚至子侄的孩子,一個年僅十七歲的孩子。

    劉協抹了抹眼眶,道:「有人怕死嗎?」

    一片死寂。

    沒有人說話,沒有任何聲音,戰馬此時也停止了嘶叫。

    劉協騎在馬上目光平和地望著這些將士們,他心裡非常寧靜,一點也不慌張,一點也不害怕,甚至沒有一點點內疚,因為他知道自己活他們就有機會活,自己死他們就必死無疑。

    依然沒有人說話。

    劉協等了許久沒有人說話,他眼神有些蕭索,苦笑著自言自語道:「哪裡有人不怕死的?我都對你們坦誠以待,你們還這樣藏著掖著的,是怕我以後愧疚嗎?」

    「我怕死……」

    一個弱弱地聲音傳來,聽聲音像是個比劉協還小的士兵,夜色太濃,劉協看不清到底是誰,他幾乎認識所有人包括匈奴天狼衛的士兵們,雖然有許多叫不上名字但卻認識。

    這話一出口,那小兵周圍的人都對他怒目而視,更有甚者開始謾罵起來,又罵他孬種的,又罵他白眼兒狼的……那小兵聽到別人的罵聲,突然膽大起來,大吼道:「我就是怕死,誰不怕死?我家就我這一根獨苗,我娘還指望著我娶媳婦傳宗接代呢,老子長這麼大還沒睡過娘們兒呢,怕死怎麼了?我怕死,但是為了陛下我願意去死。我怕死卻不怕死。」

    我怕死卻不怕死?

    這是什麼話?劉協聽到這小兵帶著嚴重語病的話,並沒有絲毫嘲笑,而是感動,他不需要在這個時候打什麼感情牌,因為他和龍騎戰士的感情不需要臨時培養,他深信不疑。

    小兵說出這番話之後周圍的人也不再罵他了,突然不知哪個角落一個士兵吼道:「陛下,讓沒結婚的年幼的士兵排到後面去吧,讓他們貼身保護陛下,我們去前面衝陣。」

    許多人覺得這是個不錯的建議。

    但剛才說怕死那個小兵卻第一個跳起來叫道:「不行,還是讓最精銳的士兵保護陛下吧,我說怕死,只是想再死前說一句心裡話,誰不怕死?但是為了陛下我不怕死。我搶過陛下碗裡的肉丁,所以我一定要衝第一個。」

    搶過皇帝碗裡的肉丁?士兵們都笑了,從來只有皇帝搶別人的肉丁,這小子還搶過皇帝的肉丁,真他娘的不是慫貨。

    劉協聽到這句話也是釋然一笑,他記起來了,是那個姓梁的小毛孩兒,身子單薄卻射得一手好箭,當初也是他不認識皇帝,見皇帝搶別人肉丁,他看不過去就把皇帝碗裡的肉丁全抓走了,是的,用手抓的,結果就是皇帝帶著李烈追著這小子跑了幾片山……這小兵一打岔,戰士們中間開始鬧騰起來,人太多,聲音太雜,聽不太清楚,過了許久才漸漸安靜下來。

    一個聲音叫道:「陛下,我要是戰死了,你得好好待我的家人,不能讓他們餓死了。」士兵們跟皇帝關係好,但在正式場合下通常不會這麼不顧禮數的對皇帝說話,這個時候這士兵卻這樣肆無忌憚的叫嚷,已經是大大的壞了禮數,但所有人都不以為意,還是那句話,他們不是為了皇帝而死戰,他們是為了那個血統高貴卻平易近人的兄弟。

    劉協也大喝一聲:「好!有朕一口就餓不著他們。」

    又一個聲音嚷嚷道:「如果俺老張沒死,回去得給俺娶一門媳婦兒,跟著你這次不死,指不定下次就翹辮子了,要趕緊生個帶把兒的留個種。」

    劉協臉上熱淚滾滾:「行!沒死的,沒結婚的跟朕回洛陽,朕給你們集體娶媳婦兒。」

    「我要是死了,陛下能不能也給我娶個媳婦兒?再抱養個娃留個香火?」

    劉協也不是一味退讓:「滾你娘的蛋!你這不是禍害人家黃花大閨女嗎?老子充其量給你娶個帶娃的寡婦,把你的撫恤給他,算是給你留種了。「「好勒,謝陛下了!「吵吵嚷嚷又過了一陣子,還有三個時辰天就要亮了,戰士們也都聽了下來,大吼三聲:「我們怕死但不怕死!」

    之後就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劉協抹了一把臉上的熱淚,嘶啞著喉嚨大吼一聲:「上馬。」

    「唰……」

    所有戰士跨上戰馬。

    劉協拔出腰間佩劍,指著西北方向,一夾馬腹第一個衝了出去,然後大吼道:「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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