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兵正開禮拜一全隊工作會議,接圓圓電話,只說了一個字:「好。」壓了電話後他開了警車,三分鐘到了火車站公汽車站。他見梅子死揪著何水連不放,旁邊一群人在看熱鬧。梅子見警車下來了呂兵,放開了何水連,說:「我再不怕你跑了,」她望著呂兵又說,「不賠我200塊,你放走他,我就到上面去告你。」
何水連說:「你這個惡婆,要在從前就算你是宋指導的老婆,我也會一刀子捅了你。」他又轉向呂兵說:「你知道她剛才罵你什麼,罵你王八蛋;我想做個好人反受欺侮,當這多人的面,她就這麼一直揪著我,面子丟大了。」
呂兵說:「你倆上我的車吧。」
他倆上了呂兵的警車。
何水連說霍梅子:「你不就和宋所長談個戀愛嗎,我又沒偷你錢包,你能吃了我不成?你看你哪像一個美女。」
呂兵說:「誰叫你在車上,她丟錢包不找你找誰?你沒偷也是你同夥偷的,你說她厲害,宋副所長升指導員了,夫貴妻榮她當然厲害了。」
梅子又罵:「放你的屁,放江映月圓的屁,我厲害又麼樣,老宋現在和你同級,人比你好,說話算數,說給我換工作,幾天辦成了,都像你,說給我找工作,幾個月沒影子,就會騙人;江映月圓那麼好,你怎麼又睡辦公室了?王八蛋,翻臉不認人,我這一輩子就恨死了你,不是個東西,我為什麼不罵,當面罵,我背後罵,睡在床上罵,夢裡罵,罵死你為止,一句話,和你沒完。」霍梅子一陣連珠炮,只顧罵得解氣。
呂兵說:「好了,去哪,我送你。」
梅子說:「我要上床你送不送?下車,王八蛋。」
呂兵說:「被偷兩百塊,是嗎,我給你兩百元。」
梅子說:「你要給,就不是兩百,是兩萬,精神損失費。」梅子下車。呂兵給何水連兩百元,使了一個眼色,何水連搶著下車將200元硬塞給梅子,說:「姐姐,真不是我偷你錢包,這是呂探長的錢先給你墊上,我一定把這個人給你找出來,再見。」
他跑回車上說:「呂探長,剛才車上,我看見江映六上車,身後還有一男一女,雖然我沒看見那女的動手,憑感覺是那個女的偷錢包,他們只坐了一站就下車了。」
呂兵說:「不說廢話,你知道江映六住哪?」
何水連說:「為了你,我也只好出賣他了,他是我表姐一個房下弟弟,有一次坐牢的時候,關押一個號,對了,車上那另一個男伢叫『小偷相』,住十三房那一片;『小偷相』是『黑老k』的手下,家裡只有一個啞巴媽,江映六八成住他家裡。」警車已到貿易大樓,何水連說:「我要上班了,就在這裡搭一路車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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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水連走了,呂兵的手機正巧也響了,呂兵看屏幕提示是霍梅子。一打方向盤折進碼頭街面停下,呂兵想,這巧,何水連一下車,她就來電話了,接聽說:「什麼事?」
「王八蛋,想和你上床,」梅子又罵。「我在《金飯碗》,來吧,姓何的壞蛋不在車上吧?」
呂兵說:「剛下車上班去了,來《金飯碗》幹嗎?」
梅子說:「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你照照鏡子,看看瘦成什麼樣子,我給你買了一罐子雞湯,補一下;還有,拿點錢去用,你把錢給我了,喝西北風呀,放乖點過來,圓圓八婆只知道要你放水。」
呂兵說:「你瞎說什麼呢。」
梅子說:「我瞎說,我是心疼你,不識好人心;放心,我吃不了你,我只恨當初不願做陽陽後媽,才叫那八婆鑽了空子,還不是我太單純了,那八婆說的好聽,她願做後媽,常回心那會把兒子給你讓她當後媽,我沒想到這一層,還不是我太苕〈方言是傻瓜〉了;還有房子,用誰的房子結婚在一起了,還有什麼你的我的,我真是苕死了。」
呂兵電話裡也能聽得到梅子在抽泣,就勸她說:「好了,寶貝,哭什麼呢,老宋這人不錯,性子比我好,你會幸福的。」
梅子一聽又罵了起來:「王八蛋,他好不好,不要你說,把我這麼一個好女人硬是要逼到他床上才罷休,你到底來不來?」
呂兵說:「來來,但不許你再罵我。」梅子不吱聲摁了手機。他就給王森探長打了一個電話,要他去《十三房》那一片,秘密查一查「小偷相」,是否家裡來了一男一女倆年輕人,這才趕到〈金飯碗〉,見梅子已在門外左顧右盼,他跑了過去。
梅子笑了,說:「你要是再誆我,不來,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她引他入內去一個有屏風處,一個三十多歲女子站起來,對他一笑。梅子介紹說:「她是我最近結拜的乾姐,孟夢妮。」
「你好,」呂兵說,坐下望著梅子:「吃什麼都行,我真的沒錢買單了;本有幾個錢墊付了差旅費沒報銷,報了再還你。」
孟夢妮看著他只是笑。
呂兵說:「見笑了,古語說文錢逼死英雄漢,可我不是英雄,還好只丟了個面子。」
孟夢妮說:「呂探長,別說了,我知道你為人,你大概記不住我了,五年前我租房被盜,女兒上學前班的錢也丟了,還是你給了我200元,你的同事也湊了一筆,我女兒這才報了名。」
呂兵愣住了。
服務員送來了雞湯和豆皮幾樣東西走後,夢妮說:「我那時離婚,因為第三者插足,只好淨身出戶又帶個女兒,說實話,那時誰給我一分錢都是好的,見笑了。」
梅子說:「原來你們認識,吃吧吃吧,趁熱,沒想到這壞蛋對窮人還有點同情心。」
呂兵望著孟夢妮問:「你現在還好吧?」
夢妮說:「過日子唄,不就這樣,過得去;我這個乾妹妹說了你的情況,我一聽就知道是你,是我要她約你來的,怎麼著,我也要當面對你說一句當年沒說的一句『謝謝』。」
呂兵說:「謝什麼,說真的,我都忘了這事兒;我要吃快點,又是個上班時間,我還有急事。」他把小瓦罐裡的雞湯往碗裡倒說:「這樣涼的要快一些,」他歉歉一笑又說:「你們不知道,這會兒九點多了吧,還和女性朋友一起吃東西,讓我下面的人看見了還不知怎麼議論我。」他端碗大口喝了一口湯,燙得嘴巴一歪。
孟夢妮霍梅子愣愣地看著他。
他說:「你倆別像看怪物一樣看我,婚姻完蛋,半戶房子又歸不了我,談上女朋友吧,一個不要我,一個害我破不了案,就憑那局長天天一個電話問情況,我都要瘋了。」
呂兵說自己要瘋了,就像真的瘋了一樣,他又似乎是在感慨,說:「喝什麼雞湯,你霍梅子那麼恨我,打我一耳光好了,說得好聽關心我,真關心我?這半個月也沒見你霍梅子問候我一句,吃了嗎?今天,我是不想來,可沒有哪一回,你不罵我王八蛋,我真是被你罵怕了,我不就是個被常回心逼離了婚的人,又能壞蛋到哪兒去了呢?你霍梅子以後不要在大庭廣眾罵我行不行?不說。」他要抓起豆皮吃,發現自己盤子裡的豆皮被自己吃完了,真是瘋了,他竟把梅子,夢妮各人一份,拿了過來,抓起一塊往口裡送;還說:「既請我,就得吃飽,我又不是什麼坤士,沒什麼體面可講,昨晚只吃了一碗麵,早餐還沒來得急吃。」他吃完了兩塊豆皮,這才開始喝湯了。
孟夢妮看著他,眼淚都要流出來了;霍梅子傻了一般直瞅著他不眨眼。
喝完湯,呂兵說:「謝了,我要走了。」梅子忙從包裡拿出200塊錢硬要塞給他。他擋了回去說:「報了賬,就有錢了。」他對夢妮一笑說:「梅子的乾姐,改天有空,這個星期天好吧,我請你倆,我走了。」他手機響了,螢光屏顯示是圓圓。
他接聽。
圓圓說:「在哪?」
他回答:「在《金飯碗》喝湯,是梅子請我。」他摁了手機揣進荷包,快步出門。鬼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對圓圓說,梅子請他《金飯碗》喝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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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梅子手機響了,她知道是圓圓:「說吧,八婆,什麼事?」
圓圓試探說:「你在請兵子喝湯?」
梅子說:「是呀,還不是為了他好對你灌水,你看看他瘦成什麼樣兒,臭八婆,說你愛他,又幹嗎害他呢,案子破不了,他沒臉當大隊長了,你滿意了吧?」
圓圓理虧,說:「叫他接電話。」
梅子氣不打一處出說:「叫他的魂接電話。」夢妮奪過手機罵:「臭八婆,這麼好的一個男人弄的身無分文,昨晚只吃了一碗素麵,今早到現在還餓著肚子;歹毒的女人,還逼離婚。」
梅子在一旁說:「你瞎罵什麼呢,那臭八婆不是他老婆,但比他老婆還壞。」夢妮還梅子手機說:「啊,是罵錯了。」
梅子拿過手機一摁就捅進包裡。
竟然還有另外一個女人罵她,雖在出租車上,圓圓還是聽得清清楚楚。是啊,臭八婆,她嘀咕。真是個臭八婆,咋忘了給兵子弄點好吃的,還忘了問他有不有錢用。
曦曦在一旁說:「這不能怪你,幹嗎氣成這樣;司機你開快點,我們到《金飯碗》。」司機沒吱聲,已到環湖路了,曦曦說:「前面有輛警車——」
圓圓說:「莫不是兵子車吧,司機追上他。」
警車拐了一個彎,出租車就一直尾跟著,七彎八繞到了新建裡街上,在一小賣部處,警車停,下來呂兵。
圓圓對曦曦說:「你去上班。」她下了車,出租車一溜煙兒走了。呂兵這時從小賣部叫出了一個年輕人,八字鬍,皮膚黝黑,二十四五歲的樣子。呂兵早發現了圓圓跟來了,心生一計,把年輕人帶到圓圓跟前說:「黑老k,她是江映六的堂姐,映六瞎子老娘病了,她到處找他,你也許對映六不熟悉,但他和你手下叫『小偷相』的在一起,哎呀,一句話也說不清,咱們到對面《夢妮》茶館去喝茶慢慢地聊。」
黑老k幾時受過呂大隊長這樣的待遇,說好,喜滋滋地前頭走。呂兵對圓圓說:「你既然盯我的梢就請我們喝茶,走吧。」
圓圓笑了,說:「看你這個憨樣,算計老婆還真有一套,不就花幾個小錢?算了,看來我以後要防你,是防不勝防,講假話,說謊不打草稿,一溜溜就出來了;映六瞎子老娘病了,她堂姐找他,」她學舌呂兵那調調。
說話間,呂兵倆進了《夢妮》,黑老k早找好了一個雅座在等他。落座,呂兵問老k:「想吃什麼,放心地點,只管要,她除了是映六的堂姐之外,還是《紅樓》的老闆,知不知道《紅樓》在哪嗎?」
黑老k靦腆一笑說:「知道,《紅樓》開張後我去過一回,本想『雷』〈黑話意思:敲詐〉她幾個錢花花,沒想到一打聽,老闆是艾大隊長的親表妹,那不是找死,啊,艾大隊如今是分局副局長了。」
服務小姐來了,圓圓對黑老k笑了笑,就點了幾樣糕點和一壺〈龍井〉。於是開始閒聊,黑老k說他現在做舊房拆除工程,一期完了,在進行二期的談判等等。小說網(|com|b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