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金樺村,趙化就迅速鑽進村子旁的樹林,盡量不動聲響地在林子裡穿行。在不確定那白臉是否有同夥兒的情況下,趙化是加了一萬個小心。
「小心使得萬年船」趙化想起閒秀才常說的名言教誨。
金樺村東南面的這座林子名金錢嶺,原因就是林子裡滿是粗壯高大的金樺樹,經陽光一照,滿林飄金。
過了這座林子,再走過野草地,就是紫玉山脈。那片紫玉山脈,似一隻亙古的惡獸,擋在前面。
試想一下,趙化會說出「哼!你就是龍,老子也要騎上去,扒了你龍皮,抽了你龍筋!」這樣的話嗎?
不會!絕對不會!他會說:你饒了我吧,別說是龍,就是一隻蝦兵,也能輕易把我宰了。我還是中庸一些的好。
趙化摸摸左小指,盤算一陣,決定先不出金樺林。他想先熟悉下剛剛得到的藥膏,明確了作用,遇到緊急情況也不至於手忙腳亂。
「想走過這條山脈,很難啊。不過,一天走一點,有危險,就退回來。這樣慢慢走,或許能穿過去。」趙化思索著,把肩上的背囊摘下,打開,微笑著清點裡面的東西。
背囊本是一塊打了補丁的布,裡面收羅了大小十幾個瓶罐,每一個上都貼著紅簽。趙化一看收穫頗豐,一個勁摸左手小指。
首先入眼的是五瓶金創藥。
趙化他沒有立刻就打開,而是不慌不忙把姿勢擺順了。然後把瓶子用左手拿著,遠遠離開口鼻,再用右手把氣味煽過來一點。這樣,即使是毒藥,也不會中過深的毒。
以前他在獵戶家裡見過金創藥,氣味也聞過。仔細辨認後,趙化滿意地把那五個瓶子收好。
「獸也,這白臉大叔的藥還真不錯!便宜小子了。」他看著剩下的八個小藍瓷瓶子,上面用紅紙沾了漿糊貼著,分別標了:蟲毒解、蛇毒解、毒瘴丸,各兩瓶。還有兩瓶,什麼也沒寫,連藥籤都沒有。
趙化思索了一會兒,把其它的藥膏,一份放在麻袋裡備用,一份留在身上隨時取用。至於那兩瓶無字藥,趙化則用乾草包好了,才放進背囊單獨包好,跟放食物的麻袋分開放。
抬頭看看天色,快要黑天了。他照例先在大樹旁邊生起火,拿著那本《刀訣二十二式》,反覆翻看。
「刀者,霸氣之兵,王者用焉。」這就是開篇的話。趙化仔細揣摩了很久,雖然意思他一看就懂了,但趙化覺得少點兒什麼,還應該從中得到些東西。
塵世上,幾乎每一本刀訣的開篇都是這句話。不論是普通的刀譜,還是萬人爭搶的秘笈。沒有人知道為什麼要加這句話,但這已經成了定規。
趙化之前已經將刀訣殘本中其他的內容都一字不落背了下來,當然,這句話也背了下來。只是,他還是覺得有什麼東西沒有揣摩出來。
到了夜上中天,林子裡只剩蟬鳴蟲唱時,趙化還在想:
這句話中所說的霸氣,或許不應該是「霸道、凶悍」的意思。那些高高在上的官王將相,揮手間萬人生死;說句話血流成河,這才是真霸氣!
古語說——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中庸一道,存身之道。沒有收斂,他們也不可能坐上高位
雖然沒有思考出結果,趙化也決定不去想了。凡事須節制,過則不及。
他給火添足枝柴,然後手裡抓著獵刀,爬上大樹,睡覺了。
第二天、第三天,趙化每天都去打獵一次,多是射殺些兔子、山雞什麼的。只要見到粗大的腳印,趙化肯定第一時間離開。他可不想被野獸拿來塞牙。
在加倍小心下,這些天裡趙化倒是沒碰上什麼大的危險。
除了打獵,趙化把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了練刀上。現在,他的刀法已經像個樣子了。雖然只有最簡單的劈、砍、刺。但每一招,他都使了不下兩千次。
並且,連趙化他自己也不清楚的是,他的刀法裡已經漸漸蘊含了一種意境。
意境,是一種玄奧難言的東西。趙化能得到這樣的「奇遇」和他的思考很有關係。一句在他人看來無關痛癢的話,趙化卻把它想了百遍、千遍!
世上的刀客都把「霸道、凶悍」作為練刀的方向,殊不知這樣是落了下乘。精華內斂,沉穩中正,不動如山般厚重可鎮天地;動時若驚雷落地絕不容情!這才是刀之霸道之意;那些反手為雲,覆手成雨的帝王,雖然不練刀,卻是將真正的刀意發揮到了極致。
趙化的刀,就是在一點點向「帝刀、庸刀」發展。看似霸氣不足,其實精華內斂;時機到時,便是天驚石破,雷落九天。
這樣過了半個月,到了暮春時節,趙化正式穿過金樺林,向他必須要征服的紫玉山脈走去。
過了金樺林,幾天都難碰到一個人。不過,趙化在義莊待的那一年中,除了果老頭兒,整天都沒有個人。他也習慣這種孤寂的生活。
「天降大任於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趙化突然想到閒秀才常念的這句詩,此時,他已經走到一處空曠的山鞍平地上。
在他眼前,那片蒼莽無際的山脈終於顯出了它讓人幾乎要停止呼吸的絕美容顏。
在這初夏時節,萬物崢嶸。那條左右長望不到邊際的山脈之上,漂浮著濃淡相宜的紫霧。就像上天賜下的一條紫練,漂浮在雲山之上,向世人昭示紫玉山脈那玉人半遮面的美麗和神秘。
趙化的心彷彿也被揪上了天,在紫玉輕紗間,在仙雲繚繞間,接受洗滌和昇華。「雲來山更佳,雲去山如畫,山因雲晦明,雲共高山下。」趙化高吟一曲,欣喜地自言道:「原來吟詩作對,是這樣的豪放。」
趙化決定原地休整一夜,第二天就去探路。
但是,即使小心到這種程度的趙化,也錯算了一點。如此風光絕美、山明水秀的寶地,為什麼沒有王公貴族來建宮建閣?沒有詩人秀才到此吟詩作畫?
因為,這條狹長的天險,漂浮著紫雲的山脈中,有靈獸出沒,尋常野獸跟之完全不能比。稍有不慎,被吞了是常有的。所以,這裡逐漸成了無人之地,有數千年沒有凡人敢進入了。
夜幕下,星光爛漫;天穹中,歲月無痕。運行了不知幾何的宇宙,蘊藏了多少神秘的洞天。在那亙古趴臥的紫獸前,趙化依舊在專心練刀。
刀法普通到極點,卻有一種莫名的壓力。彷彿高高在上的帝王,即便他對你笑,你也有可能在下一息被宰殺!
帝刀,庸刀,殺伐難測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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