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夢想
當一片無比寬廣深遠的空間呈現在蘇的面前時,他就知道,自己的確來到了主的國度。而且這是個有生機,並且成長著的國度。
這裡的穹蒼是深紅色的,天空中不時掠過美麗的光帶,片片浮島飄浮在空中,而蘇所立足的,則是一片堪比大陸的巨大陸地,以他的感知都探測不到盡頭。大地上有森林,有山巒,有江河,有濕地。風帶著清新的氣息,各式各樣或美麗、或奇異的生物在自己的領地上生活著,它們構成了複雜、奇妙而又平衡的生態體系。並且每座浮島都自成體系,上面的生態系統各不相同。
在蘇的前方,矗立著一座巍峨的宮殿,高達百米的殿堂和同樣高達的雪白巨柱即使相隔遙遠,也依舊恢宏。
那是一座帶著濃郁人類色彩的宮殿,彷彿專為蘇的到來而設。又或者會讓人以為,人類真是宇宙的中心,只是現在還沒有發展起來而已。要不然,在個體力量足以壓制一切超級生物的主的國度,中央為何會矗立一座人類的殿堂?這多半證明,主與人類密切相關,甚至有可能就是人類。
在舊時代,這是不可思議的事。但是在能力者橫行的新時代,卻並非無法觸及。空想能力學家曾經推測過,當某一個人擁有五大能力域全部的一至十二階能力時,就會衍生出一個新的能力:世界具現。簡而言之,就是他想到的,就會實現,哪怕那是一個完整的世界!空想能力學家們據此推測,主是真實存在的,他即是第一位也是惟一一位擁有全部能力的能力者。這一假設只能停留在空想的層面,因為在這一假說提出時,是六階能力者都很稀少的時代。
而有的空想能力學者則更進一步,猜測當某一個能力者擁有無數進化點,卻不發展任何能力,那又會如何。但是這次最狂放的空想家都想不出結果。
蘇一直認為自己是一個人類,然而現在,他卻知道主的國度中為何會出現這樣一座殿堂。這是蘇心目中完美的殿堂,蘇來到了這裡,國度就把蘇心中所想給具現出來,並呈現在蘇的面前。如果蘇是另一種巨大無匹的生物,見到的就會是截然不同的一幅景象。
這不是幻覺,而是最徹底的真實。一個擁有可以具現現實能力的國度!這已不足以用奇跡來形容,而創造出這一國度的主呢?哪怕它被毀滅了,可是國度依然活著。而以蘇自己的經驗來看,能夠創造出這一奇跡的存在,又怎麼可能被使徒們完全毀滅?
少女依然安靜地站在蘇的身後,無論眼前出現多麼不可思議的景象,她都不為所動。只要在蘇身邊,她即無所畏懼。而梅迪爾麗的存在,同樣讓蘇在錯亂的時空中找到了一個錨定點,不至迷失方向。
至於這個世界,這深紅色的穹頂,以及不斷從蒼穹中落下的絲絲熱力,背後的真實已呈現在蘇眼前。這是一艘星艦,空間技術已運用得出神入化,內部空間比艦體大出無數倍。而星艦正深藏在太陽的核心中,借助恆星的熱力和能量修補自身和國度的破損。
蘇決定去殿堂中看看。如果主留下了什麼,那麼就一定在那裡。
殿堂極度恢宏,內部同樣比外面看起來的要大得多。而如此巨大的殿堂中,除了一張高高在上的寶座外,再無其它。
一看到那張寶座,蘇和梅迪爾麗就都知道,那是專屬於主的座位。而它的大小,恰好容一個普通人類居中而坐。雖然和大殿空間相比,寶座小得完全可用大海中一滴水滴來形容,但是它的存在感卻是無以倫比。任何生物只要進入殿堂,就會第一時間看到它,被它吸引。
蘇的臉色蒼白,身體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可是精準的感知毫不留情地提醒著蘇,那個座位的尺寸剛好適合他,一絲不多,一毫不少。
蘇看了看梅迪爾麗,少女卻展現出超乎尋常的勇氣,向著蘇用力的點了點頭。
蘇深深地吸了口氣,雖然這個動作其實沒有任何意義,卻習慣性地讓他冷靜下來,於是蘇毅然走向寶座,緩緩坐了下去。
一瞬間,整個國度沸騰了!
而就在蘇的眼前,展開了一幅無比龐大的畫卷,億萬年的時間濃縮為一刻,在他面前閃過。主化身萬千,又巨大無比,更多的時候,它是一片無比巨大的黑暗,在宇宙空間中緩緩生長、蔓延。主並不屬於這個宇宙,雖然它也是超級生命的一員。主屬於神秘的貝薩因都文明,和其它超級生命不同,所有的貝薩因都是完美的生命體,進化根本沒有終點,也沒有盡頭。它們可以成長到無限巨大,又可以將身體濃縮為小到幾乎無法計算的一個點。貝薩因都最為可怕的武器恰在於此,當它們成長到足夠大,然後又無限收縮時,龐大的質量會產生無可匹敵的引力,從而形成能夠吞噬星系的黑洞。這是貝薩因都的武器,也是它進食的一種方式。宇宙中所有的生命,所有物質,都是貝薩因都的食物。當它們最後一次進食時,整個宇宙都將因此崩塌,從而凝聚成一個點。這裡沒有物質,沒有空間,也沒有時間,只有無窮的能量。進食後的貝薩因都則將以此為憑依,躍遷向另一個空間,再次展開覓食、征服和進化的過程,永無休止。
呈現在蘇眼前的,正是這個貝薩因都的記憶。它更多時候化身為巨大的黑暗,所過之處,一切生命為之毀滅,只剩下顆顆死寂的星球。而在遙遠的將來,當它進化成長到一定程度時,這些死星也將成為它的食物。
使徒是它的創造物,是為它探索陌生星域的前鋒。以貝薩因都神語傳承知識的主,對幾乎一切生命都形成壓倒性的優勢,包括那由超級生命組成的文明。只有一個例外,那就是它一手創立的使徒。在某一個時刻,使徒忽然背叛了它,在它剛剛進食的時候,對它的意識本源發出致命一擊!使徒是主的創造物,也同樣繼承了貝薩因都的力量,所以主的大多數防禦手段對使徒無效。
主毀滅了,卻是暫時的。
使徒的背叛,是他們看到了主的真實。他們有著屬於自己的本能,生存的本能。而當主最後一次進食時,他們也將成為食物的一部分。
於毀滅前的瞬間,主的反擊同樣摧毀了使徒們的物質存在。而人類所在的這顆星球,恰好被主選中作為囚禁使徒意志的囚籠。主以無所不在的意識力量,使人類當時過度龐大的核武庫同時發射,最終凝聚成覆蓋整個星球的輻射雲層。劇烈的環境變動,強烈的輻射刺激了所有生物的進化,而主最後所做的一件事,就是打開了囚籠中所有生命的進化限制。
瘋狂進化的生命意志匯聚成一體時,就形成了本世界意志。它為了自身的存在,星球的存續,和使徒成為天然的敵人。而主,則等待著復甦的契機。契機或許是使徒的恐懼,或許是某片殘骸突然生長,甚至就如羅切斯特所說,哪怕使徒想到主的次數多了,主也會借助他們的意識投射而復活。
然而,就連主自己都沒有想到,復生的契機竟然源自於渺小人類的一個野心勃勃的計劃:「完美生物」。
這一計劃的初衷是創造出永生且可以不斷進化的超人戰士,因此去除了生理和基因上一切可能阻礙進化的因素。這是瘋狂的計劃,創始人根本沒有想過以當時人類的科技水準,一旦創造出這樣一種生命,會產生怎樣的浩劫。創始人是天才,也有著難以置信的幸運,竟然真的接近於創造出可以無限進化的生命體。而羅切斯特的幫助則讓這一計劃從夢想轉為現實,可以無限進化的超級生命由此而生。
確切的說,是由此復生。
蘇緩緩張開了雙眼,看了看少女,有些虛弱的笑了笑。少女很安靜,眼中卻有難以掩飾的關切和毅然。她也覺察到了,所以,已作好了迎接一切命運的準備。
蘇抬起了手,並非射出毀滅性的能量,而是拉著她的手,向殿堂外走去。少女心中一陣恍惚,仿若回到了八年前的時候。可是她心中卻又有陣陣隱忍不住的悲涼,幾乎控制不住眼淚。時間已然流逝,這一刻再如何像當初那個時候,卻也回不到過去。她不再是單純美麗的小女孩,蘇也不再是勇敢而無畏的少年。
過去的,終將過去。
蘇的心中很平靜,其實在踏進國度的時候,他就已明白了所有事情背後的真實。蘇,即是這個宇宙最後一個貝薩因都。而每個宇宙,最終只能容納一個貝薩因都,並終將因貝薩因都的成長而毀滅。
現在的蘇,仍然由本世界意志主宰身體,然而他已明白貝薩因都本能的強大,強大到根本無法戰勝。
蘇沉默著,牽著梅迪爾麗的手,離開了貝薩因都的國度。離開的方式很簡單,已可隨意調用貝薩因都神語力量的蘇伸手在面前畫出一個傳送門,然後跨越傳送門,即出現在帕瑟芬妮和奧貝雷恩面前。
亞瑟家族的倖存者沒有繼續向龍城前進,而是選擇了另一個資源豐富的廢墟小鎮作為落腳點。一天一夜的建築,已經將小鎮整理得有模有樣。蘇和梅迪爾麗的突然出現讓奧貝雷恩和帕瑟芬妮大吃一驚,然後前者是熱情,後者卻是狂喜。蘇依舊微笑著,和奧貝雷恩打招呼,與帕瑟芬妮擁抱,並且讚揚了艾琳娜的美麗。梅迪爾麗依然是冰冷難以親近的,遠遠站在人群外圍,只是低聲和帕瑟芬妮說了幾句話。亞瑟家族倖存的人們幾乎沒人認識蘇和梅迪爾麗,雖然有幾個年輕人震驚於少女的美麗,卻為她淡而銳利的殺氣所阻止,根本不敢過來搭訕。整個交流的氛圍熱烈、友好,卻也顯得有些僵硬和怪異。蘇更是從奧貝雷恩的身上感覺到些許的不自然。
無論言談舉止,還是言笑表情,奧貝雷恩的風度都無可挑剔,更不會有任何人看出不妥。但是蘇不一樣,自從坐上貝薩因都的王座後,他對於周圍一切都瞭如指掌。正是奧貝雷恩體內心跳血流的極細微變化,乃至於大腦活動的波動出賣了他。如果蘇願意,甚至可以直接把奧貝雷恩的思想『翻譯』出來。
於是,蘇關閉了自己的感知。
入夜時分,一席範圍不大而熱鬧的晚宴在聚居地召開,入席的除了蘇等五個,還有兩三名亞瑟家族地位最高,以及最勇猛的戰士作陪。亞瑟家族畢竟有著悠遠的底蘊,這次撤離搬遷也有足夠的準備時間,所以晚宴很精緻,特別是那些有著年份的醇酒更是珍貴。新時代一個約定俗成的習慣就是,能力者在喝酒的時候都不會調用能力去抵抗酒精的作用。那完全失去了喝酒的意義,也浪費了極為珍貴的酒。
晚宴之後,蘇和帕瑟芬妮單獨呆了很久,做的什麼誰都知道,說話的內容卻沒有人知曉。
然後,蘇回到屬於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靜靜地看著天花板。他已經許久沒有像一個人類一樣體驗躺下休息的感覺了。休息,在貝薩因都的詞典中根本就沒有這個詞語。隨著幾乎所有的思維中樞都停止了活動,蘇的意識真正陷入了一片空白,這是難得的,也很可能是最後的寧靜。什麼都不用去想,真的是一種幸福。
房門上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已經關閉了感知的蘇並不知道門外的是誰,也很奇怪這個時候誰還會來找他。是奧貝雷恩,抑或是艾琳娜?都有可能,奧貝雷恩的身體明顯處於崩壞邊緣,而艾琳娜的情況也不是很好。她的能力很畸形,越是使用威力強大的技能就越是會對自己的身體造成損傷。最重要的是,他們的能力足夠強大,只需要再前進一步,就有可能邁入超級生命的行列。那意味著至少以萬年計的生命,按人類的習慣,已等同於永生。對每個能力者來說,應該說對每個人類來說,這都是無可抵擋的誘惑。
能夠創造生物軍團的蘇,同樣擁有將人類轉化為超級生命的能力。而得到貝薩因都傳承的他,更可以再次創造出使徒一級的超級生命。後者尚不為人知,而前者,通過連綿的戰爭,已不再是秘密。晚宴後,艾琳娜就曾經找了一個機會,向蘇隱晦地表示願意為轉化成為超級生命付出代價,任何代價。
不過房門打開後,站在門後的是梅迪爾麗。
「你……」蘇有些意外。
少女臉上一如既往的冰冷,而身體冰冷堅硬得有如冰山,就連那聲音都機械得不帶一絲情感,竟與海倫有些神似。她說:「海倫直到最後都有一個無法釋懷的遺憾,我不想像她那樣!」
「什麼遺憾?……」蘇話沒有說完,梅迪爾麗已經把整個人都投進他的懷中!巨大的衝擊力把他下面所有的話都堵了回去,房門則被隨之而來的衝擊波吹得砰得一聲關死!
如果有紅外視覺,即使隔著門,也可以看到房內的溫度驟然上升,熾熱得如同燃著火。
臨近黎明,蘇才從沉睡中甦醒.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體會過睡覺的滋味了,還是放開一切的沉睡。梅迪爾麗則蜷縮在他的懷中,依然沒有醒,那銀灰色的長髮披散在蘇的胸膛上,柔軟的髮質觸感十分舒服。少女早沒有了鋼鐵般的風姿氣質,只像一只迷人的小貓,手手腳腳牢牢地纏在蘇的身上,一副要勒死他的架勢。
蘇笑了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安寧和幸福,假如……假如可以把很多事忘記的話。
就在這時,蘇的胸口忽然一陣劇烈的疼痛!他身體不由自主的痙攣,膚色上更是起了一層不正常的嫣紅。蘇猛然坐了起來,用力咳著,全身收縮,最後吐出一口紫黑色的淤血。吐到地上的淤血不停地蠕動著,散發出刺鼻的味道,而且還有著屬於自己的初級意識,甚至伸出一根長長的觸手,在空中不斷尋找著蘇的位置。這是劇毒,屬於生物毒質,毒質的活力幾乎和蘇早期的入侵者細胞相提並論。對於人類而言,能夠發明出這樣的毒質,真的是不可思議,而且完全沒有解毒的可能。
可惜,中毒的是蘇。就算他沒有得到貝薩因都的傳承,身體中的入侵者也可以消滅全部的生物毒質。
人類在很多時候都會極為膽大妄為,卻又往往因為無知而顯得愚蠢。
可是梅迪爾麗的一聲低低呻吟卻讓蘇心頭一緊!他轉頭一看,少女正痛苦地蜷縮成一團,臉色蒼白,而體溫則高得嚇人。能夠讓蘇也感覺到一點痛苦的生物毒質,對少女的傷害就要大得多。而劇毒恰好又在她最沒有防範的時候發作,所以梅迪爾麗一時竟失去了意識。
蘇胸中猛然升起一層怒意!他和梅迪爾麗都是刻意關閉了感知,想要重新享受一下身為人類的感覺,可是沒有想到,就連這最後的小小奢侈,都會有人來肆意破壞。
毒素根本不可能威脅到蘇和梅迪爾麗的生命,卻會刺激本能的成長和覺醒。當生物毒質生長到一定程度,危及本體的存活時,超級生命的本能就會甦醒,並且發動反擊。清除毒質的整個過程不會比打掃一個房間更為困難。然而本能每甦醒一次,就會強大一分,再也難以壓制。本世界意志卻已完成了歷史使命,不會變得更加強大。同時星球被清洗過後,世界意識也受到了重創,幾近消亡。
所以說,人類往往會因無知而顯得愚蠢。
蘇抱起梅迪爾麗,借助一個很簡單的動作,他的感知就已鎖定少女體內全部的生物素質,然後那些肆虐著的毒質瞬間被全部殺死。少女的體溫旋即回到正常水平,徐徐張開雙眼,有些茫然地看著蘇,再後她的雙眼驟然張大,一聲驚呼,體溫直奔冰點而去,赤裸的身體更是變得硬逾鋼鐵!
蘇哭笑不得,只好把她抱在懷裡,讓她的臉埋在自己胸口。就算如此,很久之後少女也仍不敢抬頭。
「我們該走了,這裡的人明顯不歡迎我們。」蘇溫柔地說。
「我陪你。」少女依然不敢讓蘇看到自己的臉,回答的聲音冰冷堅硬,但是死死抓住蘇手臂的小動作卻透露了她的一點心思。
蘇點了點頭。
片刻之後,他們已收拾整齊,其實就是穿上衣服而已。而在超級生命看來,製造衣服不過是動動念頭的事。所以他們總會有合適的衣服,至少是自己看著合適的。
梅迪爾麗想要推門,卻被蘇攔住了。他淡淡的說:「就算要走,也得給這些歡迎我們的人留一點紀念。」
當蘇的話音落下時,以他為中心,整個房間忽然向四面倒去,然後粉碎、湮滅。不到半分鐘,所居住的這座房子就徹底從世界上消失,而蘇仍然站在原地。梅迪爾麗向周圍望去,視線竟然出奇的遠。不止這座房子,就在蘇一句話的功夫,整座小鎮所有的房屋、機械、設施全都化為飛灰。而人們依舊保持著各自的姿勢,有**的,有忙碌的,有酣睡的,也有正在密謀什麼的,如同電影被定格的畫面。可是他們的床,他們的家俱被服,以及汽車油料,全部從世界上消失,所有的人都如同站在一個無比平整的廣場上。而艾琳娜孤零零地站著,表情駭然欲絕,隨即一切力量都從她的身體中流失。她想叫,卻沒有任何聲音發出,無力的身軀就此倒下。
整個廣場上就只剩下最後的一座房子,顯得無比突兀。
當驚呼聲從人們的口中爆發時,蘇和梅迪爾麗早已不知去向。
在最後的房間內,奧貝雷恩正一臉苦笑地看著自已的姐姐,此刻憤怒得宛如獅子的帕瑟芬妮。
「這是什麼?!」帕瑟芬妮高舉著一個空了的陳年紅酒酒瓶,裡面還殘留著幾滴酒液。此刻酒液已經乾涸凝固,卻閃著淡淡瑩光,並且把瓶壁腐蝕出了一個個小坑。瓶中裝的,原本是給蘇和梅迪爾麗準備的陳年紅酒。
「奧瑪古堡紅酒,10年陳,給蘇和梅迪爾麗準備的,裡面放了艾琳娜最新研製的生物毒質。」奧貝雷恩的聲音低沉,卻是直截了當,沒有絲毫隱瞞。
「為什麼?!」帕瑟芬妮在吼叫著,她的力量已經提升到了巔峰,隨時可能與奧貝雷恩殊死一戰。
「這是我們人類的星球,不需要使徒或者是其它的超級生命。我們無法控制它們,遲早有一天,我們都會成為它們的食物或者奴隸。」
「那是蘇和梅迪爾麗!他們根本沒興趣統治這顆星球!」
「他們不需要統治,只需要食物。而且,他們的本能還沒有覺醒,但終將覺醒,不是嗎?」奧貝雷恩冷冷回答。
帕瑟芬妮忽然覺得說不下去了。奧貝雷恩所說的正是海倫留下的話,她說使徒並不是普通的超級生命,他們的本能無比強大,遲早有一天,梅迪爾麗的使徒本能會重新覺醒,到那個時候,她將會是大多數生命的敵人。再強大的意志也難與這種本能相抗衡,就如蜘蛛女皇拉娜克希斯。
而蘇,很可能是比使徒更加可怕的存在。
奧貝雷恩的選擇不能說是錯的,至少站在人類的立場上,他是對的。然而帕瑟芬妮卻絕不會因為這個原諒他,她的目光冰寒,冷冷地說:「你根本不瞭解蘇,也不瞭解梅迪爾麗!我從來沒有想到,你會是這樣的一個懦夫!」
「啪」的一聲,奧貝雷恩的臉上挨了一個火辣辣的耳光。帕瑟芬妮旋即一腳踢開房門,轉身而去。房外早已亂成一團,數以百計的倖存者們站在空蕩蕩的廣場上,茫然不知發生了什麼。帕瑟芬妮卻似是早就知道會是這樣,只是揚長而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而奧貝雷恩看著她離去的身影,摸著自己的短鬚,浮出一絲苦笑,低聲自語:「對不起,姐姐,我不得不這樣做……至於我對你造成的傷害,我會付出代價的。」
他始終靠在壁爐的邊緣,因此帕瑟芬妮並沒有看到壁爐台上放著一隻空了的高腳杯,杯中殘留的幾滴紅酒同樣開始散發淡淡瑩光。
房間中的光線暗了下去,陰影吞噬了奧貝雷恩。
在世界的最高峰,蘇正安然坐著,微瞇著漂亮的眼睛,看著遠方冉冉升起的一輪紅日。空中的輻射雲層不知何時薄了許多,在太陽升起的地方更是露出一片湛藍而高遠的天空。
「很美麗的世界,不是嗎?」蘇悠然的說。
「是。可是……」梅迪爾麗不知為什麼,卻說不下去了。停頓片刻,她把頭靠在了蘇的肩上,輕輕地說:「原諒我,我沒有帕瑟芬妮姐姐那樣勇敢和堅強。我還是想陪著你。」
「是啊,很少有人能夠像她那樣有勇氣。」蘇拍了拍少女的手,然後抬起頭,凝望著那輪冉冉升起的太陽,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輕聲說:「其實我只是一個很普通的人,從未想過拯救世界。我想做的,只是希望身邊的人能夠活得更加快樂而已……」
在精神世界的黑暗虛空中,兩個一模一樣的蘇正在相對而立。一個冷冷地說:「你知道這是沒有用的,總有一天我會復甦,然後繼續吞噬這個宇宙。那個時候,你將不復存在。」另一個蘇則淡然微笑,說:「但那會是很久之後的事了,不是嗎?」
於是,意志、本能和生機,凝為不可分的一體,共同逝去。
蘇的聲音漸漸低沉,眼睛也慢慢閉上,碧色瞳孔中的光芒停滯、凝固,所有的生機正伴隨著他的意志,一點一滴的熄滅。
梅迪爾麗靠在蘇的肩上,懷中緊緊抱著蘇的手臂,眼淚再也止不住,如流垂落。相隨著蘇,她的身體也漸漸冰冷……
於世界之巔,在朝陽之下,兩個相偎相依的美麗身影,終成永恆。
在一片神秘而美麗的大陸上,三個人類的小孩正在互相追逐打鬧著,他們的速度快得驚人,以至於廣袤的森林也變得像是不大的遊樂場。甚至他們會把空中的座座浮島當成轉折的跳板。而在一個美麗而安寧的湖畔,帕瑟芬妮正咬著一枝鉛筆,有些慵懶地在畫布上勾勒著什麼。
在帕瑟芬妮的身後,跪坐著一個黑髮黑裙的少女,美麗的小臉透著些許茫然,正專注地看著帕瑟芬妮作畫。畫架上是一幅素色鉛筆畫,線條簡潔而傳神。正中的是蘇,帕瑟芬妮和梅迪爾麗一左一右依偎著他,而短髮的麗則雙手托著下巴,蹲在蘇的腳前。隔開兩步的地方,海倫一手懷胸,一手托頜,正在思索著什麼。近景處,雪和星正在相互追逐,而小洛則掛在蘇的身上,努力想要爬上他的頭頂,一隻小手緊緊抓著蘇的碎發借力。
「這是什麼?」黑髮的少女潘多拉用她那標誌性的有些呆呆的聲音問著。
帕瑟芬妮放下咬著的鉛筆,凝望著臨近完成的畫作,歎了口氣,說:「這是某個人的夢想。」
潘多拉清亮的大眼睛悄然轉動了一下,忽然指著畫面上的一處空白說:「這裡還空著呢,加我一個吧!」
「不加!」帕瑟芬妮怒斥。
「加嘛!」
「不加!!」
「就加一個嘛……」
太陽的表面忽然噴出一道極度雄偉瑰麗的冕流,隨後形成太陽風,轟轟烈烈向宇宙深處吹去。無人看到,在極為熾熱的火焰中,一艘奇異的飛船正從太陽核心駛出,載著某個人的夢想,飛向了宇宙深處。
而飽經風霜的星球,於茫然無知中迎來了新的一天。
莎莉依舊起得很早,可是推開房門的瞬間,她卻呆住了。就在遠方的地平線上,一輪紅日正冉冉升起,天空中雖然仍有濃厚的輻射雲,可是天際卻開始露出湛藍而高遠的天空。莎莉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體會著照射在皮膚上的溫暖陽光,幸福得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冬天終於過去了嗎?
聚居地也熱鬧起來,三五成群的孩子正互相追逐打鬧,他們的叫聲、笑聲為這個艱苦的時代帶來了許多亮色。看著他們,莎莉也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只要有了孩子,就有了未來,有了希望。
而就在不遠處,幾個小小的孩子正圍坐在一起,玩著叫著夢想的遊戲。
「我將來要當一個強大的戰士!」第一個孩子說。
「那有什麼!我將來要當將軍!」另一個孩子不服氣的說。
所有的孩子們都說完了夢想,只剩下一個瘦小內向的男孩還沒有說。於是大家一起催促他,在逼迫下,他才站了起來,用稚嫩卻認真的聲音說:
「我……我要當一個科學家!我要創造出最強大、最完美的人類,我要讓他可以永遠進化,擁有無限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