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化超看了他曾經的學生一眼,神色有些尷尬,他老婆就是個藥罐子,現在住了運河市第一人民醫院,自己每天中午都要去運河市一趟,湖山鎮的的士不少,但是個個都死貴的,公交車每次都是擠得坐不下人。這種兩難的境地,對他這個老師而言,更加的是一種折磨。
他繃著個臉,搖手道:「不用了。」想想自己以前對他的批評、謾罵、甚至是打小報告,現在人家來炫耀,理所當然。
鄭逸下車來,開了車門,恭恭敬敬的又一次邀請道:「梁老師,你要是不上來,我今天也就停在這了。那麼多人看我們呢。」
站台周圍的人都指指點點的看著,弄不明白怎麼一回事,斜對面的一些學生也看過來。漸漸圍攏的人群終於使梁老師忍受不住,心裡歎兩聲罷了,被諷刺被炫耀也只有認了。
上了車,卻沒有等到故意的諷刺和炫耀,甚至眼前的學生連一絲炫耀的心都沒有,能開的起車的,哪個不是身家肥厚的?能這麼樣和他一個老師說話,算是上天開了眼了。鄭逸給梁老師說了自己到一中後的努力,梁老師聽聞他不再逃課,暗暗點了點頭,對於他對自己的態度,更多的是驚訝,想想也是釋然,他除了逃課以外,還真沒什麼惡行。
坐在後座,看著車窗外忙碌擁擠的人生,梁老師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以至於下了車還崴到腳,鄭逸看的好笑,攙扶著他進了病房,病房住了六個人,擁擠和雜亂無章顯示了這種低等病房的狀況。
鄭逸皺了皺眉頭,護士正在給梁化超的老婆輸液,梁化超有些緊張的問:「護士,我老婆一切還好吧。」那護士認識他,白了他一眼,沒理他,梁化超繼續問,那護士就煩了,道:「你看人家病床前哪個沒人照顧的?就你們家沒有,是你老婆嘛?平時怎麼就不看你露面?」
梁化超的老婆臉色發黃,身體虛弱地諷刺道:「他現在教高三呢,老婆哪裡有學生重要,我看你連這個家都不要了。」她大概受了護士不少的氣,言語裡也有些沖,梁化超有些理虧,尷尬的笑笑。
那小護士看著梁老師的笑臉,臉色卻沒有任何的緩和:「你老婆要是沒人扶,連廁所也不能上,難道你不知道嗎?我們額外要費多少力氣呀。」
梁老師被說的臉色發紅,連聲道:「知道,知道。」
鄭逸看自己的老師連人情世故都不通的,你送點紅包,這萬事不就結了?看著平日裡在講台上意氣風發的梁老師唯唯諾諾尷尬的笑,鄭逸趕緊站在門外,等到那護士走開,才若無其事的給自己師母打招呼。
他師母看一個陽光帥氣的大男孩陪她說笑話,難得笑了笑,抱怨自己丈夫的苦,那意思以前以為嫁個教師是多麼光榮的事,現在倒好,自己生病住院都沒人照顧的。
鄭逸見她說的酸楚,自己也不知道說什麼好,看小瓶水就要吊完,趕緊喊了護士過來,與梁老師對視了一眼,就準備告辭。
鄭逸連喊了兩聲,那小護士才看鄭逸眉濃臉正,一表人才,這才不情不願的走過來。嘴裡仍嘟囔道:「催什麼催,就知道催。」
她正準備拿藥瓶的時候,看見進了病房的人,慌慌張張地道:「秦、秦、秦院長好!」心裡卻是緊張不安,副院長秦勇一向以嚴厲著稱,可是從不來這低等病房的。這個時候卻是根本顧不上看鄭逸的帥氣了,拿到的瓶子都有些抖。
鄭逸看秦勇伸出雙手,就也伸出雙手,兩人緊緊的握了一下,他才道:「鄭兄弟這輩子不像生病的人。」然後看著病床上的人道:「這位是?」
小護士卻是看的呆了,什麼時候看見院長這樣親切的笑過?今天這是怎麼了?眼前的小青年是誰?
這個秦勇,鄭逸見過幾次,和李宏圖視察的時候見過,和劉鑫來過幾次,也見過,就介紹是自己的師母,秦勇聽了,就皺了皺眉轉臉道:「小李,去給換個一等病房,就說我特批的,快去!」
那個叫小李的護士到現在還神遊物外,聽到這句呵斥,手也不知道往哪裡放,一緊張瓶子都掉在了地上,摔個粉碎,頓時臉色蒼白,秦勇臉色也變了,道:「笨手笨腳的,能幹什麼……」
他還想說話,鄭逸就笑道:「小姑娘還是不錯的。我師母誇了一上午的。」
秦勇的臉色才變得好看起來,小李護士感激的看了鄭逸一眼,趕緊手忙腳亂的打掃瓶渣,給梁化超換病房去了。
梁化超此時才真正的驚呆了,這個學生怎麼到哪裡都認識人?而且都是重量級的人物?他老婆呆呆的躺在病床上,驚訝寫在臉上,卻是想著一等病房的高昂費用。
鄭逸也不滿意這裡的環境,只是不好和老師說,現在借坡下驢,就笑道:「那謝謝秦院長了,多少費用,我來出給你。」
梁化超狠狠心,哪裡知道鄭逸這是客套話,忙道:「我來,我來!」他心裡震驚著,想問鄭逸卻不好開口。
秦勇就道:「都一樣,都一樣,沒差價,那邊清淨點而已,這邊熱鬧,看各人性格。」
他老婆的心這才放了下來,都對院長千恩萬謝的。秦勇就笑著道不敢當,和鄭逸聊了一會,確定好病房以後才離開,梁老師的老婆就感慨,還是第一人民醫院的醫生,素質高啊,鄭逸笑笑,也不反駁。
鄭逸看師母安頓好,才載著梁老師回學校,一路梁化超都想詢問,卻始終沒好意思,一路無話,看著絕塵而去的鄭逸,心中有著巨大的落差,歎了一口氣,才意識到這個小子今天又是逃課的。
老師在幾年後的工資待遇都上一個檔次,代的班級好,還有獎金,節假日還可以補課,還可以收到孩子父母們的孝敬,遠遠比現在的死工資好上百倍。
鄭逸從後視鏡看前世今生的班主任佝僂著身體,搖了搖頭,開車去自己的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