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裡,錢安妮坐在我的旁邊不說話,沒有了往日的活潑和吵鬧,顯得特別的安靜,司機問她去哪,她也只是說往前開,司機都聽得一愣,看她的眼光也有點怪,往前開?前面路的盡頭可是有個大池塘,難道要一起下去捉魚洗澡嗎?
「叔叔現在在哪裡?」到底要開到哪去?我不由得要問問她,得馬上知道答案,要不看司機的表情,很快就會罷工不幹的。
「賓館。」好個讓人崩潰的答案,我當然知道叔叔是住在賓館,難不成你這個做女兒的還會讓父親睡橋洞不成?
「哪個賓館?不會是蕭山吧?」我胡亂猜到。
「神經。他要是在蕭山,你還回得來嗎?」錢安妮白了一眼。
「啥意思?」怎麼我回來和叔叔有關係了?難道說我回家來,還要經過他的允許不成?
「你難道不知道自己昨天喝醉了嗎?」
「我知道啊。」
「你醉得連走路都走不了,我一個人怎麼把你搬回來?」
「那你的意思是叔叔懂得五鬼搬運法嗎?」
「無聊。」
「我們都在聊天,怎麼會無聊呢?我只是想調節一下氣氛,看你好像有點悶悶不樂的,是不是叔叔要回去了,你心裡非常地難過啊?」
這次錢安妮沒有回答我,只是看了看我,然後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我也不說話了,拉起她的手,五指相扣握在一起。她輕聲道:「去某某路的某某酒店。」
聽了她的話,司機這才放了心,慢慢地把速度提起來,往那目的地而去。我一隻手環抱在她的肩膀上,另一隻手握著她的手,讓她依偎著,什麼話也不說,靜靜地坐在車裡,看著窗外不斷往後倒著跑去的車輛,享受著這份難得的平靜。
酒店離我們住的地方很近,也就十來分鐘,很快出租車到了酒店門口停下,我卻發現錢安妮竟然睡著了,就這麼一會的工夫她就睡著了。一定是她昨天晚上為了我酒醉的事操勞的太晚了,沒有休息好,才會這麼困的,我不由得不忍心叫她,司機剛要開口,我把手指放在嘴邊,作一個噤聲的動作,然後環抱著她的手把錢包打開,拿出錢來,五十元的一張給他,然後對他說:「你把車開到那旁邊車位裡等會,不用找了。」能夠不讓他開車省下油錢,又能從我這裡得到錢,他自己還可以趁機休息一會,一舉三得的事情,司機不是傻瓜,當然要干。接過錢,就開始倒車。
她可以為了我忙到大半夜,我為了她出點錢又算得了什麼呢?看著她現在睡得這麼熟,可那眉頭卻是皺著的,我不由得一陣心疼。現在如果要讓我用錢來給她買睡眠我會毫不猶豫地答應,錢乃是身外之物,她的人才是最重要的。連我自己都沒有發現,我竟然願意為了她而捨棄錢,這還是那個曾經為了下載歌曲賺錢,而情願讓她消失在我的視線裡的那個在異地他鄉掙扎的少年嗎?我不知道,因為現在我自己都沒有發覺到這個變化,我現在的腦子裡就只有一個想法:盡量不要吵到她,讓她能夠多睡會。
可老天爺卻不是這麼想的,正當司機開始倒車進酒店停車位的時候,另一輛車開了過來,並且按響了喇叭,我情知要糟,剛想要阻止,她卻是已經被吵醒了,此時我真想打開車門衝上去,把那輛車的司機揪下來打一頓。
「到了嗎?」醒來後她有點眼神朦朧地問我。
「還沒呢,正在路上。」我這是善意的謊言,算不得欺騙。
「那車子怎麼停了?」她警覺性可真高,竟然連這個都要問。
「堵車。」情急之下,我找了一個看上去不錯的理由。
「哦,那我再睡會,昨晚凌晨一點多才睡,好睏。」她的話證實了我剛才的猜測沒有錯,看樣子我想讓她多睡會的想法也是沒有錯的。
「好的,到了我叫你。」我柔聲對她說道,同時環抱她肩膀的手在她的肩膀上輕輕來回撫動,算是在安撫她,讓她快點睡著。
等她把眼睛閉上,我才鬆了口氣,還好她沒有發現,還是讓她再多睡一會吧,反正叔叔今天走又不趕時間。我正想著,那耳朵卻沒來由得一痛,我本能地用手去一摸,卻抓到了一隻手,我這才看到是她已經起來,把我的耳朵也揪了起來。
「哎喲,疼,快放手。」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不疼,也得趕緊叫疼,要不然這把柄抓在人家的手上,隨時都有任人宰割的危險,我可不會這麼傻。
「你也知道疼嗎?我問你,這是堵車嗎?有停在賓館門口的堵車嗎?」她指著車外的酒店大門聲音很溫柔地問我。可這溫柔的聲音卻讓我不寒而慄,這該死的溫柔啊。
「竟然敢騙我,老實交待,你想幹什麼壞事?」我就知道危險性很高,這不,她一問話,那耳朵就不由得被拉長了。
「輕點,輕點,你聽我說。我沒想幹壞事,只是看你睡得太香了,不忍心叫你,想讓你再多睡會。」我很委屈地說道。本來就是,我是好心讓她多睡會,沒想到卻被她揪耳朵,揪得我耳朵生疼,做了好事不被表揚也就算了,還受懲罰,這種事不論發生在誰身上都會有氣,不委屈才怪。
聽了我的話,錢安妮愣住了,手雖然還是抓在耳朵上,卻沒有了一點揪的力量,她盯著我看了十秒鐘,接著那手改揪為摸,輕輕地摸著我的耳朵,附嘴過去,溫柔地在耳朵上不斷地吹氣,然後看著我,柔聲問道:「疼嗎?」
「有點癢癢,本來是疼的,可經你這麼一吹,咦,它好像就不疼了,你的這口氣可真神了,以後我哪裡疼的話,你可一定要幫我吹吹,可不能不幫助我。」我沒心沒肺不知疼痛地對她笑著說道。
「還不疼?都紅了。」她的樣子看起來很心疼,手指不斷地輕輕在我的耳朵上摸著,真的讓我癢得好難受,我不由得笑出聲來,同時把身子往後一靠,躲過她那讓我發癢的魔力之手,安慰她:「沒事,我的耳朵和我的人一樣比較內向,你的蔥蔥玉手一過去,輕輕地替她按摩,它不好意思,害羞了。」
「你……都什麼時候了還貧嘴……傻瓜。」她雙手握成拳頭輕輕地捶打我的胸膛,然後把頭埋進我的胸膛裡,過了一會抬起頭來,已經是淚流滿面了。
我趕緊讓司機把抽紙拿過來,邊安慰她邊幫她擦眼淚,現在的她看起來好脆弱,真的讓我好心疼,我不由得重新把她抱入懷中,雙手輕輕地撫摸她的長髮,低下頭笑著溫柔地在她的耳邊說道:「對,我就是你的傻瓜,是你這輩子永遠的傻瓜。」
「我才不要,討厭,你壞死了,害得人家流淚。」她的粉拳又輕輕地捶打我的胸口,然後緊緊地抱著我,也不管司機在那反射鏡裡羨慕的目瞪口呆。這麼漂亮的人,這麼好聽的聲音,這麼讓人酥骨的撒嬌,司機不由得後悔自己結婚的早了,享受不到現在女孩子這種開放大膽的溫情。
「好了,別哭了,下車吧。」不能和她再待下去了,我的肚子都開始抗議了。
「我不,我要讓你多抱我睡會。」她這話是咬著我耳朵說的,所以不怕會被司機聽見,可饒是如此,她也羞得臉紅耳赤。
「呃……我們再不下車叔叔會有意見的。」我就像哄一個小孩子一樣地溫柔哄著她,提醒她此行的目的。
「我爸?……對了,我爸還沒吃早餐……下車,快下車……都怪你。」錢安妮突然記起來早上我們也沒吃早餐,是趕過來和叔叔一起吃的。
怪我?怎麼又怪我啊?合著我和她在一起,不論做什麼事都是我錯啊?都說女人不講理,我現在算是領教到了。
打開車門下車,我先出去,她隨後出來,卻沒想到她出來的太急,我那替她擋在門框上的手都沒放過去,她的頭就出來了。
「哎喲。」她的頭毫無懸念地撞上了。
我趕緊幫她揉,嘴裡卻是念叨著:「怎麼這麼不小心?疼嗎?」
「疼。」聽到我問她,她嘟起嘴,很委屈地說。
「下次小心點,幹嘛這麼急啊?」我挺心疼的,邊幫她揉邊好意地說她。
「人家想快點下車嘛。」她這嘴嘟得,簡直都可以掛起水桶了,搞得我有點想笑。奇怪了,她以前可不是這樣的,怎麼現在就像是一個小孩子呢?
幾分鐘前她還是一個溫柔嫵媚的女子,靠在我的肩膀上;可突然又變成了一個埋頭在我懷中的撒嬌女子;現在她又成了一個委屈的小孩子。狐狸精啊,你真是一個百變魔女,我都不知道你在下一刻會變成什麼樣子,可千萬不要變成一個嗷嗷待哺的小baby,在我懷裡纏著要喝奶,那我豈不是要羞死?再厚的臉皮也頂不住你那一句:我要喝奶。
進了酒店的大門,錢安妮拉著我走向電梯,然後按下3的字樣,電梯很快就到了3樓,在這個過程中,我親眼見到錢安妮的變化,見證了這個奇跡的發生。在電梯裡她放開了我的手,然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長髮和衣服,臉上的表情也變化了一下,等到電梯門打開,她就沒有拉著我的手而是一個人走了出去,我卻呆在了電梯裡沒有動。說實話,見證了這個變化的過程,我被震撼了。
「傻瓜,你還愣著幹什麼?快出來。」她走了幾步見我沒動靜,不由得瞪了我一眼。
「我在想:你什麼時候學會了這套變化的本事,這變得也太快了吧?我都認不出來了。」我想這時候我的表情和我的話語都很傻。
「那你就待在電梯裡慢慢想吧。」說完,她轉過身去,也不管我是不是會出來,逕直向叔叔的房間走去,身體筆直,腳下用力,像一個幹練的女強人。
我趕緊在電梯門合上之前跑出來,揉一揉眼睛,擰一下自己的手臂,確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不由得搖搖頭跟了過去。
敲門聲響起,等了一會,叔叔把門打開,看到門前的錢安妮一臉的幹練,他笑著請我倆進去,那笑容讓我覺得非常溫馨,這一刻,我覺得他把我當成了他的家人,不,確切地說應該是女婿,他錢某人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