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走的人多了,就沒路了
「嘟……嘟……」
汪新揚臉上泛著一絲暈紅,漸漸變成了鐵青色。
從昨夜起,羅雲肇的電話就撥不通了。
現在是早晨,他繼續再撥了兩次,依然無人接聽。
即使是冬天,他一樣毫不猶豫的給自己倒了一杯冰涼的純淨水,一口喝下,五臟六腑彷彿被凍結了。
他張口呼出一口寒氣,眼簾低垂之時,已是隱然浮現幾許殘忍之色:「老羅,你竟然敢背叛我。」
沉吟片刻,臉色恢復了幾分蒼白,他來回踱了幾步。走到汪遠圖的臥室,隱隱聽到臥室中低低的哭聲。
他心中一顫,他的親弟弟死了,是被他殺的,是被林離和張小飛逼著他殺的。
這幾天,這個家固然一直刻意避提汪名揚的名字,就好像從來沒有這個兒子似的,可該存在的依然是存在著。他也知道後媽和父親躲著哭了不知多少次。
尤其是昨天調令行文下來之後,殘酷的事實一下子擊倒了汪遠圖那顆務求上進的心。沒了進步的空間,又沒了疼愛的小兒子,他老子昨晚一下子就崩潰了。
汪新揚冷冷敲門,不等裡面說話,就直接推門進去了。
後媽和他老子正相對而泣,汪新揚眼中浮現一絲譏誚,冷冷道:「爸,有麻煩了,老羅背叛了。」
汪遠圖茫然無助的看著大兒子,這是他驕傲自豪的大兒子,但此時卻只令他感到痛苦,無比的痛苦。
幾乎在短短幾天裡,他失去了一切,失去了政治前途,失去了小兒子,甚至失去了信心。連整個家,都似乎一夜崩塌了。
汪新揚一臉冷漠,冷冷的等待了片刻,沒有等到他想要的答覆。他不耐的拉起他老子走出臥室,平靜中帶著一絲冷酷:「你有沒有什麼我不知道的把柄落在他手上?」
「我知道的,你全都知道了。」汪遠圖茫然的看著大兒子,目光沒有焦點。
汪新揚譏誚之色更濃:「那你告訴我,羅雲肇失蹤,他是去了哪?」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汪遠圖此刻看起來不是那意氣風發的市長,再也沒幾天前那種意氣風發了,反而落魄而憔悴,雙眼渾濁的抱住腦袋:「名揚死了,他死了。」
汪名揚鬆開手,他老子從牆上滑到地板上,掩住臉痛哭不已。
昨天那一道行文像是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這個曾經的市長,壓垮了這個家庭。
汪新揚冷漠的拽著他老子進廁所,拽進洗手盆裡,開了最冷的冷水沖刷著他老子的腦袋,動作堅決而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爸,你最需要的是冷靜一下。」
在冰涼的冷水沖擊下,汪遠圖漸漸恢復了理智,他附趴在洗手盆上,看著鏡子裡的大兒子。不曉得為什麼,從鏡子裡他看不清這個兒子的樣子了。
「清醒了?很好。」汪新揚淡淡一笑,那絲譏誚卻仍然存在著。如果眼前這個軟弱的男人如果不是他父親,他絕對不會選擇扶持,他沒得選擇。
「我只想告訴你,調職是我們輸了,但還沒有輸掉全部。」汪新揚神色間流露出一絲隱蔽的殘忍:「你還是副省長,你還有東山再起的一天。」
「沒了,什麼都沒了。你不是不知道,我調到天涯省做副省長是去人大前的過渡。」汪遠圖抹了一把臉,終於恢復了幾分政客應有的風采。
「不,我們還沒有輸,只要能從北海全身而退,我就有退路。」汪新揚淡淡一笑:「我說有,就一定有。」
汪遠圖燃燒起一線希望,沒有權力的日子,對一個政客來說,是比死還要殘酷的懲罰。
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大兒子,希望這個曾令他驕傲自豪的兒子給他帶來好的消息。
汪新揚瞇眼,像一條毒蛇:「我們要知道羅雲肇的下落,他是不是背叛了我們,他到底有沒有拿捏住我們的把柄。」
其實這不是一個需要答案的問題,如果羅雲肇真的背叛了他們,就一定是有把柄才敢這麼幹。
電話鈴聲急促。
汪新揚一頓,快步走出廁所,進了自己的臥室,在一堆手機裡找出發聲的那支。
聽完電話那邊的話,他泛起一絲冷笑:「昨晚我打不通羅雲肇就在懷疑了,已經讓法國那邊派人去查。可惜,還是遲了一步,沒能把羅雲肇的家人控制起來。」
「法國那邊查清楚了,羅雲肇的老婆和女兒登機回國。」汪新揚抬手看了一下時間:「大約四十分鐘後抵達。」
汪遠圖能成為副部級的高官,到底不是全靠兒子,迅速就凝重了:「羅雲肇為什麼讓老婆孩子回國?」
汪新揚凝視著一支手機,忽然一笑:「因為他知道,我在法國黑幫那邊有關係。只要他老婆孩子還在歐洲,就是死路一條。」
他驀的轉身過來,眼中一絲毒蛇般的光芒浮現:「不必說了,他一定是投靠了林離。」
他驀的醒悟過來,為什麼林離等人先鏟王晉同。
王晉同一旦被剷除,甚至身死,他真的無人可用了。如果非要用人,也只有從法國那邊請人過來,但遠水救不了近火。
不誇張的說一句,王晉同一垮,他幾乎都快要變成半個瞎子和聾子了,連打聽消息的人手都找不到了。
想到這,汪新揚渾身雞皮疙瘩都蹦了起來,陰森森道:「好佈局,果然是很漂亮的佈局。原來他們先除王晉同,是為了現在。不過,林離呀林離,就算你再陰險狡詐,也不知道我還有一個人可以用。」
他不動聲色的取出一支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用德語混著中文交代:「去機場把幾個人帶走,具體的文件資料,我等一會傳給你。」
頓了頓,他取過另一支幾乎沒怎麼用過的新手機,淡淡對電話另一端道:「我要知道中紀委有沒有什麼動向。」
吃了他這麼多錢,也是時候吐一點利息出來了。
沉吟片刻,他淡然一笑:「不必說,羅雲肇一定是躲在北海軍區。爸,我要你想盡一切手段在最短時間內和北海軍區的人搭上關係,打聽羅雲肇的下落。」
「如果是在軍區被保護……」汪新揚輕蔑一笑。
「誰能銷毀所有證據和他的命,我給一億。」
他自信一切仍然在掌握之中,在最初的焦慮和憤怒之後,他悠然不已。
錢,他不多,但足夠買通很多人了。而且,他不也在乎花更多的錢去辦事,只要辦成了,什麼都會滾滾而來。
林離在行動,汪新揚也在行動。
誰能快一步,誰就佔先機。
一雙大手,骨粗皮糙,筋骨突起。
一雙粗壯小腿,像鐵柱。
手抓住方向盤,腳踩住油門。
他叫小施,施因斯泰格的施。
小施是雜種,中德混血,來自法國。
混血令他英俊不凡,有德式剛毅,亦有中式溫婉,還有一點法式浪漫。
旁人說他像演員,他輕蔑一笑。
殺手和演員從來不是一個等量級。
旁人說他不像德國人,不像中國人,更不像法國人。
他誰都不像,只像自己。
英俊,只是一種掩飾,掩飾他的真正身份。
比起其他二流子殺手,他是真正的殺手,殺人的那種。
沒人知道,這個英俊的混血其實是法國道上最高明的殺手之一。
有的殺手相信槍,相信刀。
他相信自己的頭腦與雙手。
用槍殺人,殺手只是槍,而不是人。所以,他是最優秀的金牌殺手。
他忘不了昨夜那場失敗的刺殺。
沒來由的失敗,令他感到無比的恥辱。
即使現在帶著新的任務,他也無法忘卻。
他是最好的,是的,他的確是最好的。不是他這麼相信,不是客戶這麼誇獎,是經歷。
他不年輕,所以他不會浮躁輕率,不會貪婪,不會得意忘形。
他不老,所以他不會暮氣沉沉,不會縮手縮腳。
有人說,保鏢一次都不能失手。
其實,殺手一樣。
這是他第一次來中國,第一次來北海。
這是一個擁擠的城市。
他接到了新的任務之後,查閱了一下傳過來的資料,確認了目標和藏身之處。
二十分鐘後,他耐性依舊,卻開始詛咒。
他想起了一句話,是媽媽跟他說的一句中國話:「本來是沒有路的,走的人多了,就有路了。」
他原本是相信的,但現在他發現了真相。
這一條GPS導航系統指出來的,最快抵達機場的公路就是真相。
公路上到處都是粗纊的咒罵和污言穢語。
無數腦袋從汽車裡冒出來大聲的叫嚷。
他發現的真相是:本來是有路的,走的人多了,就沒路了。
他塞車了。
經歷千辛萬苦,小施終於抵達機場。
不過,他來晚了一點點,剛剛將汽車停在一排的士前面,他就看見了昨天的目標居然帶著今天的目標一起出現了。
小施心中一震,浮現一絲微笑。這樣的話,反而方便他行動,一次性的解決掉兩個目標。
飛快轉動念頭,擠出一絲微笑,他主動迎向這幾位目標。
掏摸一個微型電擊棍,藏在衣袖中,一臉微笑的迎向幾個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