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謫京街道上雖然依舊燈火通明,但即便是這樣,也不可能掩蓋那些生存在暗處的人的活動。就像黑與白一樣,雖然是對立,但是同時也相附相承,任何一個朝代,任何一個地方都不可能將其中的一樣根絕。
相府的一個房間裡,正有兩個人在商量著事情。
「今天的那些人是什麼來歷?」說話的是坐在上首的當朝宰相方昱,語氣甚為平淡,不顯山不露水的。
「還沒有答案,不過我已經將刺巢的人都派了出去,只要他們還在京城,相信不用過多久就能將其找出來了。」答話的正是刺巢的統領赤緋,也就是辰教天台宗的宗主姬菲。此時他低垂著眼簾,不緊不慢的說著。
如果讓其它兩宗的人知道此時如此低聲下氣甘願成為別人手下的人竟然是當然辰軍的領軍人物,他們一定會感到非常的驚訝。遙想當年辰軍的規模,甚至曾令坐鎮謫京皇宮裡的那位也寢食難安,即使最後兵敗了,但卻依舊能夠逃脫到朝廷那猶如天羅地網的追捕。他的名字早就已經響遍整個謫國乃至整個大陸。能幹大事的人總是不拘小節,當然,他能如此做絕不是因為走投無路,那麼就是……另有其它陰謀了。
「紫月居的人來京城了,你知道嗎?」方昱的語氣依舊平淡,很難從中猜出其情緒的變化。能成為朝中眾臣之首,如果連這點道行都沒有,那恐怕早已經被人拉下馬了。
「知道!」很肯定的一個回答,作為刺巢的統領,如果連這種消息都不知道的吧,那就說不過去了。
「有她在,你覺得對我們的計劃有沒有影響?」說到底他還是最關心這一點,已經堅忍了兩年,他再也不允許某一個方面出現問題了。
「據歷代的傳說,紫月居裡的人都是皇室的最忠實擁護者,所以毫無疑問她們將絕對是我們的敵人。而且紫月居現在的主人袁煙更是位列大陸八大高手之一,其一身功力早已經出神入化,雖然這次前來的只是她的徒弟,但是據我們的情報顯示,此人盡得袁煙的一身真傳,不過到底達到什麼程度就不得而知了。」很難得,赤緋可以一次過說這麼多話。只是聽來聽去,他話裡的意思除了分析還是分析,對於上一個問題的回答完全達不到邊。
方昱又怎麼可能聽不出呢。不過他並沒有得復一次那問題,而是很堅決的說道:「去,派幾個人去試試她的能力!」
赤緋輕「嗯」了一聲沒有再答話。室內頃刻間變得沉默了起來。
「外面的那些人現在怎麼樣?如果跟影焱那六大軍團碰上了又會怎麼樣?」
「經過了這麼多年的訓練,而且我們不時的將其分割出小部分派出去進行實戰,如果跟國內的那些都郡的守軍相比,應該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而六大軍團,雖然名聲在外,但是畢竟經過了那麼多年的時間也開始慢慢的走向墮落了。其戰鬥力到底如何這還是一個未知之數。不過他們駐紮在邊界上,多少也鄰國有點摩擦,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也許還能保持一點力量,不過我相信即使真的碰上了,大家也只會是不相伯仲,到時候狹路相逢,除了講究戰略之外就是勇者為勝了。還有就是兵力的多少也將決定著最終的戰果。」
語句很中肯,沒有過多的阿諂奉承,也沒有其它妄自菲薄,聽在方昱的耳中卻是甚為舒心。不過這次的動作關係重大,不成功便成仁。所以他不得不小心緊慎一點。
「赤統領你覺得什麼時候才是最好的行動時機?」他隨口的問道。本來是沒有打算得到什麼可供參考的答案,但是誰知對方的回答讓他重新陷入了沉思。
「十月份京城裡有個三國交流會,在這之前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動。」
「為什麼?」
「因為也許大陸在這次交流會之後可能會有一些我們意想不到的變化出現。而且相信宰相大人也看出了。雅利安以及留利克此次前來絕不會是什麼區區的友善交流這麼簡單。」
輕撫著下巴那有點長的鬍子,方昱若有所思的想道。鄰國的狼子野心,這已經是路人皆知的事情,國與國之間戰爭那只是早晚的事情。這麼多年以來雙方雖然保持著表面上的平靜,也曾有過互通有無,進行過貿易買賣。但是像這樣子的交流是前所未有的。也許,這是一個警號,也許,這是一個臨界點,歷史上今天才剛進行和親,明天就派兵攻城拔池的例子也不是沒有過。因此,不能將事情想得太簡單。
見對方正在沉思,赤緋也就沒再出聲,只是眼角閃過一道寒光,嘴角極為輕微的往上提了一下。
室內的氣氛越發的沉悶,方昱的眉頭就越發的皺得老緊,不過他堅信,能成大事者都必須比別人付出更多的努力。
好一會後他才有點無力的揮了揮手,赤緋也就識趣的點頭退了出房間。毫不例外的,當他走出房門口的轉角處又再次碰到了府上的總管。他深深的看了對方一眼,然後輕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然後眼光尚留著對方那佝著的身子退了出去。
曾經領導過辰軍進行那大業的鬥爭,可以說,他絕對算得上是一代梟雄,整個宰相府裡就連方昱他也有點不以為然。在他的認知當中,對方只是一個充滿著野心的老頭子而已,憑著女兒的關係再加上鑽那些年朝廷蛀蟲的空子,才會慢慢的形成今天強大的勢力,不過這些都並不放在他的眼中,因為很多事情,他早就已經暗暗的做了手腳,也許,只要時間上對頭,那麼自己就可以進行那一連串計劃了。
但是這一切他都並不敢想得太樂觀,因為府裡還有一個人尚是他看不透的,那就是這個方總管。他那有點駝的身子讓人產生一種錯覺,那就是這同樣是一個處於風燭殘年的老人,而且看上去身體也不怎麼壯。只是唯有他自己明白,這個人並不是想像中那麼易與,甚至有好幾次,自己心中竟然升起一種危險的信號,當時他也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但是那感覺卻是非常的實在。
從此以後他開始對方總管留上心了。他這才發現,這個人走路時腳步非常的輕,輕到幾乎連自己都沒有留意到。然後就是每一次當他跟宰相商量完事情後,他總是會適時的出現,不會過早,也不會遲,只要自己走出門口就必然能見到他剛好轉彎走了過來。這一發現幾乎讓他全身的汗毛都倒豎起來。可以說自己自小就養成了那種崩緊的警惕性,任何時候包括就算睡覺都不會放鬆下來。自己從房間內走到門口外也不過是那幾步腳的距離,而方總管剛好就從轉彎角處出來,那也就是說,他當時應該也就在附近而已。可是自己竟然完全沒有發覺到,完全沒有感受到任何的腳步聲以及呼吸聲。那就只有一個解釋,對方極有可能是一個功力比自己高出不少的人。想到這裡他的心不禁又再沉重了一點。看樣子以後自己還是得打醒十二分精神,否則一個不好很可能會讓計劃付諸東流。
房間內宰相大人的臉色還是依舊的凝重,而方總管也一句話都沒有說,低頭垂手的站在下首那裡。
「剛才的那些話你應該都聽到了吧?」聽上去方昱的語氣充滿著疲憊。
「嗯,聽到了!」方總管輕輕的說道。敢情剛才他真的一直都站在外面偷聽著他們說話,又或者……這房間裡有著其它的特別設置可以讓了聽到。
「你怎麼看?」話裡並沒有特有所指,但是聽的人卻明白他想表達的是什麼。
「根據雅利安那邊發來的消息,這些年他們的王朝已經將佔領回來的土地消化吸收了。也就是說,此時他們又要開始面臨著飢餓的纏繞,如果照這樣的情況推算,接下來很有可能他們又再會有什麼行動,只是那行動會不涉及我們就是未知之數。」說到這裡他停了一下,抬眼瞥了一下對方,見他並沒有打斷的意思就繼續接著說。
「而留利克王朝那邊呢,似乎他們北方的野蠻人已經被修理得服服帖帖了,當然,最起碼表面看來應該翻不起什麼浪,雖然他們真的很勇猛,但是沒有生產力量,沒有那些先進的方法,就連貿易也被封鎖住了,物資的限制就注定了他們必須處於被統注被壓迫的地位。也就是說現在留利克裡面的那些軍團空閒得很,那麼這就意味著很多事情的變化背後面都極有可能有著他們的影子。」
「那麼你認為我們現在該怎麼做?」聽著總管的一項一項分析,方昱心中的條理越發的清楚。
「等!等大陸的格局亂,只要一亂,我們的機會就來了。」方總管說這話的語氣甚為冷峻,如果有留意他的話,一定能看到那眼裡閃爍著光芒。
方昱點了點頭,沉吟了一會後才又再問道:「剛才赤緋說過的那些人,你怎麼看?」
「跳樑小丑,不足為患!」語氣雖然平淡,但是難掩其中不屑的意思。
方昱輕嗯了一聲道:「雖然如此,但是你還是看緊一點吧,不能讓他們的到來而亂了我們的方寸。」
方總管聽了將身子又再躬低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