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用了十來天的時間,茅堯之一行人才回到了太平鎮的淨谷。出去的時候是三個人,回來的時候也是三個人,只是,第三個人卻已經不同了。韋烽凌被留在雲州打點一切,而將他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帶著頭蓬,穿著有點兒神秘的人物。他就是當年皇宮裡面的侍衛長江懷。
正如他所說的那樣,既然正主兒已經找到了,那麼以後的日子當然就得跟著他一起過。而雖然江懷的雙手雙腳在掉下山崖的時候被傷得不輕,但是一身的功力猶在,當年能當得上皇宮裡的侍衛長,當然就得有那麼的一點功底。只是現在因為最重要的四肢被傷著了,因此再也找不到工具來將那身功力發揮。
其實這一切蕭憫都已經想清楚了,儘管師傅的醫術不低,但術業畢竟是有專攻的,如果跟太平鎮裡面的畢大叔一比,他立刻就會被比下去了。要將江懷的傷醫好,畢正嚴無疑就是一個最好的人選了。那幾個斷掉了的手指他是不指望令其重新長出來了。但是最起碼要將好些新傷舊患治好才行。
「江叔,你放心好了,畢大叔的醫術很高明,假以時日,你絕對可以能夠行動自如。」蕭憫帶著江懷邊走邊說,目標正是畢正嚴居住的房子。
後者有點感激的點了點頭,儘管能重新見到陸貴妃的骨肉,即使現在叫他死也已經無憾了。可是既然活下來了,就要活得像個人,不要再過著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了。
剛走近那房子,就發現外面竟然排起了一條長長的人龍,看樣子似乎都是來看病的。
抬頭望了望那灰濛濛的天空,這春分的天氣,雖然極有利植物的生長,但是它的好處並不是能讓單獨一種東西所能分享到,而是所有的一切都能感受。包括之前蕭憫曾在資料庫裡看到的新名詞——「細菌」。據說正是那些東西的繁衍而導致人生病的。由於其生長的速度快,當然就導致那些體質比較弱的人受到感染,從而發病了。而體質弱者多是老人以及小孩子。也就是說,這些人的發病機會相對於一個壯漢來說,絕對是大得多
隊伍的尾端是一個穿著粗裙的村婦,她懷裡抱著一個兩歲多大的小孩子。很明顯,發病的是她懷中的小孩。因為蕭憫看到那小孩子露在外面的手臂有著一圈圈紅紅的腫塊,那經紅腫塊中間又是一圈白斑點。那些腫塊已經令小孩子的手臂看上去有點浮腫,再加上它所產生的癢癢感覺,讓自控能力比較低的小孩更為勤快的去抓,因此令到皮膚表層開始有刮花現像,甚至隱約間能看過裡面的那一點血絲。讓人有點觸目驚心。
一般來說大夫都是通過望、聞、問、切這四個步驟來斷定病人到底是屬於什麼病的。因此蕭憫僅是望上一眼就已經有點心領神會了。倒不是說他醫術水平甚高,因為小孩子所生的病是比較尋常的,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子,都是發生的機會。當然,如果單以休質來計算,那肯定就是小孩子發病的次數要比較多的,而且小孩子一旦病了,那就不是一朝一夕全痊癒的事情,少則三五幾天,多則三兩個月,這些都是視情況而定。
這種病的名字叫做「蕁麻疹」,是一種常見的皮膚性疾病,其成因有很多種,根本就沒有任何一個大夫可以肯定這些到底是怎麼形成的。小昆蟲的接觸可以形成這種效果。吃下一些過於營養的東西也能導致這樣。甚至莫然其妙的被風輕輕一吹,同樣能令到那些紅圈出現。
因為蕭憫之前也曾經感染過這樣的細菌,所以多少也有點心得。他走近那個村婦的身邊,抬手拿起小孩的手臂欲認真的看清楚,可是他才剛接觸,就被小孩用力的甩開了,並有一種帶著濃重敵意的眼神望著他。
蕭憫不禁自嘲的笑了笑,正在生病的小孩往往都是比較任性的,除了平常自己親近的人之外一般是不會讓其它人靠近自己的。
那村婦似乎也發現了正有人在撩拔著自己的孩子,急忙轉過身來警惕的望著對方,據說近來鎮裡面來了不少的壞人,專門捉一些孩子到別處去賣掉弄錢的。
蕭憫友善的笑了笑輕聲說道:「你不用害怕,我不是什麼壞人,畢大夫認識我的。這是你孩子吧?他身上所長的那些東西似乎很難受呢,我以前也曾經長過這種東西來,有個秘方,你不妨試試。這裡這麼多人,等輪到你的時候可能這小孩已經全身都被抓破了。」
村婦臉上露出了將信將疑的神色,轉頭望著那條人龍,雖然能望到盡頭,但依然是長長的。而自己的兒子則不停的在抓著癢,並不停的在嘟囔著「好癢呀!好癢呀!」看樣子真的像眼前這年輕人所說的那樣,等輪到自己看病的時候恐怖這孩子全身都已經鮮血淋漓了。看對方一付胸有成足的樣子,大概真有什麼秘方。於是臉色緩和了一下,才納納的問道:「謝謝,到底是什麼秘方?還有,這秘方要賣多少銀子?」
蕭憫不禁啞然失笑,看樣子,對方是將他當成了賣秘方的人來了。輕輕的搖了搖頭說道:「不用錢的,我也不是來賣錢的。聽著好了,其實很簡單。治這種病要想好得快,必須要內外結合,如果你單試一項,那可能會令到後果參半。不過你放心,這秘方並需要什麼山珍海味來當藥引,只要是普通人家就會存在的東西。」
村婦聽了兩聽一亮,當下點了點頭,那眼睛一眨不眨的緊盯著對方,生怕漏掉任何一個字。
「取三錢芝麻加水煲而喝之。再取一束芝麻筋加水煲而洗之。」
他說的並不快,但是有點短,以至說完後那村婦還站在那裡等著下文。但是等了好一會見對方猶沒有說下去,方咋舌的問道:「完了?」
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答曰:「對,完了!」
「就這麼簡單?」
「對,就這麼簡單!」
一番毫無意義的對答後,村婦方相信眼前這個年輕人口中所說的那些所謂的秘方真的是只有這短短的幾句跟芝麻有關的話。在她看來,自己孩子身上面的那些斑點很是嚴重,嚴重得讓他整個人看起來臉部有點變形。而這麼嚴重的病難道就靠那些農田里所栽種的芝麻就能解決了?這……未免有點荒唐,未免有點兒戲吧?
將頭扭了過去,決意不再理會這隨口溜的人,一心一意的繼續等待著畢大夫的召喚,儘管前面還有著很多人,但是只要有耐心,終將會輪到自己的。
見到對方那愛理不理的樣子,蕭憫有點無奈的苦笑了一下,他不明白,那「蕁麻疹」雖然看上去有點恐怖,而且很容易感染到,但是同樣也能很容易的消除掉。而且方法也並不複雜,為什麼世人就不願意去相信呢?
別人不相信他也沒有辦法,總不能硬逼著別人按自己的意思去試試吧?
有點意興珊然,拿著熱臉去貼對方的冷屁股,實在是沒有意思。無奈的,只得越過了那個村婦向畢正嚴的屋內走去。
那村婦見到她眼中的騙子沒能騙到自己,反正更是向畢大夫的房子走去,不禁感到疑惑起來,心中有那麼一下子動搖過,難道他剛才說的是真的?但是很快就又被自己否決了。反正畢大夫就在前面,結果很快就知道了。
戴著斗蓬的江懷默默的跟在後面,少主今天說要帶自己去給那個大夫看看能不能治到身上面的傷,雖然那麼多年來這些傷口早已經惡化到不能再惡化的程度了,如果不是靠著體內那巨大的真氣硬撐著,護著五臟六腑不受其侵害,也許此時的他早就已經命喪黃泉了。而他也早已經對於治療不抱任何的希望了。拖了那麼長的時間,即使是並不嚴重傷也會被拖成嚴重了,更何況他的傷勢本來就有夠厲害。
拖著那條傷痛的腿走路,其速度並不見得慢上許多,即使蕭憫並沒有刻意的放慢腳步,兩人之間的距離也依然保持著一尺左右,這些傷在江懷的身上少說也有十年了,而他在這十年的乞丐生涯中,每天除了在雲州的城門外望人打賞之外,更多的是在研究著如何在走動時去避開那些傷口而減低傷痛。不過他全身上下的傷口也不在少數,無論用什麼動作走路,也難免會牽引到傷口,但是,他體內有著強悍的真氣,他曉得走動的時候那一呼一吸之中默默的驅動著那些真氣跟著轉動,這樣一來,分散了注意力,也就感覺到那痛疼並不劇烈,而另一方面,由於常年累月這樣運轉真氣,令到他體內的存儲量也就越來越大,只是阻於身上的傷勢,令到他連哪怕的一成也發揮不出來。
儘管離開太平鎮有數十天的時間,但是正準備出來叫下一個病人進入的畢正嚴還是能一眼的看見他,一絲愕然之後不禁笑了起來,「小憫,今天怎麼會有空過來呢?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到你了。」
蕭憫笑了笑還沒有來得及回答,他身後面的江懷已經停下了腳步,定定的隔著斗蓬望著門口的畢正嚴,暗道:「他怎麼會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