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丑慈父真心解亡鈴
回到靜王府的馨悠，剛要吩咐杏兒上茶，就見婢女抿嘴一笑，悄然退下，不一會兒的工夫，竟見杏兒端著青瓷竹節茶杯，笑意盈盈地走過來，福身說到：「想著小姐與步館主切磋舞技——回來定是口乾舌燥的，杏兒便讓她們提前煮好了茶——請小姐嘗嘗！」
「你這丫頭越發地想得遠了！」馨悠接過杏兒呈上的茶盞，滿意地咂了一口，笑著說到：「這跟從前「青山綠水」茶的味道可不一樣啊？」
「回小姐——」杏兒輕聲答到：「杏兒見小姐這幾日總也睡不踏實，心裡很是著急。突然想起以前小姐曾提起「決明子可以清肝火」——這肝火清了，不就能睡的安慰了嗎——於是杏兒就查了一些醫書，沏了這道茶！」
「難得你有這份心——」馨悠笑著說到：「這茶看起來簡單，只是真要沏出好滋味卻要下一番工夫——單是開始的選決明子就是一道坎兒，那些顆粒均勻、飽滿、黃褐色的決明子並不多見。接著炒決明子又是一道坎兒，炒的時候即要有香氣溢出，又不能炒糊。最後沏茶的水溫又是一道坎兒，不但要溶解決明子的清香，還要化開「青山綠水」的薄衣！」
「杏兒做什麼都瞞不過小姐」杏兒笑著說到：「小姐多用些，這茶頂好的——在呈給小姐之前，杏兒已經試過——沒什麼大礙！」
「自從嫁到靜王府，也快一年了，我們似乎都變了很多——」馨悠擺弄著茶盞，幽幽地感歎到：「記得當初喫茶時，我感覺到的是——清明節前的春雨飄然而至，剛露頭的芽尖青澀嬌嫩，牙尖和春雨調皮地癡纏著。如今我卻更關心茶的味道！」
「也許一個人經歷越多，她就越現實——」杏兒低聲說到：「就像杏兒以前只是關心小姐，現在不但要關心小姐，還要想著王府的聲譽——總不能什麼事都讓小姐心，我們這些做大丫鬟的也得多少替主子分擔些呀！」
「你啊——愈發像春桃了——什麼時候把她那些全學到了，我就放心羅！」馨悠看看杏兒，打趣到。
主僕二人正說笑著，就聽門外小丫頭低聲說到：「啟稟王妃，府外有一位老人求見，他說自己叫「周秋影」。請王妃示下——見是不見？」
「見！」馨悠表面上淡淡地吩咐到。內心卻是波濤洶湧：他一定是為了馨媛來的！雖然我對馨媛的遭遇很是同情，經過昨天雲煙姐姐的開導也想原諒她，但她到現在都沒有認錯——我怎麼原諒她？既然她不來，姑且先聽聽她父親是怎麼說的吧——想到這兒，馨悠不禁無奈地笑了笑：也許這就是杏兒剛才講的「現實的心態」吧！
「小姐，周秋影來了！」杏兒一聲輕喚把馨悠拉回現實。
「你是？」馨悠放下手中的青瓷竹節茶杯，貌似疑惑地問到。
「草民——周秋影見過王妃！」周秋影俯下身，恭恭敬敬地回答到。
「哦？這名字與家姐父親的名諱竟是一樣」馨悠佯裝詫異地想起什麼，繼而不動聲色的說到：「不知老人家急著見我，所為何事？」
「草民正是不懂事的媛兒的父親」周秋影低著頭，認真地說到：「今日打擾王妃，實屬無奈——還請王妃這一次高抬貴手放過媛兒！」
「老人家此言差矣——」馨悠輕聲說到：「我幾時抓過姐姐？」
「王妃——」周秋影泣不成聲地說到：「昨天晚上的事，草民都聽說了——媛兒也嚇的不輕，她是真的後悔了——今天一早就請了大夫去看吳媼媼！」
「老人家——」馨悠看看地上跪著的周秋影，緩緩地說到：「你經歷過生離死別，應該很清楚我現在的感受——我的父親——就是再不對——他仍然是給我生命的人！可是馨媛——她不但害了他，甚至連他的牌位都不讓進徐府，三日忌、七日忌、百日忌更是沒有——你讓我如何對九泉之下的父親交代？」
「這一點草民是這樣想的——徐老爺與草民的恩怨已經隨著他的離世了結了，剩下的只有徐老爺與媛兒的父女之情、養育之恩！俗話講「養育之恩大過天」——這恩媛兒是一定要報的！」周秋影依然低著頭，言辭懇切地問到：「不知王妃對此有什麼想法？」
「難為老人家了——」馨悠感動地看著周秋影，暗暗思量到：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真是一點不假！他這樣做其實是重申了父親與馨媛的養父、養女關係，也就是間接迴避了他自己與馨媛的父女關係！如此一來即解了我對徐府改換門庭的擔憂，又為後面馨媛以徐家大小姐的身份祭祀父親打下基礎——只是不知馨媛是何想法？
「這幾天媛兒與草民也商量了一下對徐老爺的日常供奉——」周秋影見馨悠不再說話，連忙解釋到：「首先當然是媛兒要為徐老爺服斬衰。其次是徐老爺的週年忌，媛兒要裹藍布前去拜祭，同時安排嗩吶班致衰。最後是每年的清明節媛兒都會採辦燒豬、做足紙錢、蒸好糕點，為徐老爺除草、描字、拜祭，燒炮竹！」
「老人家想的很是周到——」馨悠點點頭，不動聲色地說到：「至於服斬衰這一條就免了吧。一來姐姐並非父親的親生女兒，二來時間過去這麼久了再服斬衰恐招人懷疑。姐姐若是真有這份心，她一定知道該怎麼辦的！」
「這——」周秋影沉思片刻，認真地說到：「一切全憑王妃安排！」
「老人家快快起來！」馨悠輕聲上前，扶起周秋影坐下。
「王妃——」周秋影看了看馨悠，百感交集地說到：「媛兒負了你呀！昨天夜裡她一到草民那裡就魂不守舍，一個勁地說「悠兒不會原諒我了」！草民聽著雖然著急，卻也沒有辦法——這是她自己造的孽，得她自己贖！今個兒一早看過吳媼媼後，媛兒就去了淨月庵懺悔，臨走前發下賭誓——若是得不到王妃你的原諒，她就不出淨月庵！」
「哎——」馨悠長長地歎了口氣，凝視著三角櫃上的百花香餅，許久，喃喃地說到：「就讓時間沖淡一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