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腿子!」之前發出質疑聲音的那個傭兵,還是一個十**歲年輕人,隊伍中最是年幼,正值滿腔熱血。
他一看這種人神共憤的悲慘場面,頓時怒髮衝冠。
立即撒腿向被傀儡獸圍攻的夫妻衝過去。
意圖把人救出。
在這種時候,熱血上湧的他,已經無法保持理智了,更無法思考這樣做的後果。
有個影子的速度比他更快,一下子撲上來,將他整個撲倒在地。年輕傭兵錯愕地摔倒在地上,他從來沒有想過阻力會來自身後,當他扭頭回看時,更是驚訝無比地發現,出來阻止自己的人,竟然是自己一直敬重的隊長。
「為什麼?」年輕傭兵心中激動得都幾乎發不出質問了,像隊長這樣的人,為什麼要阻止自己?
他應該支持自己!
不,他應該比自己更快一步,挺身而出,救下那受到傀儡獸圍攻的苦難夫婦才對!
現在隊長非但沒有那樣做,還阻止自己救人,這是什麼道理?這真是自己平時一直敬重有加的隊長嗎?這個真是那個母親願意將自己以性命相托交給他來照顧的隊長嗎?如果在生死關頭,貪生怕死,畏縮不前,那麼還有什麼資格做個合格的傭兵?更重要的是,面對這種人神共憤的慘境,誰不動容?誰能忍心見死不救?
年輕傭兵一骨碌爬起來,淚流滿面衝著傭兵頭領,聲音變形成了尖銳的嘶叫:「為什麼?為什麼?」
傭兵頭領沒有回答,只是推他回到團體中去。
「別碰我!」
年輕傭兵忽然激動地吶喊起來:「你是隊長,可能有你的顧慮,但我是普通的傭兵,沒有你的顧慮,我現在決定救人,你不要阻止我!誰也不要再阻止我,否則,我就跟誰翻臉,人我一定要救,那怕沒命,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狗腿子禍害掉那一家三口……看見人類生命處於危境,見死不救是傭兵第一條違背法則標準的惡行,難道你們都忘了嗎?」
啪!
傭兵頭領一巴掌扇在年輕傭兵的臉上,將他打了個踉蹌。
年輕傭兵捂著臉,神色激動地衝著傭兵頭領回應道:「這將是你最後一次打我。以後,請你再不要管我了,我們是不同理念的人!你做你的隊長,我救我的人,你永遠不要管我了!」
「想想你失明的母親,想想你幼小的妹妹,再想想你哥哥遺下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如果你現在惹下這等殺身大禍,那她們以後怎麼辦?她們以後還能依靠誰?如果無法生存,你妹妹可能要賣身為奴,你媽媽失明,單獨無法撫養孫子成人,一句話,如果你完了,你整個家都會完蛋!你英雄的父親和哥哥,多年維持的家庭,將因為你一時的衝動,毀於一旦!」傭兵頭領啪啪啪,揚手數記耳光扇過去,打得年輕傭兵牙血飛濺,臉頰腫脹如饅。
「可是見死不救,我就算活下去,也愧對父親一世英名。」年輕傭兵看向被動物戰偶圍攻的一家三口,看見鮮血淋漓、渾身是傷的夫婦,正拼起最後一絲力量,托舉著孩子。也許在下一秒,這對夫婦就會支撐不住,全家命喪獸口。
救不是,不救更不是。
痛苦和絕望,折磨著年輕傭兵那顆熱血衝動又缺乏歷練的心,讓他精神為之崩潰。
年輕傭兵失魂落魄,身體不止地顫抖,幾個同伴趁機死死地抱住他,也許感覺自己再也無力救人,年輕傭兵放聲大哭,哭得就像個受盡欺負的孩子:「為什麼?老天爺,為什麼?為什麼?」
岳陽還站在原地。
一聲不響。
悄然地注視著這一切。
就在傭兵們發生爭吵的時候,那幾個駐守值班衛士,竟然把動物戰偶給控制住,暫停攻擊。
他們向傭兵這邊移動過來,一邊怪腔怪調地嘲諷:「哎喲,沒想到,這世間還真有正義十足的大英雄呢!真是嚇死爹了,幸虧你們不是領地的貴族老爺,否則,我們這些小兵老卒,一百個腦袋也不夠你們給砍的!來吧,你們不是要救人嗎?大爺今天就給你個機會……」
又有個衛士回頭,衝著血淋淋的夫婦喊道:「你們的救星到了,快喊救命吧!」
那對夫婦看見傭兵們揪住的年輕傭兵,痛苦地閉上眼睛。
他們當然渴望被救。
誰也不想死。
但是,先別說對面那一群傭兵能不能救下自己,就是真能救下一時,又能逃出多遠呢?
傭兵對於礦場的主人來說,根本就是螻蟻一般的存在,只要他們敢動手,那麼牽連的只會是更多人,更多無辜的人……那樣又於心何忍?
「寧願自己死掉也不開口嗎?不過,你們沒忘自己的女兒吧?想想你們女兒被吃的樣子好嗎?」有個值班衛士笑嘻嘻地提醒,那對夫妻一聽,臉色劇變,婦人忍不住開口,男人想阻止,但婦人奮力掙脫,嘶聲向這邊喊:「各位兄弟,不求你們出手救我們,但求你們可憐一下我這個娃,幫忙替我接下……孩子是無辜的,求求你們,等下我拋出去,你們誰站出來,替我接住她,求求你們了……」
「對對,這樣才對!」四個衛士聽得哈哈大笑。
「聲音可以哭得再淒涼一些,你求人接住你的女兒,沒有一點誠意怎麼行?」
「你可以放心,我們會給你這個機會,但你一定要用力,千萬別把你的女兒掉在地上,否則,她的頭讓我的狗狗踩成爛渣,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啊哈哈哈哈哈!」
「喂,你們這些自命正義的傭兵,就沒有一個人作出回應嗎?你們都是褲襠裡沒帶把的懦夫嗎?」
「要沒有人配合的話,那就不好玩了。」
「不好玩的話,那我們就會立即將遊戲結束……狗狗們,準備出動!」
年輕傭兵哭得一塌糊塗。他恨自己的身份,怎麼不是一個貴族老爺的兒子,怎麼沒有擁有十萬大軍,怎麼是一個窮困老傭兵的兒子,生來低賤,而且在面對權貴時,無力得就像一個可憐的小螞蟻。為什麼自己的命是人下之人呢?為什麼自己那麼努力也不能改變命運呢?
所有的傭兵,都低下了頭。
每個人,都有一個需要自己作為頂樑柱支撐的家。
他們不敢想像,假如自己這個支撐崩塌了,家會變成什麼樣子。
也許妻子會被人謀奪,可愛的兒女,一個個被人販賣為奴;也許妻子守住家庭,但缺乏收入,一家數口在貧困交加中抱成一團餓死,然後,她們的屍骸被野狗分食……
救人,大家都想救。
但大家都知道救人的嚴重後果。
而且就算想救,也九成九無法成功救下。因為,比起對方的強力戰偶,傭兵們的戰偶根本不在一個檔次。進攻貴族領地的罪名,就更不用說了。再退一萬步,就算救下了,又怎能逃脫無數追兵的追殺?
面對這種人神共憤的慘境。
是救,還是不救?
這個答案,只有上天才能給予大家……但上天不開眼,並沒有作出指引,沒有神跡降臨,大家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做!
「太令我失望了,一群懦夫!比起來,那些賤奴的眼神還多幾分反抗。」值班衛士輕蔑地嘲諷道。
「後面的賤奴追上來了,他們又準備用人數來保護這些**。狗狗們出動,咬死……」
黑壓壓的人群漸近,那些都是手腳鎖著沉重鐐銬的奴隸。
奴隸礦工。
許多奴隸礦工的身上,都有被咬傷的痕跡,鮮血淋漓,傷口猙獰可怖。
看見了這群人,那個婦人忍不住哭了。
但那個男人,眼睛卻更加絕望,因為他看見了在人群之後很悠然地帶著護礦衛隊前來的駐礦隊長,以及幕後那個擁有無上權力視人命如草菅的雷咆將軍。
那些人,每個人的身下,都有一個強力的戰偶。
「真的沒有人敢站出來做英雄嗎?那怕是一分鐘的英雄!」有名衛士輕蔑地往地面吐了口濃痰:「一群廢物!」
「我不是英雄,也不是廢物。」
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站在傭兵之前的傭兵頭領,忽然走了出來,在年輕傭兵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緩步走向那對血淋淋的夫婦,無視那些動物戰偶的包圍,緩緩地伸手:「如果你們相信我,我願意接下她。我家裡有五個小孩,根本不在乎多養她一個,不過,我不敢保證別的,只能說勉強管個溫飽。」
那個血淋淋的男人,再也說不出話。
直挺挺地跪下。
重重地叩頭。
男兒膝下有黃金,那個男人被群獸撲咬,血肉橫飛,也絕不跪下來求一聲饒,是個絕對硬骨頭的硬漢。
但傭兵頭領的義舉讓他這把硬骨頭也扛不住,因為這份恩典,實在比大山還重,比大海還深……除了叩頭致謝,他想不到還有更好的辦法,來感激對方。
婦人嗚咽起來,她心中既是感動,又是不捨。
女兒很快就能獲得安全。
可是,女兒也馬上就要離開自己了,而且這一離開,將是永別……
她把懷中的小黑團,緊緊地摟在懷中,拚命地親她那黑黑的小臉,親她那又黑又瘦的小手,怎麼也親不夠。
「別這樣!」男人見狀心中大急,現在不送走,等雷咆將軍趕到,女兒豈有命在?他強行把女兒自妻子懷中搶出來,深深地看一眼女兒那黑瘦的小模樣,在群獸撲殺而來的瞬間,將女兒向傭兵頭領的方向,高高地拋出:「兄弟,祝你好運,恩情來世再報了!」
「吼!」同樣被數獸圍攻的傭兵頭領,奮力跳起,顧不得身上被傀儡獸襲咬,伸長雙臂,想接住那個被父母拋出來寄以生存厚望的小女孩。
雷咆將軍的身邊。
有個三米高的人形戰偶,閃電般旋轉手中的的標槍。
嗖的一聲。
那標槍比離弦之矢還快十倍,挾著一道黑光,瞬間就釘刺在傭兵頭領的胸口上。那標槍鋒銳之極,再加上巨力投擲,傭兵頭領還沒有反應過來,即讓那標槍前後貫穿地釘紮在地面上。直到自己被釘刺在地,他還有點不敢置信地看著胸口的標槍。
看著天空中作頭下腳上自然落體的小女孩,雷咆將軍摸著根根如刺的鬍子,似乎對這種墜落姿勢非常滿意。
他口中大笑不止:「英雄,不是每個人都能做的!啊咦?」
奇怪的是,那個自天空掉下來的小女孩。
並沒有掉進傀儡獸的群獸口中。
而是莫名其妙掉到十數米外一個年輕人的懷抱裡。
這個年輕人以手撫摸著小女孩那髒兮兮的小臉,說了句奇怪的話:「在蘿莉控的面前,請對小孩子稍微溫柔一點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