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去那裡了？」站在轎車邊征仲出神的許恆見到兩人方回過神來，催促道，「快上車！江虹剛才打來電話，她們已和王處長直接去城東了。」
張小石和吳道有才剛把小胖送回台上，貴賓席上沒見著小絲身影，只有一臉焦急的張偉業。兩人急急忙忙往這停車場跑來，幸好許恆還在等待。
張小石邊喘氣邊道：「剛才出了點意外，一會兒車上給你解釋。」
許恆打開車門，幾人便往車裡鑽。引擎聲起，車輛發動起來。
就在這時，前面廣場上人群驀地傳來一陣掌聲和一些年青男女的歡呼聲，隨之，一個清洌優美的女子歌聲隨著音樂飄來。
許恆身上忽地一震，停下了啟動的車輛，座下的引擎聲漸漸歇了下來。
遠處華麗的舞台上，一身優雅裙裝的邵美雪身影依稀可辨，甜美清純的歌聲不斷飄來，遠遠望去，仍可見在舞台上的她在夜風中嬌艷綽約的絕美風姿。
許恆的身體一動不動，似已在歌聲中凝固。後面的張小石和吳道有對望一眼，都默契地靜坐下來，不去催促許恆。
「昨夜夢迴舊時光，熟悉的夢，都已散場……」歌聲在廣場上響起，淡淡的感傷中似乎往日的情懷也在這夜空裡深深飄散，飄遠，舞台上傾情述唱的邵美雪，車窗里許恆寂寥的身影，時光似乎在這一刻定格，恍眼又被夜風吹散。
「……，只剩，一盞盞燈光，情長，路更長。」
歌曲終了，人群中爆出震天的吹呼和掌聲。邵美雪放下話筒，眼裡淚光盈盈，今夜，她是這舞台上耀眼的公主，只是剛才，那個熟悉的背影剛才卻已黯然離去。
貴賓席上，滿面榮光的段廷圭手持鮮花，向她走來。
車中，許恆的目光終於轉向廣場上的舞台，舞台上，那兩個眾目下的焦點已擁抱在了一起。
張小石和吳道有不忍再看向許恆，目光各自轉向窗外。
「走吧。」張小石輕歎一聲說。
引擎輕微的抖動聲中，轎車終於開動起來。
身邊的一切不停地從窗外滑過，歡呼的人群，炫亮的舞台，轎車悄然駛過。
前面，只是沉沉的黑夜。
城東，夜風凜冽。
出城的道路已被兩旁的兵士封鎖。路中央，王偉銘正埋頭不停地踱來踱去。旁邊，是江虹和雅麗絲。
許恆的轎車疾馳而至。看著從車裡出來的許恆和張小石、吳道有，江虹和雅麗絲都鬆了口氣。
未待片刻，兩列身著黃袍的十八羅漢僧終於在街角出現，行列中間的，是精瘦如柴的寂明禪師。那方裹纏黃綾的天機石，正置於一條案中，由一名羅漢僧端持而行。走在後面的是唐龍、扎木、董千山、老六，以及那名啞道人。繼德禪師卻沒有跟來，想是在廟中主持法壇。
「阿彌陀佛，煩勞各位久侯。」寂明禪師停下腳步，向路中的王偉銘合什而道，他身後的眾人也停在了路中。
「王偉銘見過寂明禪師！」王偉銘上前見禮道：「城東近郊市民已組織臨時遷移，進出城東的遠近道路都已封鎖完畢。王偉銘尚有職責，不能隨同出行，禪師見諒。」
寂明禪師點點頭，目光掃過旁邊站著的張小石等人，微微點頭。
隨即轉頭面向直通城外的空曠長路，遙望沉沉夜色，臉上神情漸漸凝重。
片刻後方向王偉銘道：「魔陣範圍如何，王處長可曾探明？」
王偉銘苦笑了一下道，「自此處向前三公里之後，俱是遮天蓋地黑雲。綿延可能有幾十里遠。」
寂明禪師聞言眉頭皺了下來，道：「入夜時分不是才幾里方園嗎？怎地魔陣延拓如此之快？嗯，你剛才說黑雲已垂落地面？」
王偉銘點頭道：「城郊黑雲自入夜時分就不住四處擴散，且縱向範圍同時增大，半個小時前偵察員就報告說黑雲離地只有幾十米高度，想來這刻應該觸地了。我已撒回所有偵察人員以防不測。」
寂明禪師點點頭，目光凝重道：「魔陣怎地擴展如此之速？太出意外，今夜形勢又變，恐生不測。」
身後的張小石等正聽得心驚，寂明禪師卻忽地一下轉過身來，望著他等道：「今夜魔勢龐大，老納恐不能庇全各位，如此局勢，各位施主還是回轉寺中，不要跟去為妥。」
張小石聽了齊齊愕然，半響後江虹跨進一步，面上神情冷靜，道：「既已前來，江虹就沒打算再退，生死之事，江虹已自行選擇，請禪師莫怪！」
雅麗絲也上前握住江虹手道：「我也不想再回了，在巫咒下苦撐了多年，這眼前生死，其實對我並不算什麼。」
隨即張小石等人都開口願一同前行，吳道有哈哈一笑道：「老禪師，我看你還是不用趕我們走了吧，你看這連兩個女士都站在前面了，我們這些男的誰還好意思退縮了？」
寂明禪師望向面前這些年輕人，俱是個個一臉堅決，沒一人有退縮之意，心生感慨，目光飄遠，眺往沉沉夜色。
王偉銘已讓開前路，眾人已準備開行，卻見寂明禪師駐足在路中，並沒開步，目光卻向周圍緩緩巡視，心下都不由有些奇怪起來。
董千山皺皺眉頭，上前道：「禪師，時候不早，是不是要啟行了？」
「再侯片刻。」寂明禪師點點頭道。
眾人心下奇怪，卻也不方便再問。
「篤！篤！」木魚聲自長街來路響起，眾人大訝，俱往後望去。寂明禪師卻雙眉一舒，似乎鬆了口氣。
迎面一個白衣僧人走了出來，年齡看上去約莫四十來歲，面色紅潤，腳穿麻鞋，手裡卻托著個木魚。
「阿彌陀佛，寂空師兄，我還以為你趕不來了。」寂明禪師口喧佛號言道。
張小石等人聞言卻是一驚，這個年青和尚，竟還是寂明禪師的師兄嗎？張小石這時想起剛才在巷口時，看見的似乎正在面前這個和尚。
吳道有心中歎息，這個和尚一點不瘦，卻是寂明的師兄，看來法力的高深果然和身體胖瘦沒有必然聯繫。
「一別百年有餘，想不到我師兄弟竟還有在人世重逢的一日。」那看似年青的寂空和尚語出驚人，接著道：「我自接到北京傳來訊息後，就已出關趕來，幸得今夜趕至。」說罷卻轉頭望向人群中的啞道人，道：「靈木道兄也在此地，今夜勝算可多添兩分。」
那啞道人依舊面無表情，只是把頭略略一點，算是打過招呼。
寂空目光向張小石逐一掃過，微微一笑，道：「很好，不錯。」隨即目光迎上寂明禪師，道：「至德已去？」
寂明禪師答道：「至德已去。」
寂空禪師點點頭，不再說話。
「走吧。」寂明禪師轉身邁腳道。
眾人紛紛啟步而行，這時，城中傳來陣陣辟啪鳴響，張小石等回頭望去，來路夜空閃亮一片，無數煙花綻開，萬千光雨流曳，爆響連連，絢彩無數，這一刻的夜空，繽紛美麗。
b市的市慶煙花，終究在這刻點燃。
煙花依舊。人已去。
路燈明亮的長街盡頭，王偉銘目注前面一行人逐漸走入黑夜沉沉的前方，久久佇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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