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墜崖,媚藥(2)()
地白***寒,雪花大入手。
沁骨的寒風呼嘯而過,吹在臉上如同刀子刮過,我卻突然感覺不到絲毫的涼意。看著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夙狂昱,我呆滯地望著他俊美凜然的臉龐,心底湧起的是對他無限的恨意與悲憤,我無論如何也未曾料到竟會在這裡也遇上他,難道真是避無可避麼?
顫顫巍巍地拔出藏在袖中的匕首,我的手幾乎是不受控制地猛地襲向他,卻又在刀尖即將觸及他的鼻尖時驀地滯住。
「奕歌,殺了他!殺了他!」
「皇姐,殺了這個男人替我們報仇!」
……
「你不能殺他,你不是說要讓他血債血償嗎?不能這麼輕易就讓他死了!」
……
無數個聲音不斷在我的腦海裡盤旋,放大,讓我頭痛欲裂。
「不——」
那些瘋狂的念頭像魔魘般緊緊纏繞著我,讓我不得安寧,原本欲一刀刺下去的匕首久久停滯在半空中,怎麼也刺不下去。
「奕歌……奕歌……你不要讓父皇失望吶!」
「皇姐,快替我和父皇報仇!」
「公主殿下,你要為我們蘭國報仇……」
……
數不清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地迴響在我的耳旁,頭像被炸開一樣,混沌不堪,劇烈的疼痛瞬間襲遍我的四肢百駭。
身體像是突然失去知覺,使不上一分力,我驚恐地盯著自己越發酸軟的手,看著那把閃爍著寒光的匕首「砰」地砸到地上,在雪地裡插出一道深深的刀痕。
潛意識裡,我是想就這樣殺了夙狂昱替父皇和所有枉死的蘭國人報仇,可是心裡有個聲音告訴我,不可以這麼做,我要做的是顛覆他的國家,而非他一人之死!
陰狠的目光死死定格在夙狂昱的身上,我蜷縮著身子坐在雪地裡,想要盡快熬過這種讓我痛不欲生的強烈痛楚。地上冰冷的厚厚積雪讓我感覺到一陣又一陣的冷,可是身體這時候竟動彈不得,我只得就這樣任憑自己坐在厚重的積雪上,死死地盯著夙狂昱。
我知道,若不是我身體現在不能動彈,我有可能真的會就這樣……殺了他!
該死的!暗罵一聲,我嘴唇哆嗦著抱緊自己的雙膝,希望能減少這種刺骨的寒冷,可惜無濟於事。我的手腳甚至都有凍僵的跡象,就只能這樣呆在這裡。幸好此時天氣還不錯,不然我怕自己真的會凍死在這不知名的山谷裡。
嘎——
嘎——
不遠處的樹林裡不時傳來幾聲怪叫,應當是什麼不知名的動物,在這寂靜的山谷內,顯得頗為詭異。
抬頭打量四周,我才發現這裡根本就是毫無人煙,換句話說,四周找不到一絲人煙的跡象,像是常年無人的野山谷。
那股鑽心的疼痛漸漸散去不少,我蜷縮在披風裡,心中想的是玉晟若和央落華的安危。
不知道……他們是否脫險?現在是寒冬之季,或許他們和我一樣,只是摔在這厚厚的積雪上,並沒有什麼危險!我如是勸說著自己,始終不敢往壞的那一方面想。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雙手雙腳早已經麻木,身邊的夙狂昱突地睜開了眼睛。
潑墨長簾般的濃密睫毛輕輕顫動了幾下,那雙黑如點漆的眸子終於睜開,許是一時未適應周圍強烈的光亮,他過了好半晌才重新睜開雙眼。他的目光轉移到我身上時,不禁微怔,「你——」
我只是死死地盯著他,並不言語。
從他深不可測的瞳眸裡,我清晰地看見自己正緊緊蜷縮著身子坐在雪地裡,臉色慘白如紙,看不見一絲血色,原本紅潤的嘴唇亦被凍得烏青發紫,更襯得那張絕美的臉清冷如雪。
當他徹底清醒過來後,原本迷茫的雙眸漸漸變得深邃,一股凜冽之氣撲面而來,我當然清楚他是對我起了殺機,可惜此時身體依舊無法動彈,只得眼睜睜看著他慢慢站了起來,再一步一步走過來,最後在我面前蹲下。
「壁連城。」三個字緩緩自他的唇齒間溢出,聽不到一絲感情和溫度。
我咬緊牙關看著他愈發陰沉的臉色,心中除了悲憤,就是無盡的絕望。
難道真是天要亡我蘭奕歌嗎?
我無法動手殺了自己的仇人,卻讓他有機可乘。
強迫自己直視著那雙森冷的黑眸,我盡量不表現出任何膽怯,冷聲道:「你想幹什麼?」說不怕那是假的,一直以來壁連城這個身份都是紅顏禍水,天下人人得而誅之,烈無殤,夙狂昱,他們在初見到我時,眼中都有種同樣的東西出現,那就是——殺氣。
傳言中說壁連城必定會禍亂天下,雖然沒有人知道這是否是真,但是在他們這些以江山為目標的帝王眼中,任何一點可能出現的差錯都是絕不容許的,更何況是我這個傳言中的禍水。烈無殤之所以現在不殺我,是因為我還有所利用的價值,那麼夙狂昱呢?
我一瞬不瞬地盯視著他,不敢錯過他眼中的任何一點情緒。
聞言,他陰鷙的瞳眸中掠過一絲奇異的墨色,似乎在思量著什麼。
我嘴唇哆嗦著盯著他仍在流血的手臂,倔強而固執地與他對視,彷彿只要一低頭,我就徹徹底底的輸了這場只屬於我們兩個人的戰爭。
「你怎麼會在這裡?鳳後!」他嗤笑出聲,唇上那抹嗜血的笑容讓我膽顫心驚。
我毫不客氣的反唇相譏:「你不也一樣,夙王!」
我奇怪的是,明明我們離開「品仙樓」時夙狂昱還在那裡,為什麼轉眼間他也會掉進這山谷中。
君山……
我的腦海裡驀然閃過些什麼畫面,我不敢置信地看向夙狂昱。
他之所以會掉進這山谷,是因為進了君山?按正常邏輯來說,夙狂昱在這戰亂四起的多事之秋出現在鳳國國境已經很不正常了,他現在進君山又是為了什麼?
難道……
眉頭緊蹙,我斜倪著正低頭給自己包紮傷口的夙狂昱,心中閃過一個大膽的想法。
夙狂昱不會無聊到跑到君山來丟掉自己的小命,除非他選擇從君山到達華過,他的真正目的地是華國,他這次必定是對華國有所企圖!沒人會想到在這樣的亂世之秋,夙狂昱身為一國之主居然會出現在其他國家,這只狡猾的老狐狸!
低垂下頭,我將眼中的巨***動齊齊掩去,不敢在夙狂昱面前露出什麼端倪。
畢竟,他曾經和我朝夕相處,我的生活習慣一直沒有改變,我怕他會發現我是曾經的蘭奕歌,而這身份是我的最後底牌,亦是在這場復仇戰中最大的籌碼!
很快將臂上的傷口簡單處理好,夙狂昱看向我的眼神如同道道芒刺,生生紮在我身上,在他起身行動前,我抬頭突然開口:「你想殺了我?」
他起身的動作一緩,然後又悠然站起身來,彷彿剛剛那一瞬間的停滯根本未曾出現過。
「還不算太笨。」他譏笑道。
果然呵!心底劃過一絲漣漪,我盡量控制自己不發抖,用平靜的語調輕聲道:「你現在不能殺我!」
微微挑眉,他的目光緩緩挪到我身上,似乎想要看出什麼端倪。
我就這樣坐在雪地裡任憑他的大量,表面上不顯波瀾,其實早已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如今我是在哪自己的命在跟他玩,如果一步走錯,那麼他必定會毫不留情的殺了我。如果我說出自己是蘭奕歌的真實身份,恐怕他還會放我一馬,可是無論是死還是說出自己的身份,結果都不是我願意看到的。
「為什麼?」良久,他的眼中劃過一抹玩味,就這樣居高臨下地注視著我。
深吸一口氣,我緩緩說道:「如果我說我可以助你一舉拿下鳳國呢?」
聞言,他沒有立即回答,只是深深地注視著我,似乎想要看出這消息的真偽,又彷彿是要研究我眼中所隱藏的情緒。
他森寒的眸光定定地凝視著我,我竟覺得從腳底升起一股涼意,將我全身籠罩,讓我不敢輕易出聲,就這樣屏息等著他的反應。
半晌,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答我時,他突然抬起手來輕柔地撫上我的臉頰,只是蜻蜓點水般掠過我光滑的右臉,冰冷的唇角緩緩上揚,勾勒出一抹攝人心魄的微笑。「你要讓我怎麼分辨你說的是真還是假呢?」
對付夙狂昱這隻老狐狸,我只能拋出手中大的籌碼,否則他根本不會上鉤。所幸的是,剛才我的做法並沒有讓我失敗,他眼中昂然的興致讓我看到了光明的前途。
抿了抿唇,我忽然發現自己的手腳又能動了,只是身體很是***,使不出什麼力氣。抬頭迎上他的目光,我決定與自己作一次最大的賭約,「你只說你要還是不要?」
我不相信,夙狂昱會在如此大的利益面前不器械投降。
他唇角的弧度越大,旋即似是忍不住般笑出聲來,淡淡的笑聲卻讓我心中更加不安。
「連城姑娘,你似乎忘了自己現在所在的處境。」兀自笑了一會兒,他方止住笑,淡然瞥向我。
簡單的一句話,既沒有說明自己的意願,更沒有表露出自己的興趣,所有的一切情緒都點到即止,天衣無縫。若不是他眼中那抹奇異的墨色出賣了他,我恐怕會立刻大亂陣腳。
微微凜神,我盡量放緩語氣,「我曾是鳳過皇后,你覺得這消息會假嗎?」
雖然鳳琉刖並未出皇榜捉拿我,但是宮中還是有許多流言傳了出來,其中就包含我失蹤的消息,不過大家都只知道我不見了,無人知道是我從頭到尾就在出賣鳳國。
他答非所問,「為什麼要出賣他?」
我愣了愣,明白他指的人是鳳琉刖,所有的恨與怨都化作一抹苦澀浮上瞳眸。
我悲慼地笑出聲來,淒涼的笑聲在山谷中顯得有些突兀,「呵呵……呵……呵呵……」
那個傻子啊,明明知道我是背叛鳳國的***細,我就是出賣了他和整個鳳國的人,為什麼就是不肯下令追殺我呢?
英名齊天下的刖王,聰明過人的刖王,我不信他真的會沒發現我一次又一次的背叛與異常,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只是淡淡地看著這一切,看著我次次背叛他,看著我企圖顛覆他的國家……鳳琉刖你這個笨蛋呵,你知不知道就算你打算拿自己的整個國家為我陪葬,我同樣不會再原諒你……
心中無限的傷痛在這一刻全部崩潰,我的世界潰不成軍。
鳳琉刖,你這個笨蛋!你這個瘋子,難道不知道我有多恨你嗎?連我自己的孩子我都親手殺死了,難道你真的以為我還會被你感化,從此回到你身邊嗎……
淒涼的彎起唇角,我將即將墜落的眼淚齊齊逼了回去。再抬頭時,我已是一臉淡然,「為什麼不能背叛他?」唇畔浮上一抹絕美的微笑,我笑得無辜而單純。
他皺了皺眉,身上的殺氣在不知不覺間散去了,「真是個絕情的女人!」他譏諷地看我一眼,眼中滿是嘲諷與不屑。
我只是自嘲的笑笑,沒有作聲。
絕情麼?當你們率領著自己的軍隊踏上我蘭國的領土時,賤殺我蘭國百姓時,可曾想過自己有多絕情,有多狠心?
試著動了動手腳,似乎已沒有剛才那樣虛弱了,我趔趄著站起身來,環顧四周,唯今之計我想我該考慮如何出這山谷了。
夙狂昱顯然是對我所拋出的籌碼感興趣了,明顯對我少了幾分敵意,但是眼中的戒備和警惕絲毫不曾放鬆。
我知道在他眼中,現在的我就是一個狠心絕情的女人,甚至連自己最親密的夫君都會出賣,無怪乎天下會稱我為紅顏禍水。我也知道,如果不是我拿籌碼吸引他的注意力,自己今天必死無疑。
「該死的!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和夙狂昱一起在四周找了許久,但是始終沒有找到路,我們不管走哪條路,最後兜兜轉轉都會走回原地。
走了好半晌都仍站在原地,我不免有些洩氣,懊惱的打量四周,希望找出一條道路,盡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哈哈……哈哈哈哈……你們膽子不小,居然敢闖入我的地方……」
正當我們為找不到路而發愁時,山谷中突然傳來一陣怪笑,聲音乍聞像在千里之外,偏偏又像是在咫尺之內。
我和夙狂昱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一絲慌亂。
當今天下輕功如此高的人,還鮮少見到。恐怕就算是睥睨群雄的夙狂昱也不一定能勝過他。
心中的憂慮加重,冰冷的手倏地被人握住。
我驀然回頭,正好看見夙狂昱完美的側臉。
許是注意到我的注視,他皺眉回過頭,當發現自己的手竟自主抓著我的手時,眸中倏地閃過一絲震驚,不敢置信地看我一眼,又飛快地將手收回。
心中隱隱閃過一絲悸動,我蹙眉咬緊下唇,對自己和他之間微妙的情愫從心底抗拒。
正當我們為找不到那聲音來源苦惱時,眼前突然閃過一道青影,然後整個人如同踏雪無痕,輕飄飄的落在我們面前。
一道蒼勁的聲音同時響起:「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後輩小子,居然帶著小姑娘到我這地方來談情了。」
那人穿著一襲青色長衫,長長的雪白鬍鬚直至胸前,那張蒼老的臉上點綴著一雙閃爍著灼灼精芒的眸子,讓人忍不住就想要俯首稱臣。
好強勢的人!
我暗歎一聲,驚訝這天下居然還有此等人。
他是屬於那種長相並不出眾,但是隨意往那裡一站,就會讓所有人忍不住將目光投放在他身上的人,所謂的天生王者,說的或許就是他這類人。
「你胡說什麼!」對他的言辭十分反感,我下意識的出聲反駁。
對我的無禮不以為逆,他只是淡淡一笑,手撫著長長的鬍鬚,「你們若想離開這裡,就跟我來。」
說完完全不看我們同不同意就逕自往前走,我猶豫了一下,終是快步撐著虛弱的身子和夙狂昱一起追了上去。
跟在他身後一直走,奇跡般的,剛才我們不斷走回原地,而跟在他身後竟很快走到一間竹屋前。
看著眼前這座全是以竹子建成的屋子,我和夙狂昱飛快的對視一眼,跟著他走進屋裡。
踏進房間的瞬間,一股從地底沁出的寒意令我不禁打了個冷顫。
這房間竟然會這麼冷?我狐疑的看向那個老頭,他依然一副笑盈盈的好客模樣。「來這即是客,來夫這裡也沒什麼好東西招待你們,就只有這些清淡茶水而已。」
他轉身為我們泡上茶,儼然一副主人家的模樣。
我不疑有他,只想看看這老頭兒究竟玩什麼把戲,就著茶杯小小的啜飲了一口。
那邊夙狂昱亦是如此。
我著急玉晟若和央落華的安危,不禁有些急噪:「老人家,你不是說帶我們離開這裡嗎?」
夙狂昱戒備的看著他,神情冷淡。
「別急嘛,很快就好了。」
夙狂昱顯然對這老頭兒十分不爽,冷聲斥道:「你到底要不要說怎麼走……」
一句話未說完,他忽然撫著額頭跌坐在椅子上,我蹙眉看他一眼,正想說話,身體卻突然一陣***。
「茶……茶裡有毒……」
斷斷續續的說完這句話,我渾身***起來,像是突然被扔進了火爐,拚命想要趕走這陣***,偏偏不能如意。
那老頭兒斜倪著我們坐在椅子上不安的模樣,『好心』的解釋道:「不是毒,只不過給你們加了點小東西。」
我臉色一白,已大概猜到是什麼了,卻仍是固執的問他:「你下了什麼東西?」
「一點點媚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