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金縷步瑤階（4）()
御苑群花之中建築一亭，罩以紅羅，玳瑁象牙裝飾之，雕鏤得極其華麗，內置一榻，榻上鋪著鴛綺鶴綾，錦簇珠光，生輝煥彩。內中地方雖小，卻收拾得金碧輝煌，設著珊瑚床，懸著碧紗帳，錦衾高疊，繡褥重茵，又有月色朦朧，讓人如臨仙境。
我迷茫地掀簾進入其間，竟看見奶娘和母后共同坐在塌上，兩人皆是一襲白衣，正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麼。
我驚喜地叫道：「母后！奶娘！」
兩人聞聲齊齊轉頭，看見是我，臉上不約而同露出一抹淺淺的笑。
「歌兒。」
母后招了招手，我立刻奔到她懷中，撒嬌地爬上她的膝蓋。「母后，我要抱抱。」
她笑著抱起我，將我摟在懷中，絕美的容顏如蘭花般綻開一朵幽幽的笑。
奶娘在一旁撫著我散落的長髮，笑道：「奕歌公主，不能這樣跟皇后娘娘撒嬌，來，乖，到奶娘這裡來。」
我蹭了蹭身子，不願過去，撇嘴接道：「不要！歌兒就要母后抱抱。」
兩人相視而笑，卻又無可奈何。
悵然一歎，母后將我輕輕環在懷中，突然出聲，「歌兒，以後可不要這樣不聽奶娘的話，奶娘和母后一樣，都是真心愛歌兒。」
她鄹然嚴肅的神情嚇到了我，我怯怯地咬著下唇，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母后不要生氣，歌兒以後一定聽奶娘的話。」說著忙從她懷中掙脫，跑到奶娘身邊。
母后苦笑一聲，恍惚中，我竟看到她看我的目光中滿是……悲憫？
她將我攬回懷中，頭抵在我的肩上，「對啊，歌兒要聽話，以後奶娘怎麼說，你就要怎麼做！」
我懵懂地點著頭，心頭突然有些不詳的預感，卻又不知道到底是什麼。
須臾，她們忽然都朝我招招手，我回頭一看，那座小亭竟漸漸隱沒在層層白霧中，母后和奶娘的身影也越來越模糊。
「母后！奶娘……」
我驚慌上前，想要抓住她們，可是身前憑空亙隔出一條長河，生生截住我的腳步。
「母后，母后！母后，不要走……」我在原地望著河面兀自著急，「奶娘……母后……」
「不要，不要走！母后——」猛地驚叫一聲，我突然翻身坐了起來，眸中瀰漫著層層霧靄，讓人看不清其中蘊涵著什麼。
夜涼如洗，風泛骨寒，霜華滿地，目光漸漸清明，入目即是我所熟悉的「鸞鳳宮」，我呆坐在床上，記憶停留在夢中的那一幕。
剛才我才陡然記起，我所夢見的那一幕正是母后離逝的前一夜，她抱著我和奶娘一起仰望星空，只是後面我不知怎麼睡著了，再醒來時就看見母后在我面前大口大口地吐出鮮血，倒在我的腳邊。
母后是不是早已知曉自己會離去了，所以才會那麼對我說，讓我聽奶娘的話呢！我淒淒然地想著，突然發現床邊多了一人，不禁微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