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清朗男聲響起:「我看他欣賞得這麼專注,不忍打擾。」
第一個字響起的剎那,蕭揚登時轉身,不能置信地看著牆角。
房內此時僅有牆上兩盞宮燈造型的壁燈亮著,光線不明,牆角處更是陰暗。但以蕭揚眼力,別說現在這光線,就是光線再弱一半,他也能清楚視物。
但是就是他引以為傲的眼力,竟沒發覺之前牆角的陰影裡站著人!
一條高瘦人影從陰影中緩緩而出,彷彿憑空而現,漸漸現出容貌,劍眉如刃,目光溫和中透著力道,微瘦的臉頰上,稜角分明的嘴唇上,始終帶著一縷似有若無的笑意。
蕭揚自始至終都盯著他,心中泛起古怪感覺。
這人沒說話時,那處完全引不起他的注意力,但一旦明知那處有人,他立刻就發覺那角落的異樣,甚至可以就在陰影裡看清那人模樣。
赫連煙雨顯然這時才知道對方是站在那角落,轉首嗔道:「你這不是要嚇壞客人麼?」
那人漫步走到兩人面前,啞然一笑:「這點彫蟲小技,蕭兄弟根本不放在心上。不信你看,他哪來半點受驚的模樣?」
蕭揚像沒聽到他的話般,腦中忽然閃過舊時情景,登時微微一震,失聲道:「你是……」
那人眼神一動:「我是?」
蕭揚瞬間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臉上現出笑容,神情也輕鬆下來:「大家都站著,這就是三玄堂的待客之道嗎?」
赫連煙雨輕笑道:「兩個大男人在這裡,難道還要我一個淑女來給大家搬椅子?」
那人莞爾一笑,作了個邀勢:「這邊坐。」信手從旁邊拉過兩把椅子,正對而放,也不客氣,自己先坐到其中一把上。
蕭揚已經完全從剛才的震驚中擺脫出來,大大咧咧地坐到另一把上。
赫連煙雨愕道:「我的呢?」
那人輕輕拍了拍自己大腿:「早已備好。」
赫連煙雨嬌嗔道:「我才不坐那兒呢!要坐我也要坐他的。」
蕭揚哈哈一笑,道:「求之不得。」
赫連煙雨甜甜一笑,竟直接坐到了他的大腿上,半邊身體緊緊貼住了他。蕭揚只覺異香不斷湧入鼻中,心內暗懍,精神完全振作起來,伸手輕摟住赫連煙雨細腰,凝目於對面那人身上:「初次見面,沒有自我介紹就不是待客之道了。」
那人微笑道:「本人傅彥碩,忝為三玄堂之天玄堂堂主,請多指教。」
蕭揚瞳孔陡然收縮。
傅彥碩!
知道這個名字,是早在從特戰隊離開之前的事,而且知道的原因是在一次行動中,他無意中知道有別國的特戰人員潛入國內,意圖暗殺這個三玄堂的實質第一人。
那次對方派出了一整隊特戰隊員,這種規模就算在蕭揚所在的團隊,也是從沒出現過。即便是最厲害的對手,也不過出動三到四名特戰隊員就基本可以保證完成任務,但是對方那超過十人的特戰小隊,竟然在進入國境不到半個月,就被人燕京郊外發現了屍體!
「蕭兄弟的眼神告訴我,你想到了什麼。」傅彥碩忽然道,目光凝注在蕭揚眼內。
「道上有個傳說,說傅彥碩這個人是魔鬼的化身,根本殺不死,任何惹了他的人都會被魔鬼的詛咒害死,我在想,這到底有沒有道理。」蕭揚毫不畏懼地和他對視,款款而言。
坐在他懷裡的赫連煙雨側頭看著他神情,暗感驚訝。
就算是同為三玄堂堂主的她自己,面對傅彥碩這人時,也總會感到緊張,不由自主地被對方牽著鼻子走。但是蕭揚說話時神態自然,有種說不出的從容,很顯然應對起來毫無壓力。
看來傅彥碩這麼重視他,確實有其道理。
傅彥碩忽然話不對題地道:「煙雨你分心了,忘了我說過的嗎?多從我們之間的交流汲取經驗,那會讓你受益匪淺。」
赫連煙雨心神一懍,表面上嬌笑道:「被你發現了,嘻嘻,人家知道啦!」
蕭揚瞥了她一眼,撇嘴道:「堂堂人玄堂堂主,跟我這樣一個無名小卒能學到什麼?」
傅彥碩溫聲道:「身份高低,不能完全決定其能力強弱。換了讓煙雨去江安,重走蕭兄弟的路,她就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建立起包含整個中西部和半個南部的勢力網絡,因為她不如你。」
「聽這話,你對我是觀察已久。」蕭揚唇角笑意浮現,「原因?」
「任何有可能威脅到三玄堂的人我都會留意,不只是你。」傅彥碩含笑道,「比如在姚城,有一位剛剛把姚城黑道勢力整合成功的年輕人,就像你一樣一直在我的觀察之下。」
蕭揚心神不受控制地一震。
姚城,對方說的是解千!
為什麼他要在這裡提到解千?難道他已經知道自己的來歷?
「你的眼神露出了破綻。」傅彥碩忽道,「蕭兄弟希望我猜猜那原因嗎?」
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讓蕭揚差點要叫娘,但他素擅急智,洒然一笑:「故意指出這一點,傅大堂主是想給我壓力,讓我毫無保留地暴露在你那雙利眼下嗎?那我應該感到自豪了,有這企圖,說明在你眼中,我蕭揚仍有隱藏得連你也看不清的地方。」
傅彥碩啞然一笑:「犀利,這反擊讓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算了,轉到正題吧,今天我約你來,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赫連煙雨聽兩人對白聽得大感有趣,這時忍不住又轉頭看蕭揚,想看他對傅彥碩這突然的轉變話題有什麼反應。
哪知道蕭揚竟露出一個苦笑:「等半天終於來了,在你問之前,我能拒絕聽嗎?」
赫連煙雨一愕。
還沒聽就想拒絕,這算什麼?
傅彥碩歎道:「蕭兄弟厲害得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可是這個問題我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問,你能體諒我的苦衷嗎?」
「既然這樣,那我想不聽也不行了。」蕭揚也歎了口氣,一臉受氣小媳婦兒似的無奈樣。
傅彥碩不禁為之莞爾,道:「一般人知道我要問問題,或者恭息以待,或者驚慌失措,或者滿懷期待,甚至還有轉身就逃的,蕭兄弟算是特立異行,讓我這問題想保也沒法保留。」
「你要是再這麼拖下去,我可能真的要像某些人那樣轉身就逃了。」蕭揚苦笑道。
「好,那我直說了。」傅彥碩微笑浮現,「三玄堂現今還缺一個地玄堂堂主,蕭兄弟你能接下這位置,加入我三玄堂嗎?」
這話一出,登時連赫連煙雨也瞬間僵住,更不用說蕭揚了。
要知道在三玄堂中,毫無疑問是天玄堂堂主之位地位最高,下來就是地玄堂,再下來就是人玄堂。她赫連煙雨在人玄堂呆的時間已經不短,自從前任慕容掠被驅逐出三玄堂後,她就一直想坐上地玄堂堂主的位置,但是慕容掠已經離開了好幾年,傅彥碩一直沒同意讓她升任。現在他竟然直接讓一個組織之外的人來就任,而且還是以主動邀請的形式,她不驚才怪了!
傅彥碩一直保持著微笑神情,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蕭揚,不像是在等答案,反而更像是在觀察他的反應。
良久,蕭揚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這玩笑開大了吧?」
傅彥碩溫聲道:「從天玄堂堂主口中發出的請求,相信除了蕭兄弟外,沒人會認為那是玩笑。」
蕭揚失聲道:「你來真的?!」